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軍師将軍,凝雲城周圍的山形與地勢,早已被他一遍又一遍的觀察過,看着月se下飛動的驚鳥,時嘯時止的風聲,偶爾亮起的火光,他不斷分析着秦琴與那些星門門人可能的藏身之處。
似這般,足足觀察了一個時辰,他身子一栽,整個人都往下掉。
呼嘯的風聲從身邊卷過,激蕩着他的耳鼓。他的心因第四魂的激活而充滿了戾氣,神識卻在黃老之術的控制下保持着異乎尋常的冷靜。
即将摔在地面時,他的雙腿往後一蹬,竟無巧不巧地蹬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身子立時改變方向,在黑暗中戈出華麗的軌迹,沿着地面平滑地掠過。
一掠數裏,縱上枝頭。
茂密的葉子灑下密密麻麻的影,而他就這般立在枝上,戴着面具,雙手抱胸,仿佛整個人都融入yin影之中,無天無地,無我無他。
前方的高崗上,藏着兩名星門弟子,他們挑選的是視野最爲開闊的位置,沒有人能薩從他們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地竄過。
不要說是人,連鳥都不成。
一隻夜鳥發出尖銳的叫喚,在他們的注視下飛過。
縱然隻是一隻鳥,也别想瞞過他們的眼睛。
但他們卻不知道,當他們都在看鳥的這一瞬間……僅僅隻是一瞬間。
有什麽東西已從他們的下方,一閃而過。
人的眼睛,在同一個時候隻能注意到一件事物,于是他們忽略了他們本應當注意到的影。
前方是一片密林,密林中藏着許多星門的暗梢。
劉桑卻連停都不停,在這片密林間迂回穿梭,竟沒有一個人發現得到他。
飛掠中,劉桑雙臂一振,飛上高處,禦着清風,竟然就這般從月下滑翔,連着點過兩片樹梢,落在一棵松樹上。
在他下方,縮着一名星門弟子,那名星門弟子充滿窖戒地張望着,渾沒有想到潛入者就在他的頭頂。
雖然是從月下飛來,但身後的暗梢觀察的是山外,此處的暗梢觀察的是低處,于是恰恰在空中最明顯的地方形成一個死角。而劉桑把握住的,就是這個因爲最顯眼,反而最容易被人忽視的死角。
又往前潛了數丈,前方谷中有五個帳蓬,他再次取出望遠鏡,小心觀察,甚至還能看到喜老與鈎叔在一座帳蓬前吃着烤肉。周圍的防備實在太嚴,于是在這核心的地方,不可避免的松懈下來。
劉桑繞開他們,潛行到谷的另一側,四名星門女弟子分成四角,正看守着其中一座帳蓬。
五個帳蓬中,唯有這一個要人看守,顯然是因爲這一座裏關着人。
劉桑伏在地上,傾聽着地下的聲音。這個山谷,他不但以前就有所注意,還跟墨眉來這裏“天氣真好”過,所以他知道這附近是有流水的。有流水的地方,往往也有地下溪流。
以“破地鼠鑽術”鑽入地底,他沿着一條地下溪流,如蚯蚓一般,慢慢地蠕動着,直到潛入帳蓬底部,悄悄鑽了出來。
帳蓬内,被捆綁的墨眉倒在那裏,昏睡不醒……。
凝雲城,侯府。
夏萦塵獨舟一人坐于閨房,看着案上的暗月晶。
在許久以前,便有人跟她提及過yin陽家三大聖物,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會遇到其中之一。
這是某種契機嗎?
爲什麽在她小的時候,那個人,要對她說那麽多yin陽家的事?
那個人,和yin陽家又到底有什麽關系?
自從拿到這枚暗月晶後,她便一直寺着心神不甯的感覺,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在那個人失蹤前的那幾天裏,她從内心深處無由而生的恐懼與害怕。
外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她略一沉吟,道:“小凰。”
小凰聽到她的叫喚,慌張應道:“小姐!!!”
夏萦塵淡淡道:“夏夏來了,你把她帶進來。”
小凰趕緊掠到閣外,果然看到夏夏在夜se間縮着身子,極是不安的樣子。
小凰将她領到閣内,夏萦塵收起暗月晶,看着夏夏。
夏夏取出一封紙,小小聲地道:“師父說,他要是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就、就叫我将這封信交給師娘。”
夏萦塵盯着信,目光閃動,将信慢慢接過,攤了開來,快速掃了幾眼。
小凰心中好奇,想着附馬就住在園子的那一端,爲什麽要讓夏夏小姐半夜送信?
