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紀大人聽她如此說也是一愣,看堂下看熱鬧的百姓喧嘩不止,重重地拍着驚堂木,“肅靜!肅靜!”
等下面都安靜了,紀大人這才道,“既然你要狀告陳三,可有人證物證?”
商敏一愣,正要開口,就聽身畔的樓玉笙徐徐道,“回大人,民女就是人證。”
紀大人一怔,那日事發時,可沒聽說有這麽個姑娘在現場啊?哪怕她戴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就憑這婀娜的身姿,也足以讓圍觀的人記住了啊。
“大人,事發當日,民女的确不在場。”樓玉笙說道,“但昨日是民女救了商敏出來,民女在關押老闆娘的柴房外聽得清清楚楚,那幾個守門的夥計說陳三對老闆娘用強不成,惱羞成怒,要活活餓死他!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傳召陳三和他的手下。”
樓玉笙微微一頓,又補充道,“大人,陳三既然說了要活活餓死老闆娘,那便是殺人未遂,還望大人根據我大周律例公正嚴明處理此案,若是徇私枉法,想必大人比民女更清楚下場是什麽。”
紀大人被她一噎,心中惱怒不已,這女子語氣溫和,卻句句脅迫,若不是不清楚此女身份,他現在就能判她個藐視縣令的罪。
他心頭重重一哼,吩咐人帶來被告陳三以及他那幾個——狗腿子!
那陳三早已得了信知道商敏那娘們要告他,可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反而用着看笑話的心情在後衙等結果,哪怕有人來帶他上公堂,他也一點不怕,反正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于是,陳三大搖大擺地帶着他那幾個手下來到公堂之上,待看到紀大人時,才立馬弓腰駝背地跪下,“小的叩見大人!”
紀大人一看陳三那狗仗人勢的熊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在他妹妹的份上,早收拾了他,隻不過陳蕊雖然嘴上說陳三這樣的東西打死了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可紀大人覺得,他們畢竟是血親,萬一哪天陳蕊埋怨他了不再幫他的忙,那就得不償失了。
當下,也隻好忍下那一股不屑,道,“陳三,商氏狀告你強搶民女,你可認罪?”
“大人,小的冤枉啊!”陳三自然喊冤,“前天早上,小的在同源客棧吃早餐,吃壞了肚子,小的當時氣怒罵了老闆娘幾句,這應當不算犯罪吧?雖然小的的幾個手下看不過小的吃虧把商氏帶走了,可小的也隻是唠叨了幾句,又他們幾個給商氏道歉了就讓她回去了,這也算犯罪嗎?如果這樣也是犯法,那小的甘願伏罪,任憑大人處置!”
“你放屁!”商敏沒料到這人竟然這麽不要臉,一怒之下脫口大罵。
“放肆!”紀大人怒喝,“本官面前,休的口出污言!”
商敏被紀大人的官威吓的一哆嗦,然後垂下頭,眼裏卻是憤憤。
紀大人又問陳三身後那幾個人,“陳三所說,是否屬實。”
“回大人,三爺所說,千真萬确,絕不敢欺瞞大人啊。”
紀大人正欲再說,樓玉笙突然插嘴,“大人,這幾人是陳三的手下,陳三又是您最寵愛的姨娘的哥哥,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幫陳三,又怎會如實招供?民女有個提議,不如上刑吧,棍棒之下,才會有人說實話。”
哪怕事實如此,但被樓玉笙大庭廣衆之下提及,紀大人當真惱怒,“放肆!你是要本官屈打成招?”
樓玉笙輕笑一聲,“民女可不信大人爲官這麽久就沒對犯人動過刑,卻偏偏不肯對陳三用刑,難不成大人是要當着憂縣所有百姓的面告訴他們,你就是要徇私枉法,偏袒家人?從此以後,憂縣百姓誰還敢來縣衙伸冤?!”
此話一出,圍觀的衆百姓果然議論紛紛,人聲疊起,那紀大人更是臉黑如炭,厲喝一聲,“本官爲官三載,從來都是憑證據斷案,從未濫用刑罰!你若再對本官出言不遜,休怪本官将你趕出去!”
