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沉下心,靜靜地聆聽着對方的娓娓道來。她是驚瀾的母親,那于她而言,也将是如此。
“我本是我族聖女,理當承接父業,掌管這夜明城的一切。可我年少放浪形骸,外出遊曆義無反顧。我遇上了瀾兒的父親,自此無法回頭。後來面對愛人的逝去,我又丢下了年幼的瀾兒,年老的父親,隻身随之而去。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女子輕輕的笑着,從她的笑容中,雲汐顔隻能看到愧疚,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後悔。即便她知道抛下自己年幼的兒子,年老的父親乃是大逆不道之事。
可她似乎從未因此而後悔過。
白皙嬌顔染上一抹清淺的笑意,雲汐顔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并不認爲您自私,因爲如果驚瀾有事,我也不會獨活于這世間。您的心情,我能夠明白。”
聞言,女子亦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因爲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是明白的。如果她不明白,她便不會以命相搏,踏上那直聳入雲的天梯,義無反顧了。
因爲一旦失敗,便是萬劫不複。
“顔兒,我與清羽走得早,隻留瀾兒一人在這世間。他受過常人沒有受過的苦,見過這世間無數冰冷虛僞的面孔。”
“他要管着玉王府,也要顧着夜明城。他疲憊,他冷漠,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孤獨。可我知道,他還有你。你會替娘照顧好他的,對不對?”
女子緩緩回眸,一雙眼瞳中竟有淚水緩緩浮動。滴滴晶瑩滑落,打濕了她掩面的輕紗。
此生她無愧于所愛,卻愧于瀾兒太多太多了。
雲汐顔聞言,頓時認真的點了點頭,一把握住女子的玉手,認真而鄭重的道:“娘放心,顔兒會的。”
“好孩子。”
女子亦是在這一刻露出了笑顔。玉手輕擡,那落于桌案上的玉蕭頓時升騰而起。
其上淡藍色的紋路絲絲纏繞,仿佛有一股難言的寒氣凝聚。蕭身修長,蕭尾有流蘇銜接,清雅而别緻。
将玉蕭取下,女子頓時将其輕輕的放在了雲汐顔的手中。一雙紫瞳溫柔的注視着少女,輕聲道:
“顔兒,我本是亡人,不過是借着坐化于這玉階之上殘留的力量,這才能與你對話。時間差不多了,你也該離開此地了。若是還不回去,瀾兒該着急了。”
“可是……”
雲汐顔本還有想說之話,可她卻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漸漸變得透明,連帶那落入她手中的玉蕭,緩緩消失在了這片清雅的天地間。
女子笑望着那漸漸消失的倩影,終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切都結束了,我也該真正的離開了。”
火山之上狼煙四起,岩漿在這片地域肆意的流淌着,侵蝕着,它們那等猙獰,卻又那般自由自在,了無牽挂。
祭壇之上,果果有些落寞的站立着,小手拍打着那将她阻隔在外的壁障,有一下,沒一下。
她不信,她不信這一切是真的。
“汐顔,我知道你沒事對不對?你隻是在與我們玩捉迷藏對不對?我們找不到你了,你不要藏了好不好?果果笨,果果找不到……”
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金煜每每想伸手來扶她,卻都會被她推開。
果果趴在壁障之上,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那麽讨厭吃的。若是她不貪吃,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果果笨,果果找不到……”
“找不到……”
可就在她一遍又一遍無力重複着此話的時候,那一直站在後方的旬家父子卻忽然一愣。原本悲戚的臉龐上,都仿佛有了光芒湧動。
“果果小姐,你看,你看那是!”
聞言,那失魂落魄的果果頓時擡頭,隻見那金光充斥的玉階之上,赫然有一道冰藍色的光芒綻放。那道光芒所過之處,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焰頓時消散,再也不見兇狠之勢。
而在那道光芒之中,赫然包裹着一道纖細的倩影,緩緩顯露而出。
青色的裙擺随風而動,清雅宛如空谷幽蘭。猶如水墨點染的發絲散落,将少女那張本就白皙的小臉兒,襯的愈發晶瑩。
清眸微動,雲汐顔緩緩的擡起了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時,她的手上竟有一把青鋒停駐。這并非她背上的妖月劍,而是一把全新的劍,她從未見過的劍。
此劍劍身修長,其上道道冰藍紋路遊走,好似道道遊龍過境,大氣磅礴。更爲可怕的是,其上隐匿的恐怖寒氣。
即便握劍之人不會被手中之劍的寒氣所傷,她卻依舊能感受到那股寒氣的恐怖。
這,這是娘交給她的那隻玉蕭嗎?
可爲何,爲何它會是一把劍?
在她沉思之間,那赤炎殿前的火焰卻緩緩升騰,淩空而來。終是在此劍周圍環繞凝聚,緩緩化爲一柄黑色的劍鞘,其上火焰紋路烙印,終于是将那恐怖的寒氣,緩緩封存。
驚異的立于玉階之上,雲汐顔一時被這樣的奇景所吸引,竟忘了前行愣在原地。
可此時此刻,在她身前的赤炎殿平台上,一道蒼老的身影卻緊緊地注視着他。老者不斷的揉搓着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什麽。
終于,再三确定之後他緩緩出聲,輕輕的試探道:
“鬼丫頭,是,是你嗎?”
玉階之上的雲汐顔緩緩将目光從青鋒上收回,一雙清眸頓時望見了那雙眸通紅,淚眼婆娑的老者。
鼻子不禁一酸,立刻是走出了那天梯的最後一道玉階,活生生的站在了冬老的面前。這一幕仿佛是隔了一個世紀一般。
嘴角染上一抹輕笑,立刻出聲道:“冬老,讓您費心了。你看,我不是沒事嗎?一點事都沒有。而且,而且還多了一把劍。”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中的長劍遞到冬老的面前,神色略帶俏皮。此劍既然是娘的遺物,那自然是夜明城的東西,她也該物歸原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