夏萦塵看着信,信上畫着侯府的地圖,以及府外的四個點,又寫了些字。夏萦塵将手一招,雪劍無由飛出,落在她的手中。
小凰道:“小辦……”
夏萦塵淡淡道:“你送夏夏回去,陪她睡。”就這般穿窗而出。
悄然出府,按信上所畫,潛至府外其中一角,暗中藏有一人。直等夏萦塵悄無聲息地掠到他的身後,那人才突然jing覺過來,蓦一回身,看到夏萦塵,手一張,有什麽東西便要飛起,眼前卻是劍光一閃,他立時栽了下去。
那人帶着血,撲例在地,手中滾出的乃是一枚煙花。
他本是要放出yin陽家特制的煙花示jing。
夏萦塵又帶劍,繞至另外三處,接連誅殺暗中監視侯府的yin陽家三名弟子,這才掠回府中,命人召集衆将……
墨眉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某個男人的懷中,先是一驚。
劉桑低聲道:“小眉,已經沒事了。”
雖然有些驚慌,但卻沒有太多的害怕,身爲墨家弟子,從幼時起就有着在必要時做出犧牲舟覺悟。她輕輕地道:“桑哥哥讓你擔心了……”,劉桑心中蓦地有些刺痛明明是自己連累到她,明明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小眉,你實在是太過善良,在你的身邊,我會覺得無地自容的。
這裏乃是僻靜的無人山谷,墨眉的飛甲神人便是藏在這裏。
劉桑道:“小眉,你先在這裏等我…”可以麽?”
墨眉輕輕摩動衣衫内的一枚扣子,旁邊的地面破開飛甲神人如螺旋般鑽出,再生變化。
劉桑将女孩放入飛甲銅人,道:“天機棒還在那些人手中,我去幫你搶回來。”
墨眉小聲道:“天機棒再好,也隻是身外物……”
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劉桑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囑咐了一下,掠出山谷。
一路飛奔,來到城北某處,風聲疾響,卻是夏萦塵領着晃嵩、吳毅剛、夏召舞等凝雲城高手在夜se中掠了過來,在他們身後,還帶了上千名jing銳将士。
夏萦塵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劉桑:“到底出了何事?”
“星門的人抓了小眉,我已經把她救了出來”劉桑道,“詳情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在他們發現小眉失蹤之前,把他們一網打盡。”
夏萦塵道:“怎麽做?。
劉桑蹲了下來,在地上擺弄石塊:“這是他們現在的位置,周圍還布了許多暗梢,但是我們人數遠遠多于他們,這裏又是我們的地盤。我們可以從這裏、這裏和這裏将他們悄悄圍住,讓他們逃無可逃。星門的四十九子也在裏面但問題不大,我們用英招直接突襲,往谷中she出火箭,現在天氣chao濕,濃煙一起,他們除了出谷别無他法,等他們一出來就直接she殺,不給他們布陣的機和…”
計議完畢,衆将各自領兵,悄然前行。這裏本就是凝雲城外,周圍山嶺乃是他們ri常練兵之處,而劉桑早已弄清敵方布置,直等他們将敵人全都圍住,吳毅剛、夏召舞率着大批飛騎,趁英招突襲,對方才醒悟過來。
吳毅剛率衆she出火箭,夏召舞更是以玄術直接放火,濃煙滾滾,喜老、鈎叔、四十九子被迫出谷,面對的卻是無數箭影。
喜老、鈎叔大驚失se,他們本以爲自己的計戈,萬無一失,就算不成功,也能全身而退。卻沒有想到劉桑不但不受他們擺布,反而悄悄救走他們手中的人質,又将他們監視侯府的密探、布置在谷外的暗梢等,全都查探得一清二楚,讓他們連聞風先逃的機會都沒有。
四十九子死傷慘重,喜老、鈎叔分别被晃嵩、吳毅剛找上,眼見周圍處處都是敵人,卻是脫不了身,心膽皆寒……。
秦琴帶着天機棒,翻懸崖而走。
身後煙霧騰騰,火光沖霄,她卻暗自松了口氣。
就算其他人死了,但隻要自己逃出就好,哪怕是被墨眉逃了,最多自己不再回學宮,誰也拿她沒有辦法。
而且,雖然沒有奪回暗月晶,但自己搶得墨家的天機棒,也算是一件功勞……
這般想着的時候,她突然頓在那裏。
前方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少年。
秦琴心中一驚,趕緊掃視周圍。
少年淡淡地道:“不用看了,這裏隻有我一個。”
秦琴道:“劉公子莫非是在這裏等我?”
劉桑道:“不錯。”
秦琴眼睛微眯:“你怎麽就确定,我會從這條路經過?”
“因爲你沒有别的路走”,劉桑緩緩地道,“其它地方都已被刮死,唯一的生路,就隻有翻過這座懸崖,平常人自然難以輕松翻過,但你手中有天機棒。秦老爺子原本就是墨門的長老,你在他身邊做了那麽久的内jian,自然知道天機棒的用法,讓其它人往外闖,自己卻悄悄後退,靠着天機棒翻崖而過,…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麽做的。”
秦琴冷然道:“但我也可能跟其他人并肩作戰,死也不丢下同伴……”,“你不會”,劉桑冷冷地道,“過剛易折,過柔易怯!你們的實力原本并不弱卻不敢直接去搶暗月晶而是想出如此迂回的詭計。像你這樣的人,他沒有明知危險而勇往直前、陪着别人往火坑跳的膽量。”
秦琴心底發寒,…這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能夠這麽輕易的就看穿她?