樓玉笙一愣,竟然還真的沒有用過刑,看來輿論逼人這一招沒用了呀。
她看着陳三身後那幾個人,心裏暗自遺憾,若是能讓他們說真話該多好,那就省事多了。
樓玉笙想了想,又說,“大人,民女和陳三等人各執一詞,要麽都是假的,要麽一方爲真,一方爲假,大人乃陳三大舅子,爲表公正,理當避嫌,隻是此案确需大人判案,所以,詢問一事,不如就由民女代勞。”
她話音一落,根本不給紀大人說話的機會,就側身問陳三身後的人,“那日在同源客棧,陳三究竟是吃了什麽東西吃壞了肚子?”
“三爺自己下了點瀉藥!”
其中一人剛說完,立馬驚恐地捂上嘴,他他他,他怎麽就把心裏的話給說出來了?
人群中一片喧嘩聲,陳三回頭惡狠狠地瞪着說話那人,“你再胡說八道,小心爺撕爛你的臭嘴!”
樓玉笙也是驚訝地不得了,她才希望他們能實話實說,他竟然就真的把心裏想的給說出來了,這究竟隻是巧合,還是說……她的讀心術又升級了?
她努力一回想,她前次升級是因爲懷孕,這次,這次難道是因爲生了孩子又升級了?
樓玉笙忍着狂喜,還要再證實究竟是升級還是巧合,不待衆人發話,一鼓作氣立刻又問,“陳三,你在自己的飲食裏下瀉藥陷害老闆娘,将她帶走意欲行不軌之事,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
陳三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說完臉都青了,又忙說,“不是的,不是的……是,是這娘們不識好歹,我陳三好歹是縣老爺的大舅子,整個憂縣誰不給我幾分面子,我要這臭娘們伺候我,她竟然敢拒絕,我要是不給她幾分顔色看看,我陳三的面子往哪兒擱!”
“啊啊……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大人你聽我說……”陳三此時悔的腸子都青了,尤其看紀大人那憤恨惱怒的表情,更是心裏惴惴,想要解釋,卻被紀大人兇狠的眼神一瞪,立刻不敢說話了。
“陳三,本官問你,同源客棧老闆娘商氏狀告你栽贓陷害,強搶民女,你可認罪?”
陳三雖然平時仗着縣老爺的威勢作威作福慣了,但一貫怕這個縣老爺,見他表情狠辣,也知自己隻能認罪,但心裏始終存了幾分僥幸,盼着紀大人看在妹妹的份上輕判,随便打幾個闆子就好,那行刑的人看在妹妹的份上也不會下重手。
他頹廢地往地上一跌,“小的認罪!”
樓玉笙這時道,“大人,既然陳三認罪,大人也該判刑了吧?按大周律例,強搶民女,殺人未遂,該判個什麽刑罰呢?總不上打幾闆子就夠了吧?”
紀大人被那“殺人未遂”幾個字氣的不輕,有心想要把那幾個字抹去,可陡然間卻覺得自己嘴皮子不夠利索說不過那姑娘,一時氣的不行,恰好有仆從彎腰而來,遞給他一紙條,說這是陳姨娘遞來的。
他皺着眉展開紙條,卻見上面寫着:三哥咎由自取,大人不必爲此小人損了自己名聲。
樓玉笙也看了那紙條,心裏道這姨娘倒是個知禮的,嘴裏卻故意道,“不知大人手上的紙條是否是陳姨娘送來的?難道大人當真要因爲陳姨娘的求情而輕判陳三?大人如此寵愛陳姨娘,竟罔顧法紀,看來大人寵妾滅妻的傳言是真啊!”
紀大人差點沒被氣的吐出一口老血來,什麽傳言,什麽寵妾滅妻!他可從來沒做過,也從來沒聽說過!
這女子,巧言令色,舌燦生花,黑白颠倒,死人都能被她說活,栽在她手裏,真是不甘!
當然,他也不是栽在她手裏,實在是陳三太蠢!
紀大人深深吸口氣,才能忍下心頭惱怒,冷聲道,“陳三,你既已認罪,本官就判你杖五十,徒刑五年。”
一說完,紀大人自己卻是一愣,他明明隻是想判杖二十,徒刑一年,怎麽會實話實說呢?
