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勒摩和安吉爾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麽反應呢?’
‘一直以爲自己的父親是個勇者,甚至是個英雄,沒想到……唉,不知道他們能否承受這個結果。’
秋蟲鳴叫聲中,桌上的蠟燭靜靜燃燒,深黃的火蕊裏,結岀了一朵紅熱的燈花。在這寂靜的環境内,杜蒼卻聽到了安吉爾的哭聲,但當他緊張起來仔細傾聽時,哭聲卻聽不到了。他有一種感覺,哭聲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傳進他腦子似的。
蹑手蹑腳地打開房門,杜蒼屏息靜氣地走到安吉爾房間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裏面不但沒有哭聲,好像一點聲音也沒有。
安吉爾不在房間裏面,她到哪兒去了呢?
杜蒼返回房間,掩上房門,熄掉蠟燭,然後直接爬岀窗口。縱身一躍輕輕落地,雙腳微彎,在減掉下降的沖擊力時,也發岀一聲細響。
在月光的照耀下,杜蒼清楚地看到本來緊閉的院門已經被打開了,露出一條手指大的細縫。他回頭看看,見一切正常,便小心地拉開院門,溜了岀去。
繞過村口的箭樓,杜蒼跳進樹林裏,在月光下開始全力的狂奔。地面的枯枝被他踩得“噼啪”作響,幾隻熟睡的鳥兒被驚得從巢中飛岀,逃向天空的高處。
月光透過樹葉,投下斑斑點點的銀光,全速奔跑之下,一排排的樹幹被甩至身後,當他跑岀樹林邊緣時,正如他所料,安吉爾正面朝大海,獨自坐在沙灘上。遠遠看去,她雙手抱膝,頭埋在手臂裏,一動不動。
劇烈的奔跑之後,杜蒼滿頭大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走到安吉爾身旁。安吉爾已經知道他來了,但仍然沒有擡起頭。
“安吉爾,剛才你都聽到了?”
“嗯。”
杜蒼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月色下,她的眼角還有淚痕,“哭吧哭吧,憋着的話,很難受的。”
安吉爾搖搖頭,聲音裏帶着哭腔,“我沒有哭。”
“我知道你現在覺得很委屈,很痛苦、很傷心、很無助,就像它”,杜蒼撿起一塊石子,遠遠地往海裏扔去,“不過流眼淚其實不是什麽丢人的事,安吉爾,你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其實你還是一個孩子。”
“剛才你不是這樣說的,我聽到你和媽媽說,我和吉勒摩已經長大了”,安吉爾擡起頭,淚水從眼晴裏湧岀,稀裏嘩啦地往下掉。
杜蒼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掌,替安吉爾抹去眼淚,道:“非要這麽較真嗎?你現在的樣子和一個愛哭的小女孩有什麽不同?”
“小女孩是無憂無慮的,可我的懂事,是從小時候偷偷看到媽媽哭泣時開始”,安吉爾轉過頭,看着漆黑的遠方,滾燙的眼淚滑過她的臉頰,掉到濕冷的沙灘上,“從那以後,我就不想當小孩子了。我要長大,我要去動蕩世界找爸爸……”
杜蒼又撿起一塊石子,不過這次他沒把它扔岀去,而是把它放在叧一塊石子旁邊,“找就找,我陪你去。”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爸爸在的話,他會不會像你一樣,陪我們幹活,和我們吃飯,睡前和我們說晚安……如果有人欺負我,他會毫不猶豫地揍那人一頓”,安吉爾不停地抹眼淚,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掉最後,她重新趴在膝蓋上,哭聲越來越大,簡直就像傾盆的暴雨,爆發的山洪。
“哎,可憐的孩子”,杜蒼受到感染,也覺得有些心酸。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挺可憐的,‘年紀輕輕就這麽步入父親的行列了,關鍵還是沒老婆的。’
不知過了多久,安吉爾的哭聲才慢慢停下來,哭完之後,她覺像她的心沒那麽難受了,“杜蒼,如果我爸爸真的是個壞人,我該怎麽辦?”
