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我到最底層的神陰層去殺夏召舞?”那男子憂慮地道,“一點,我們這豈不是在跟鳳長老爲敵?”
那女子冷笑道:“鳳長老明知道羽山崩裂在即,仍把四耀谷移到這裏,她根本就是讓我們來這送死。等大家都知道她做出這樣的事,你覺得,還有幾個人肯站在她那一邊?司徒長老已是應允,隻要你殺了夏召舞,将來空出來的長老之位,必有一席是你的。”
那男子立時心動。
劉桑心想,看來這個女人就是那病女子剛才提到的“英一點”,而這男子,便是跟她幽會的“祝執事”。
話又說回來,那病殃殃的女子将他往這裏引,到底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莫非她早已知道,這兩個人在策劃什麽?
祝執事輕聲道:“但是,下方的青陰層,是幾位長老所住之處,我也隻去過幾次,而最底下的神陰層,唯有鳳長老一人住在那裏,我更是從來不曾去過。”
英一點低聲道:“這個時候,司徒長老已召集其他兩位長老和谷中重要人物,在外頭商議重事。鳳長老也根本不在底下,通往青陰層的咒門已經是開的,而這張,便是通往神陰層的咒言,和神陰層内的布局,夏召舞就被關在裏頭,你隻要溜進去,殺了她就好。”
祝執事動容:“進入神陰層的咒言?難道司徒長老早就在籌謀……”
英一點冷冷地道:“知道太多……對你沒什麽好處。”
祝執事趕緊噤聲。
英一點柔聲道:“你放心,我難道還會害你?事成之後,你就是裏宗的長老。我就算跟你在一起。也沒有人敢笑話,到那時,也不用這般偷偷摸摸。”
祝執事道:“一點……”
兩人在床上滾了幾下,嬌喘漸起。木床開始搖動。
劉桑暗中取出一粒豆子。放在地上。正要暗用術法,卻又疑惑地擡了擡頭。
這聲音……有點奇怪。
爲什麽發出“嬌喘”的,居然是這個祝執事?
男人的“嬌喘”。怎麽聽怎麽惡心。
術法用出,那粒黃豆化作小人,悄悄地從床腳爬了上去。
藉由神識的感應,小人看到的畫面出現在劉桑腦海。
這兩個人……怎是這般姿勢?
算了,不管他們。
這什麽裏宗,怕是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趁着床上兩人瘋狂地搖動,小人悄悄地爬過去,果然看到枕邊的一張紙。
劉桑将紙上的字和圖全都記在腦中。
讓小人監視着床上兩人,劉桑利用他們視線的死角,溜到床邊,藏身在一張衣櫃後頭。
然後趁着英一點一次激昂的挺胸,和祝執事失控的“嬌呼”,悄無聲息地,從窗口溜出。
他一走,那小人又變回豆子。
床上兩人軟在那裏,不停地喘着氣。
***
四耀谷這“七重樓”,采用的乃是倒錐形的設計,越往下越是狹小。
從祝執事的屋子潛出,劉桑發現,那間乃是沿石壁而建,而他滑下來的秘道,就是建在石壁裏。
跟上面幾層不同,碧陰層裏,幾乎就沒有遇到什麽人。
底下三層,看來是“領導”所住之處,“領導”本來就不多,這種時候,估計既沒有心情,也沒有空閑待在屋中睡覺。
沒過幾下,便找到了通往青陰層的咒門,咒門是開着的。
往下溜去,來到青陰層,青陰層裏卻隻建有七座大殿,這裏乃是長老所居之處,不過此刻,這裏亦是空無一人,連奴仆都沒有看到一個。
在這裏悄然地飛掠着,然後便在最中央的大殿裏,找到了通往最底下一層的咒門。
他按着那張紙上所寫,念出了咒言,門打了開來,一道玉梯沿階而下。
基本上可以判斷,最底下的神陰層,乃是裏宗地位最高者所居,倒數第二的青陰層,分給其他長老,再上面些的碧陰層,則是給執事等“中層領導”。
而此時此刻,司徒長老似乎因他孫女的事,對“紫鳳”極度不滿,看來,裏宗今日會有許多熱鬧。
進入神陰層,這裏的建築隻有一座,卻是建得有若宮殿,極是豪華。
劉桑進入内頭,發現整個建築雖然極是華美,内裏卻是異常的簡樸,即便是春月所居那處,内頭的裝飾都要比這裏奢華得多。若這裏是娘子的曾祖母,也就是“紫鳳”夏凝所住,那便可以看出,紫鳳對日常生活的安逸與享受,全無一絲興趣。
大殿的内頭,有一張木床,木床上鋪着錦緞,上面躺着一個昏睡不醒的美少女。
少女穿着紫色的深衣,眉目如畫,肌膚似雪,側着身子,兩隻玉手合在頰下,秀發輕搭肩頭。
劉桑松了口氣,雖然潛到了這陰陽家裏宗的重要所在,但對于能否找到小姨子,他其實也沒有多少信心,隻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心裏想着,就算找不到召舞,至少也可以在這裏找到一些重要線索,而現在真的找到了她,自是放心許多。
來到床邊,輕輕地推了推她,美少女并未醒來。
劉桑自然也不敢随便将她叫醒,萬一又被她追殺,那可就糟糕得很。
雙手結圓。陰陽二氣緩緩流轉,五行之氣流入少女體内,察看她體内虛實,然後發現,她之所以昏迷,主要還是幾處經脈滞結。
又檢查一番,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于是使用治愈性的咒術,将滞住的經脈打通。
美少女搓了搓眼睛,睡眼朦朦地睜開眼。
眼睛越睜越大。忽的驚叫道:“姐夫?!”