她本以爲自己已是足夠聰明,卻沒有想到,在這個人面前,自己所謂的yin謀詭計不過是個笑話。釣魚不成,反而被魚吞掉,這就是她現在的感覺。
但是,她并沒有輸,因爲這個人,竟然狂妄到一個人獨自前來攔她,他莫非真以爲她不過是個除了耍手段,就無其它本事的弱女子?
秦琴緩緩移上前去,同時輕歎一聲:“原來劉公子這般厲害,小女子心服口服。其實自從在學宮親眼目睹劉公子的驚人學問,小女子便已對劉公子暗生情愫,劉公子若是肯網開一面,小女子甘願爲奴爲婢,一生服侍公子……”,她本有着美麗的容貌,這番脈脈含情而又楚楚可憐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竟是低婉動人,我見猶憐。
劉桑仿佛意動:“真的?”
秦琴道:“自然是,…假的!”天機棒一舉,爆出強光。
原本就是黑夜,突然間刺出如此驚人的光亮,不管是什麽樣的人,被這樣的光亮刺入眼睛,除了短時間内失去視力,甚至連腦袋都會在這刹那間變得空白。
秦琴閃電般追着強光,五指如爪,抓向劉桑,出手的這一刹那,帶出詭異的yin陽二氣。
這是yin陽家秘傳的“yin陽剖判爪。”隻要被她這五指抓住,就算是宗師級的高手都會變成血水。
yin陽二氣形成古怪咒符,眼看着五指就要抓住劉桑,突然間,強烈的光線反she而來,刹那間刺花了她的眼。
秦琴大驚失se,如此強烈的光束,到底從何而來?
難道他手中也有一根天機棒,難道他也用天機棒安出了“金閃”?
疑問方自生出,腦海便已在這刹那間變得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緊接着卻是咽喉一緊,劉桑已是快速出手,扼着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按翻在地。
在他的左手,卻是抓着一面鏡子。
在秦琴出手之前,他就已猜側,她有極大的可能會動用天機棒的“金閃。”隻因現在是冷月西沉,最黑暗的一刻,在這個時候使用“金閃。”效果最好,而當這個女人假情假意地移上來時,他裝作被她所惑,卻是一直都在黑暗中,小心觀察着她的舉動,看到她握緊天機棒時,更是确信,于是悄悄取出藏在懷中的鏡子。
由于小眉的關系,對天機棒的了解,他可是不下于這個女人。
秦琴例在地上,睜着失神的眼睛,面容因恐懼而變得扭曲和醜陋,她艱難地發出聲音:“我、我真的服了,劉公子,我什麽都聽你的,你、你放了我……”
“咔”的一聲傳來。
這是劉桑對她最後的回答。
抽出她手中的天機棒,劉桑立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走去。
在他身後,被扭斷頸骨的女人,徒然地蹬了幾下,直至再也無法動彈……。
劉桑回到墨眉身邊,将天機棒交還給她。
墨眉低聲道:“秦姐姐她……”
劉桑面無表情:“我殺了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牽着女孩,往外頭走去。
天se開始發亮,包括喜老、鈎叔、四十九子在内的yin陽家星門弟子都已被殺絕。
山崖上,夏萦塵獨自一人立在那裏,看着東升的旭ri。
旭ri東升,霞光萬丈,ri出永遠都是天地間亘古永存的美景,它不是最亮的那一刻,但它卻是破除黑暗、将光輝帶向人間的那一刻,代表着人們對光明和更多美好事物的憧憬。
劉桑牽着女孩,朝夏萦塵的背影走去。
女孩想要掙脫他的手,劉桑卻是抓着不放。
一直來到離夏萦塵隻有數丈的距離,劉桑才松開墨眉,道:“你在這等我。”
女孩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并着腳尖:“嗯!”
劉桑大邁步的,往崖上走去。
這一次,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就這般一直拖下去,他既對不起娘子,又辜負了小眉。有些事情,總是需要做出選擇,他現在要做出的,正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選擇。
他要向夏萦塵告辭,雖然相處了這麽久,但也許,他們真的就是有緣無份。
來到夏萦塵身邊,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夏萦塵盯着遠處,一臉凝重。
他錯愕轉頭,于是看到一名副将乘着英招急急飛來,英招拍着翅膀,懸在他們前方。
夏萦塵沉聲道:“出了什麽事?”
“公主,附馬”,那副将急促地道,“有人闖入侯府,劫持了侯爺!”
夏萦塵臉se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