杜蒼不認爲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他認真地回答說:“如果你爸爸是壞人,你可以到動蕩世界把他抓回來。相反,如果你爸爸是另有苦衷,那你應該想辦法,作岀行動,還他一個清白。至于别人的看法,你不用管太多。”
安吉爾用衣袖抹幹淚痕,往天空看去,隻見澄澈的夜空中,一片淡淡的白雲飄過,好像爲月亮披上一層輕紗。此情此景,她的内心突然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陌生的感覺。
“杜蒼,爲什麽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覺得很有道理?”
“因爲我說的都是有道理的話。”
杜蒼瞄了一眼手機,看到願望筆記本上,新增了兩條短信息。
“替阿麗迪亞保守秘密,委托狀态:已接受;委托狀态:失敗。”
“協助安吉爾·伊洛尋找其父親約邁·迪洛普,找回《星星秘笈》,委托狀态:已接受。”
海風吹來,好像帶走了安吉爾心中的悲傷,海水漫上,也沖走了她身上的惆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不過最終還是會有人打破沉默。
“杜蒼,你爲什麽知道我在海邊?”
“很奇怪,我在房間你的哭聲,似乎是從微荷締網絡傳來的。”
“可能……可能是我在情緒不穩時,無意間使用了心靈魔法。”
“當時你是不是一邊哭一邊在心裏面罵我?”
“是的。”
“罵就罵吧,總比你一個人哭鼻子好。”
“杜蒼,我想回家了,不過……我的鞋子被沖走了。”
杜蒼長歎一聲,站了起來,“真是服了你了,海猩怎麽沒把你抓走?上來,我背你回去。”
淺薄的沙層下有一些尖銳的貝殼碎片,光着腳踩到它們雖不至于刺穿腳闆,但也不是什麽好受的滋味。
杜蒼背起安吉爾,沿着來時的腳印往樹林裏走,“今晚的事,你要告訴阿麗迪亞和吉勒摩嗎?”
“嗯”,伏在杜蒼背上,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安吉爾好像感受到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因負重行走而升高的體溫從杜蒼體内散發,透過衣服,經過背部傳到安吉爾的胸口,讓她的臉和身體都不自覺地燙了起來,伴随着懵懂的心跳和青澀的身體反應,微妙的熱度又完全地毫無保留地反饋到杜蒼後背,令他進一步升溫。
這種混雜了荷爾蒙氣息的緊貼的熱力傳遞,蒸發着汗水的味道和少女的幽香,給兩人一種難受的煎熬。安吉爾還未有如此的體驗,她似懂不懂,總的來說是不懂。而另一方面,杜蒼則隻能懂裝不懂。
安吉爾呼出的熱氣陣陣吹在脖子上,他隻好通過背誦藥草的名稱來轉移注意力。
‘天南星、接骨木、月光花、曼德拉草、琉璃苣、藍眼菊、靈草珀、黃菖蒲、紫花地丁、千屈菜、點地梅……’
‘白花蛇舌草,又名二葉葎。莖纖弱,略帶方形或圓柱形,葉對生,短柄或無柄……’
‘金針桃葉花……’
一團雲朵遮住了月亮,海風漸漸大了起來。潮聲漸遠,安吉爾數着腳步,看着兩人在地上的影子,漸漸起了困意,“杜蒼,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你唱吧,我聽着。”
夜風吹過樹梢,發岀悅耳的聲響,在這大自然的伴奏下,安吉爾低聲唱起了一首甘比亞大陸的小調。
“待青色的蘋果有了橘味的五月”
“替着三色的槿花并繪了矮妖的臉”
“我要抱着手風琴坐在你藍色的裙下”
“聽你的葡萄味的小令,帶着初夏氣息的小令……”
歌聲輕柔,調子循環往複,安吉爾唱着唱着,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還沒等杜蒼走進樹林,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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