劉桑再次松了口氣……懂得叫“姐夫”。也沒有直接撲過來殺他。
夏召舞左看右看:“姐夫,這裏是哪裏?我爲什麽在……唔。”怒上俏容:“曾奶奶呢?”
劉桑道:“先不要管這個,我問你,你還能不能運氣?”
夏召舞伸出雙手。玄氣湧動:“嗯!”
“那就先躺着!”劉桑直接用雙手按住她的肩。把她往下壓。
夏召舞瞪大眼睛。看着将她推倒的姐夫……你、你想做什麽?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
劉桑将她按倒在床上,身子下壓。
夏召舞害怕地閉上眼睛……爲什麽一醒來就碰到這樣的事?
卻聽姐夫在她耳邊低聲道:“裝睡!”
緊接着便是空氣震動帶出的風聲。
夏召舞裝作昏睡,卻又悄悄地将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發現姐夫已藏到了暗處。
沒過多久,一個男子悄無聲息地潛了進來。
男子看上去極是緊張,額頭上甚至冒着冷汗,看到躺在床上的美少女,他咬了咬牙,下了決心,持一隻劍,撲了上去,要将她一劍了結。
身邊卻傳來一聲冷哼。
竟然還有别人?
男子吓得七魂盡散:“鳳長老……”這裏乃是神陰層,除了鳳長老,沒有其他人敢随便進來,除了鳳長老,還能有誰?
劉桑就是要讓他将自己誤認爲是“紫鳳”,趁他膽寒,勁氣爆散。
那男子自然便是祝執事,雖然膽寒,但畢竟是裏宗的執事,眼見危險已至,雙手一甩,滴溜溜地轉圈,竟将偷襲者的勁氣卸開。
劉桑發現對方轉得有若陀螺,自己拍在他的身上,還沒有觸到他,勁氣就已經被牽引開來,也不知是什麽奇特功法。
不過這裏是裏宗,不管遇到什麽樣的術法都不奇怪。
就像遇到什麽樣的女人也不奇怪一樣?
“你不是鳳長老!!!”祝執事怒道。
神陰層裏,除了鳳長老和她的這個曾孫女,不可能有别人,更何況還是個男子,這個人跟他一樣,也是潛入者。
想到這裏,他心中怯意立去,向這黑衫的少年反攻而來。
劉桑且戰且退,退了兩步,忽道:“出手!”
嘭的一聲,一團玄火擊在祝執事背上,擊得皮開肉綻。
祝執事慘然回頭,看着不知何時已經飄起的美少女,嘶聲道:“你……”倒在地上。
就算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但他剛才撲向床邊時,那凜然的殺氣,夏召舞自然不可能覺察不到,下手自是毫不留情。
殺了這人後,夏召舞立在那裏,道:“姐夫,出了什麽事?這個人是誰?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一邊走一邊說!”劉桑牽了她的手,往外掠去。既然已經找到小姨子,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離開這裏。
路上,他将事情大緻上解釋了一下,隻是事情太過複雜,一時間,他也難以解釋清楚。
夏召舞聽得既喜又氣,喜的是,姐夫又一次前來救她,氣的是,青徐兩洲分裂在即,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做,結果在這種關鍵時候,自己還要勞煩姐夫,讓姐姐和姐夫替她擔心。她小小聲地道:“姐夫……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要想那麽多。”劉桑道。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怪不到小姨子頭上,要怪隻能怪她的曾奶奶,而且就整件事情來看,小姨子其實也隻是被娘子連累到的。
牽着夏召舞,往上方跑去。
夏召舞叫道:“慢點,慢點,姐夫你……呀!”栽在地上。
劉桑錯愕回頭……我跑得并不快啊。
美少女氣道:“叫你慢點了。”卻原來是被深衣的套口絆倒。
劉桑心知,小姨子根本不是娘子。不怎麽穿得來這種曲裾深衣,話又說回來,娘子穿着曲裾深衣都還可以做到前後縱躍,來去如電,他也蠻佩服的就是。
他道:“昨天你穿的不是這件。”
夏召舞疑惑道:“昨天你見過我?我怎麽不記得?”
