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終于由嚎叫轉成嗚咽,淩天翔卻絲毫沒有平靜下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在這一刻,他沒有怨恨那些打傷了魏大明的敵人,也沒有怨恨沒有能夠保住魏大明胳膊的醫生,他隻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跑得更快一點,沒有能夠提前将魏大明送回來。如果能夠提前一兩天,也許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失去一條胳膊後,也許魏大明還能夠過成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卻再也不可能留在“雪豹”大隊,也再也不可能與淩天翔搭檔合神作書吧了。兩年多來,魏大明既是淩天翔的搭檔,也是淩天翔的教官,兄長,以及最可依賴的戰友。進入了“雪豹”大隊後,淩天翔就一直向魏大明學習,一直将魏大明當神作書吧自己的親大哥一樣看待。對他這個從小就失去了雙親的孤兒來說,也許他很難向某個人敞開自己的心扉,可是隻要建立起了某種感情,他就會将這種兄弟,親人般的感情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這也就是淩天翔爲什麽會冒死将魏大明救出來的原因,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承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很清楚這種痛苦會在他的心裏殘留多久。
門外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淩天翔沒有擡起頭來,仍然死盯着腳下的地面。門被打開了,鎂光燈發出的強烈光線射了進來,淩天翔仍然沒有任何動彈,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似乎現實世界距離他有十萬八千裏一樣。
“起來!”顧衛民的聲音盡管仍然那麽生硬,卻略帶着一絲悲傷。他踢了躺着的淩天翔一腳。“起來,我帶你去見魏大明。”
聽到“魏大明”這三個字,淩天翔猛的轉過了頭來,兩眼的目光迅速的凝聚到了顧衛民的臉上。
“給你十分鍾的時間,去把自己收拾一下,你也不想讓大明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顧衛民的聲音平和了很多。
淩天翔迅速站了起來,這次他沒有跟大隊長開玩笑,而是迅速沖出了小黑屋。十分鍾後,洗了個涼水澡,換上了一套幹淨便裝的淩天翔跟着顧衛民上了直升機。知道直升機起飛後,兩人都沒有開口,心情都很沉重。
“我才打了電話。”顧衛民打破了沉默,“大明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正在好轉之中,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夠出院了。我跟齊副隊,還有甘副隊商量了一下,等大明出院後,我們把他接回來,雖然以後他無法再參加神作書吧戰行動,但是可以繼續在大隊服役,我們也需要專業的教官,另外大隊裏的……”
“顧大隊……”淩天翔打斷了顧衛民的話,從兜裏掏出了那隻錄音機。“這是我找到的一條線索,也許能夠查出誰是叛徒。”
顧衛民心裏一驚,立即接過了錄音帶。“這是從哪裏搞來的?”
“一名美國的情報官員。”淩天翔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下,“他提到了一名潛伏在國内的間諜,肯定與這次的行動有關,如果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的話,應該能夠查出一點眉目來。”
顧衛民微微點了點頭,沉思了一下,說道:“我會處理的,這事,你還跟其他什麽人提起過?”
淩天翔搖了搖頭,他也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才想起了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向第二個人提起。
“那麽,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顧衛民遲疑了一下,“特别是我們大隊的人,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還無法完全肯定叛徒是在我們大隊裏,還是在情報部門裏面。”
“我知道。”淩天翔長出了口氣,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我已經幫你安頓好了。”顧衛民将錄音機揣進了口袋裏,“現在她暫時在甘副隊家裏,有保姆照顧,你完全可以放心。等這次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你就去接她,到時候你自己決定怎麽安排。”
淩天翔又隻是微微點了下頭,神色并無太大的變化。
顧衛民也沒有再吭聲,淩天翔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很清楚淩天翔的感情與脾氣。一年多前,在執行一次任務的時候,顧衛民受了重傷,淩天翔硬是背着他走了一百多公裏的山路,回到了營地裏。可以說,在整個大隊裏,淩天翔是最重感情,也是最難以讓人理解的。有的時候,他會表現得很瘋狂,有的時候又會表現得很沉穩,就好像是利劍的兩條鋒刃一樣,不左即右。可有一點完全能夠肯定,淩天翔是一個相當在乎戰友兄弟感情的人,這次魏大明受傷殘廢,受到打擊最大的肯定就是淩天翔了。
“顧大隊,有件事我想求你。”
“什麽?”顧衛民朝突然開口的淩天翔看了過去。
“能給我幾天假期嗎?”淩天翔靠在艙門上,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這事我也在考慮,你覺得現在的狀态不适合繼續留在大隊裏?”顧衛民一邊說着,一邊仔細的留意着淩天翔的神色。
過了好一陣,淩天翔才微微點了點頭。
“想抽時間放松一下?”顧衛民仍然有點不敢肯定的樣子,如果将這小子放出去,他又惹什麽是非的話,那麻煩就大了。
“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下,想過幾天正常生活。”淩天翔長吸了口氣,“這兩年多,我還沒有休過探親假,加起來,也至少有半個月了吧?”
顧衛民微微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給你半個月的假期,你也正好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态。”
淩天翔感激的看了大隊長一眼,目光再次轉到了機艙外面。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起來,直升機仍然在向東北方向上高速飛行着。淩天翔的思緒也飛到了遠方。此時,他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想盡快見到魏大明。十多天來,他就沒有安穩的休息過一次,兩年多來,他就沒有一天的休假,全是在緊張的訓練與戰鬥中度過的。兩年多來,他從來沒有感到過疲憊,而這一刻,他覺得全身的精力仿佛都被抽空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