初來這裏時,她尚且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就像摔倒的人,總是先看見淤青,過了好久才遲鈍地發現疼,且一日比一日更甚。
她本以爲這疼忍一忍就可以過去,卻不料自己想錯了,好像病入膏肓的人,每隔一日,病情便拖一分。
沉睡的痛感一-夜間蘇醒,從前她來不及想也不敢想的那些問題,通通一股腦地湧到近前。
她還有機會回去麽?答案似乎很明了,她卻不願意承認。
之前刻意不去想這件事,甚至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都是因爲她心裏不想去接受這個現實。
可是一到了晚上,所有的僞裝便都脆弱不堪,夜深人靜時,難免想到自己現下的處境、
纖蕪記得很清楚,她是在去往醫院的途中遭遇了車禍,當時是一輛重噸位的卡車攔路闖來,将她整個人撞飛了出去、
雖然關于車禍的很多細節已經模糊不清,但她清楚,那樣的迎面相撞,自己幾乎是沒有生還的可能。微弱的意識早已在被送入醫院的前一秒消失不見。
她最後一眼望見的是急診室上方兩個通紅的大字,懸在頭頂,那麽刺眼。
提醒着她,她已經死了、
上天肯給她一次機會活下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她依舊不甘心,想回到從前的那個世界,繼續過自己原本的生活。
隻因,那裏有她的親人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不用提心吊膽,不必擔心露宿街頭。
纖蕪幽幽地歎了口氣,她何嘗不知,她已徹底沒機會回去現代了。所以,她必須抛下自己一切的念想,一切的奢望,一切的堅持,努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就算再艱難,也不能由着自己像以前那樣耍性子。
垂眸,苦笑了一聲,也許自己暫時離不開這裏,還要靠讨好這個男人,日子才能好過點。既然如此,她想通了,自己也沒必要再堅持所謂的尊嚴,好好活着,比什麽都強。
“你在想什麽?”
漆黑的夜裏嘹亮的一聲吓得纖蕪本能地一抖,再擡眼,身旁的男人已醒來,鷹眸睜開,即使在一片黯淡的月色下依舊眸光犀利。
“想家。”
纖蕪難得這一次沒有選擇對他隐瞞,而是埋着頭,靜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也許,這種環境下,誰都容易真情流露、
男人一震,眼底似是流露出了驚訝和一些别的情緒,他伸手摟過纖蕪,低低在她耳邊安慰道:“别怕,還有我,我在這裏。”
纖蕪低下頭的身子蓦然被攬入一方溫暖寬闊的xiong膛,男人磁性的話語帶着安撫和滿滿的憐惜心疼,竟是連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溫柔,不似以往虛僞的情誼,叫纖蕪一愣,瞬間不可自拔地迷失在其中。
她從來是個堅強的女子,即使是前世,也不曾被人這樣溫柔地安慰過,她的性子好強,向來是人見了她要讓三分,卻從沒有人真的關心和憐惜她,隻因她太強勢,大家都以爲她不會有難過的時候。
所以如今,這高高在上的男人肯将肩膀借給她,讓她瞬間想要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