你要能夠記得,還那樣子追殺我,我就扼死掉你去。
夏召舞道:“昨晚醒來後,發現身子累累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身上還有許多塵土。後來就在這裏找到了件衣裳換了。上次被那老太婆抓來。怎麽逃都逃不走,後來才知道她竟然是曾奶奶,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抓出深衣套口,刷的一下。将它撕開口子。這樣就不怕跑步時被它絆倒。
劉桑道:“我們走。”
拉起小姨子。一同奔跑,奔出神陰層,到達青陰層。繼續往上一層奔去。
沿石階而上,來到碧陰層,方自從咒門探出頭來,想要查看外頭有人無人,卻是劍光一閃,森森寒氣刺面而來。
雖說這裏乃是陰陽家的裏宗,到處都是敵情,但敵人竟然埋伏在這裏等着偷襲,仍是讓劉桑大吃一驚。好在他反應亦是極快,手指一彈,直接點中劍尖。
雖然隻是一指,卻是“金蟆吐耀”的活用,“金蟆吐耀”集氣成束,而他現在卻是将全身勁氣聚于指尖。
指尖與劍尖相撞,一聲輕響,劍尖受阻,偷襲者亦是吃了一驚,劍勢一變,劃出道道弧光,有前有後,參差不齊。
如此奇怪的劍法,縱連劉桑一時也無法看穿虛實,趕緊拉着小姨子向後一縱,落至石階中央。
一名女子領頭踏入咒門,長劍斜指:“祝執事,你犯上作亂,大逆不、不……”忽地一聲厲喝:“你是誰?”
女子身後,又跟入五人,三女二男,看着斜下方的少男少女,俱是驚訝。
劉桑這才明白過來,這确實是一個陷阱,但卻不是針對他的陷阱,這個持劍的女子英氣逼人,正是剛才還與祝執事在床上鬼混的英一點。英一點利誘祝執事潛入神陰層刺殺夏召舞,她自己卻帶人藏在這裏,隻等祝執事完成任務後,一出來便将他滅口,将夏召舞的死推在祝執事一人身上,又或者還不隻是殺人滅口這麽簡單,後面還有更重要的陰謀。
隻是連英一點也沒有想到,出來的不是祝執事,而是一個穿着黑衫,黑巾蒙面的奇怪少年,夏召舞也未死。
旁邊一女低聲道:“一點,這是怎麽回事?”
英一點瞪着黑衫少年,低聲冷笑:“他不是我們裏宗的人,隻怕是潛入者。”
幾人對望一眼。
對他們來說,在這種時候,七重樓底部出現一個潛入者……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盯着少年,英一點冷然道:“你、到底是何人?”
劉桑擡頭看她,跟着冷笑:“英一點,你騙祝執事入神陰層殺鳳長老的曾孫女兒,你以爲鳳長老不知道麽?”
這幾人臉色齊變……這少年難道是鳳長老的人?
鳳長老竟然早已算到他們會作亂,安排人藏在神陰層裏,保護夏召舞?
仔細一想,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少年若真的是與裏宗毫無關系的外人,如何能夠潛到這裏?又如何會知道英一點的名字?
若鳳長老早已猜到他們會作亂……
那兩名男子都有一些猶豫,反是英一點與她身邊的三名女子,雖然色變,卻是毅然。
其中一名女子踏步上前,陰然道:“都已經到了這一步,要做就做得徹底一點,反正有兩位長老做後盾。”
英一點道:“秦娥師姐,我們一起上。”
身子一卷,道道劍光卷了過去,這些劍光有若劍網,四面八方地往劉桑與夏召舞湧去。
劉桑身子一卷,勁氣亂旋,心中卻也是暗自驚異,這女人手中明明隻有一支劍,爲何竟然能夠劃出這麽多道劍影,又從各種角度攻來?
要知,以一支劍,舞出衆多劍花,這本身并不如何出奇,所倚仗的,不過是一個“快”字。那些劍花,多是殘影,隻有一點是真,而劍花雖多,擊出來的角度,總有一個範圍,畢竟劍隻有一支。
然而英一點舞出來的劍光,不但衆多,且從四面攻來,前、上、左、右無所不至。
劉桑心知,這絕不僅僅隻是劍法這麽簡單,其中必定混入了某種與三才五行、八卦九宮相關的陣法,也就是說,她雖然隻有一人,用的卻是“劍陣”。
在外界,将劍法與河洛之術相結合的,至少到目前爲止,劉桑隻知道“天劍”雄塗霸一人,但那已是開宗立派的人物,雄塗霸的“天劍掠空法”已修到極緻,故輔以“九九乾坤滿宮法”,從中求變,以圖晉階大宗師之境,被認爲是少有的創舉,但在陰陽家的裏宗,劍法與河洛之術的結合,顯然早已開始。
好在,英一點的劍術雖然玄妙,但劉桑的勁氣卻是異常渾厚,看似亂掌拍出,竟将對方攻來的劍光全都防住。
英一點暗自驚異,純粹靠着勁氣防禦兵刃,不但精氣要堅要強,且對精元的損耗極大,小範圍的防禦還可做到,範圍一大,勁氣分散,自然就會變得薄弱,然而這少年,竟然真的隻憑着勁氣拍出的氣牆,擋住了她四面的劍花?
這少年看着年紀不大,到底是怎麽練出如此雄厚的精氣?
英一點後方,秦娥纖手一招,玄氣閃動,一條水龍從虛空中飛出,龍軀一扭,咬向劉桑肩頭。
卻有火蝶亂舞,撞向水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