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搖了搖頭,雲汐顔努力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晰。如今的她已經走過一百六十道玉階,隻有二十步了,隻要再走二十步,便到頭了……
清冷狼狽的臉龐不禁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即便如今的她連笑,都重如千斤。
緩緩擡起纖細的玉足,仿佛用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可當她身體全然踏上那道階梯之時,她才明白何爲真正的痛苦。
恐怖的壓力席卷,幾乎是上一階的數倍。而這突然暴漲的壓力,在頃刻之間便壓垮了她的身體。
碰!
一道巨響傳來,她已然單膝跪地,狠狠的跌落在了那道玉階之上。骨骼撕裂的疼痛,終于讓這位向來堅強的少女,眼底有了晶瑩湧動。
痛,前所未有的痛……
鮮血淋漓的玉手緊緊地的支撐着玉階,她想要站起身來。可每一次稍稍起身,換來的都是更加慘痛的跌落。雙腿上密布的淤青,讓人不忍直視。
若是換了尋常女兒,或許早已泣不成聲,連向前的勇氣都沒有了。
努力了好久,她終于收回了那撐在地面的玉手。因爲她已經明白,她似乎爬不起來了。
體内的舊傷崩裂,疼痛不已,幾乎抽空了她一半的力氣。再加上幾個時辰的攀爬,她早已搖搖欲墜。
她,已經走不動了。
可是,她說過,她要出去的。她說過她會跟着驚瀾出去的。
晶瑩的淚花一點一滴的滑落,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的真的會止步于此。她還有好的事情沒有完成,還有好多的諾言沒有實現。
還有人,在等她。
漫山白鈴,一抹紅衣。那副讓她銘記于心的畫面再度浮現,那個曾經不願意理會她的人;那個即便面對她的背叛,也會選擇原諒的人;那個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害她,也最需要她的人。
他,在等她回去……
“汐顔,站起來呀,少城主弟弟還在等你呀!”
下方,果果早已哭紅了一雙杏眼。在看到雲汐顔倒下的那一刻,她卻隻能出聲呐喊。即便她知道,上面的雲汐顔根本就聽不見。
終于,她看見那道纖細的身影又一次有了動作。隻是這一次她并沒有再強迫自己站起來。
雙膝跪地,一雙玉手緊緊地抓住上方的每一道玉階,她竟在跪着往上攀爬。
玉手不斷發顫,她的指尖似乎都因爲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而有血迹滲出。鮮血沾染了青色的衣衫,任由漆黑發絲滑落。
她就這樣緩慢而痛苦的前進着,帶着她所有的信念,與必須要成功的決心。
“還差,還差十步,還差十步便到了……咳咳……”
清眸艱難的擡起,雲汐顔幾乎已經能看到赤炎殿在自己的面前不斷放大,隻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就可以上去了。
目光模糊之間,她看見了一道身影快速從那赤炎殿中走去,正是那一襲黑袍,睿智深沉的冬老。
“鬼丫頭,堅持住呀,還有十步,還有十步你便能來到這裏了!”
她隐約能夠聽見,聽見冬老在跟自己說話。可她卻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什麽。她隻覺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覺。
玉手再一次伸向上方,可這一次迎接她的,卻是一塊塊猶如焦炭的玉階。火焰緩緩彌漫,将這最後的十步玉階包裹,恐怖的高溫仿佛要将一切生生融化一般。
一旦有人踏足,或許都将被化爲無盡的飛灰,消弭世間。
輕輕的縮回了自己手掌,原本模糊的神智,似乎都因爲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清晰了些許。
上方的冬老依舊不斷的向她呼喊着什麽,可她看不清,也聽不清。她隻知道,前方的火海,她不知該如何前行。
但更可怕的是,她發現下方的玉階似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掉落,漸漸消失。也就就是,如果她在這裏止步不前,她便會與那掉落玉階一般,永遠消失。
那并不是預感,而是一種發自内心的肯定。
其實此刻的她早已疼的沒有知覺,即便是火海又如何?若是能跨過去,自然能,若是跨不過去,她也要跨過去。
此事此刻,她已經不信什麽是命了,她隻相信她自己。
緊緊地咬着牙關,那縮回的玉手又一次伸出,死死的抓住了那被火焰包裹的玉階。灼熱的溫度帶着燃燒的痛苦,撕裂着她的身心。
可她依舊靜靜地爬着,因爲在她的眼裏,隻有前方,沒有火焰。這一刻她甚至覺得,其實被火燒也并沒有那麽痛了。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本該無所畏懼,本該了無牽挂。可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那種強烈求生的意念,讓她毫不遲疑。
一百七十六,
一百七十七,
一百七十八,
一百七十九,
熊熊的火焰燃燒,恐怖的壓力仿佛要将人生生碾碎一般。在這樣恐怖的空間之下,那青裙少女的身上仿佛都已經燃起了火焰。
她的皮肉緩緩綻開,鮮血淋漓,面目全非。就算是最親的人,或許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麻木,痛的麻木。
可她卻知道,那最後一步,是她現在的身體根本就負擔不起的。但事已至此,爲何不賭一把呢?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那兒來的勇氣,竟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緩緩站起。一腳踏出,踏上那天梯上最後的一個台階。
讓人窒息的壓力瞬間彌漫,那是一種絲毫不留情面的洪荒之力。毛孔之中不斷有鮮血滲出,頃刻之間,雲汐顔便已經成爲了一個血人。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喉嚨中湧出,身體竟開始緩緩變形,擠壓,撕裂,最後化爲一灘血紅的湖泊,靜靜的流淌。
整個天地之間,仿佛都在這一刻陷入了死寂。
下方的果果等人皆是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望着這一幕,結束了嗎?一切都結束了嗎?
他們不相信,他們不相信這樣的結局!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明明,明明已經是最後一步,是最後一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