心頭疑惑滋生出不安與恐慌,深深地看着那戴帷帽的女子,明明陳三拒不認罪,卻忽然改口,說的詳詳細細,語氣狂妄,難道也是因爲這個女子做了什麽?
這女子究竟是誰,究竟有什麽本事?
真,太可怕了!
在陳三等人叫嚷嚷的喊冤聲中,他們被帶走執刑,看熱鬧的百姓卻是一陣歡呼,慶幸自己有這麽個公正嚴明的父母官,而商敏卻明顯的沒回過神來,她還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呢,就這麽判案啦?陳三狗就這麽被判了重刑了?這這這這究竟怎麽回事啊?
“商姐姐,快起來吧。”樓玉笙含笑拉起她,商敏還有點身在雲中霧裏的感覺,“妹子,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樓玉笙笑,“怎麽會呢,你捏捏自己,看疼不疼?”
商敏呆呆的捏了自己一把,不疼啊,難道真是在做夢?
一旁黑着臉的紀大人都看不過去了,揮手命所有人都退下以後走過來,“商氏,陳三已經被罰,你可以安心了。”
商敏登時一驚,“大大人,我,民女……”
紀大人擺擺手,“你先退下,本官和這位姑娘還有事相談?”
“啊?”商敏看一眼樓玉笙,樓玉笙笑說,“商姐姐,你去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商敏怔了半晌,才有點依然魂不守舍的離開。
等她一走,樓玉笙明知故問,“大人有何要事要和民女相談?”
紀大人臉色沉沉,“姑娘究竟何方神聖?你究竟耍了什麽手段讓陳三認罪,還讓本官改口判了重刑?”
樓玉笙有些驚訝地說,“大人的意思是,大人本來不想按律嚴判陳三,确實想徇私枉法?”
紀大人臉一黑,“休的胡言!本官問你什麽,你如實回答便是,否則本官現在就能拿下你,治你個妖言惑衆!”
樓玉笙笑,“大人,民女說了什麽話,全城百姓聽得一清二楚,可沒有妖言惑衆啊,要怪,隻怪陳三作惡多了,心虛呗,至于大人爲何改口,或許是良心發現了?這與民女何關?”
“你!”
“大人若沒有别的事,民女告退了。”樓玉笙微微點頭,看在紀大人眼中,也隻是帷紗輕拂而已,隐約能看見帷紗下姣好的輪廓。
紀大人皺了皺眉,想要回去和陳姨娘好生讨論一番,但終究是不甘心,就跟在樓玉笙後面一塊兒出去。
商敏看到樓玉笙出來,臉上一喜,一看到後面黑着臉的紀大人,臉一扭曲,不知該用什麽表情。
樓玉笙隻當不知,可面前卻有兩個來意不明,卻明顯是爲她等候在此的人,一個身材嬌小,皮膚偏黑,臉蛋上有些高原紅,明顯女扮男裝,另一個,身材高大挺拔,五官周正,雖穿着普通的麻布衣裳,但一身的貴氣卻掩不住,應當不是普通人。
那身材高大的男子道,“姑娘高才,在下佩服。”
樓玉笙隻是笑了笑,當然,旁人也看不到她笑,她側頭對商敏道,“商姐姐,我們走吧。”
被如此無視,那男子皺了皺眉,那女子卻是惱怒,一個箭步攔住她,“你耳聾了不成?沒聽到穆公子與你說話嗎?”
樓玉笙有點無奈,她本不欲理會這些事,卻偏偏有人往她跟前竄。
“你是誰啊?”
“與你何幹?”(我是南诏王最寵愛的小公主阿彩!)
樓玉笙眉梢一挑,南诏的公主竟悄悄跑來憂縣?她又看向那男子,“你又是誰?”該不會是跟着這小公主私奔至此的南诏官員吧?
“在下穆遠。”(平王楚原。)
樓玉笙微微一驚,王爺?不遠千裏跑來憂縣私會南诏小公主?說是沒陰謀她都不信啊,不過,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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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公堂上審案什麽的過程,或許不太切實際,大家表太在意,一切爲了劇情服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