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狼狽身影狂奔而入,他越過一衆把守的侍衛,直直的掠向了煙波亭。曜日當空,陽光和煦,卻抵不住他心中的涼意與惶恐。
“六神無主,浮躁不堪。爲師不記得,爲師這般教過你,鬼修。”
低沉的聲音自亭中響徹,含着難言的沉悶。鬼修擡頭望去,隻見那煙波亭中,男子一身寬松白袍,包裹着那偉岸寬闊的身軀。
他帶着面具,攜着茶杯,安靜飲茶。無人看得出他的喜怒,也同樣無人看得懂,他究竟志在何方。
“師父!”
鬼修聞言,幾乎是幾步跑到鬼影面前,撲通一聲跪地。他雙手撐地,雙眼中的惶恐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責,與無地自容。
“師父,弟子無用,又一次辜負了您的囑托。甯西,甯西已經……”
“甯西已經被東陵吞并了,對嗎?”
鬼影放下茶杯,他并未去看地上的鬼修。眼眶中,幽藍火焰跳躍,隐隐間,透着一抹了然之『色』。得到這個結果,他一點都不意外。
甚至說,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起來吧,那不怪你。”
“師父,是弟子無能,弟子若是能早些覺察,若是能早些傳回消息……”
鬼修不動,他依舊跪在地上。兩次了,兩次任務,他都以失敗告終。對于眼前的鬼影,他心中慚愧至極。
以往,他每每以國師府的天驕自居,在這北鸢之地可謂是叱咤風雲。可如今他方才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其實很平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總是跟别人比較的人,是不會快樂的。玉驚瀾是天縱奇才,他身後,有着他父輩數代人積累的底蘊。無論是玉王府還是夜明城,都非你可想象。與他比,你隻會自欺欺人。”
鬼影輕歎一聲,兄長和玥兒姐姐的兒子,豈是常人能夠比拟的。連他,都有些捉襟見肘了呢。
想到這裏,他不禁輕輕地撫着胸口,其中隐隐有血氣翻騰。
他的傷,至今未愈。
“師父,玉王府不止有玉驚瀾,還有那雲汐顔,同樣是令弟子捉『摸』不透。”
鬼修咬牙,如果隻有玉驚瀾,他或許還會這般安慰自己。可雲汐顔呢?據他們了解,她不過是出生于東陵雲國侯府,一個以前籍籍無名,不學無術的官家小姐罷了。
可就在這幾年,她的成長竟讓所有人感到恐懼。
若是在數年之前,誰能相信,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官家小姐,能走到與玉驚瀾并肩的一日。
“呵呵,你倒是聰慧,不枉爲師教導你數年。這雲汐顔身上,的确有許多的蹊跷之處。别說是你,就連爲師,也有些看不明白。”
鬼影苦笑,他又怎麽會告訴眼前的鬼修,他在雲汐顔身上,看到了一個女孩兒影子。同樣,也看到了那個女子的影子。
淩淺,寒惜落,呵呵,我鬼影這輩子,似乎都再也無法忘記你們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緣分嗎?
“師父,我覺得在雲汐顔身後,必有秘密,我們是不是應該?”
“應該什麽?應該仔細追查嗎?”鬼影靠在桌前,語氣忽然含起笑意。“沒用的,爲師早便查過,她就是雲汐顔,沒有錯。”
鬼修能想到的事情,他怎麽可能想不到。
“鬼修,這次你外出,應當已經察覺到自身的不足了。辛雅折損無妨,隻要你平安歸來,這些都無妨。”
鬼影是淡然的,自始至終,都是淡然的。他的淡然,讓鬼修感到不可思議。難道對于他的師父而言,甯西被東陵囊括,也無所謂嗎?
“師父,甯西……”
“甯西我們争不過東陵的,所以爲師本來,也不打算扶持淩峰。派你們去,一是爲了探虛實,二是爲了『迷』『惑』和牽制玉王府的視線。”
鬼影擡手将地上的鬼修扶起來。這次的事情,本就不怪鬼修無能。因爲即便是他親自去,結果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
“您的意思是,您早就有了别的打算。”鬼修一愣,眼底駭然,卻又驚喜。
因爲鬼影這麽說,便說明他并沒有犯下大錯。
“是,爲師有其他安排。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眼下我們前方,應該很快便會傳來消息了。這一次,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鬼影話音剛落,鬼修還未來得及詢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卻在回眸間,見一名侍衛快步奔入國師府,恭敬的停在了煙波亭前。
“禀報國師大人,前方捷報頻傳。我方十萬大軍兵貴神速,以雷霆之勢出擊,在半月前攻下南疆邊關。而後,主帥封丘奉您的部署,親率先鋒部隊長驅南下,又掠下五州之地。陛下特向您請示,後續事宜。”
侍衛的聲音铿锵有力,每一個字,都在鬼修的腦子裏狠狠地捶打了一下。他瞪大眼睛,根本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乃是真事。
南疆國,他們北鸢的宿敵。可南疆十六州,如今卻已被他們攻下五州。邊疆五州之地極爲遼闊,幾乎接近南疆三分之一的國土。
在他前往甯西來回的這一月中,師父竟已在不聲不響之間,做下了如此大事!
“回複陛下的人,立刻加派兵力,固守住攻下的五州。命前方的封丘若有餘力,可繼續向前挺進。南疆十六州,肥沃之地,可都在後面。”
鬼影不驕不躁,話語冷漠的令鬼修心驚。仿佛這件事,完全不是他謀劃的一般。這般寵辱不驚的氣度,讓人折服。
直到那侍衛快步離去多時,這邊的鬼修才終于回過神來。
“師父,我們的那十萬大軍,不是,不是被東陵節制了嗎?”
“呵呵,東陵節制我們的目的,隻是讓我們不能進攻甯西。他們又怎麽會知道,我安排了後手,将主力抽調走的同時,彙合暗中準備的又十萬大軍,來了一手聲東擊西呢?”
最終,鬼影不再與鬼修閑聊,而是緩步起身,向着自己的書房走去。他就是抓準了玉驚瀾和雲汐顔會紮根在甯西,這才瞅準了無人理會,自以爲能置身事外的南疆。
沒想到,還真被他算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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