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安君擔心地剛一開口的時候,楚宣聲冷如冰地喝道,“把她扔到船上去!”
變故發生的太突然,比之前楚宣冷漠無視霍安君還要讓人吃驚,是以衆人幾乎都呆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才将一臉惱怒的霍安君點穴帶走。
“公,公子……您這是怎麽了?”文德一面心憂不已,一面卻默默吐槽公子這又是哪種病犯了啊?
楚宣冷冷地盯着他,那樣恨意濃烈的眼神,仿佛他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狠的讓文德不由得哆嗦一下,腦子裏不斷地在掃描他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公子了,卻不知楚宣此時看着他,腦海裏卻是樓玉笙死前悲哀蒼涼,絕望自嘲的目光,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殺了他最愛的女人!
“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楚宣幾乎是一聲厲吼,可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卻隐隐含着一絲哀求,哀求他告訴他,她還活着,他并沒有殺了她……
文德被吼的一怔,過了會兒才意識到楚宣問的是樓玉笙,他心裏忽然湧出一股悲傷的喜悅,卻又有些彷徨,不敢輕易相信,小心地試探道,“樓,樓姑娘不是您親手殺死了嗎?”
疼的好像炸裂了的腦子忽然在一瞬清淨下來,就像是暴風雨後的甯靜,一片清明,楚宣那兇狠的目光也變得迷離迷惘,輕輕低喃,“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殺了她?我怎麽可能……殺她……”
就像魂魄忽然被抽離,那剩下的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楚宣在細軟的沙灘上蹒跚,那朦胧的月光像幻化成樓玉笙璀璨的笑顔,他像個癡兒一樣緩緩朝她走去,好似這般,才是真實。
“文德,公子好像魔怔了。”東方禹低聲說道。
文德心頭一顫,公子這是,這是終于清醒了,卻又因爲樓姑娘已死的消息悲傷過度神魂颠離了?
他大吃一驚,什麽也顧不得了地往前沖一把攔住楚宣,“公子!你醒醒!殺樓姑娘的不是你,是别人!你要替樓姑娘報仇,您可千萬不能如了那幫人的願啊!”
楚宣身子一僵,眼神卻仍然迷茫,嘴裏低喃,“是我親手殺了她!是我親手殺了她!”
“不是的公子!不是你!是……”
是秋萍!
文德幾乎脫口而出,可他并沒有證據,萬不敢這個時候告訴楚宣,以免驚怒之下的楚宣一劍砍了霍安君。
“是有人給你下了藥讓你神智被控,那都不是您的本意!樓姑娘在天有靈一定會原諒您的!”文德大聲說道。
“哼……”楚宣輕輕地笑,“就算笙笙肯原諒我又如何,她已經死了,連同我們的孩兒,一并被我殺死了!”
“公子……”文德難過地說,“就算,就算這樣,您也要振作啊,至少您要替樓姑娘和小主子報仇!不能讓她們……至少讓她們在九泉之下安息啊……”
“安息?”楚宣自嘲地大笑,在烈烈海風中,一遍又一遍地傳出回音,仿佛天都在嘲笑他,嘲笑他連心愛的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我不要她安息,我隻要她活着,哪怕依然恨我無視我也好,我隻要她活着……”
“公子……”無論有多難過,文德也不得不說,“事已至此,求您節哀……樓姑娘,樓姑娘必然不想看到你爲此消沉啊……”
“消沉?哼哼,哈哈哈哈……”
他就是想消沉,又如何消沉的了!
他大仇未報,卻親手殺死妻兒,還是被人利用!
就算以死謝罪,都隻能等殺了那些該死的人之後才可以!
那個時候,笙笙和孩子早已落入輪回,他卻趕不及陪伴他們。
這一世,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愛她,卻連下一生都不能許下!
笙笙,能否在黃泉路上等我?哪怕生生世世爲鬼爲魔,永世不能和你相認,能不能讓我再守護你?
笙笙……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死而複生!
……
連夜風塵,在第二天早上,楚宣一行人趕回了吳都,至于那被仍在船上的霍安君,徹底被遺忘,虧的秋萍放心不下悄悄追上去才及時将差點被凍僵的霍安君從冷船上解救下來,自是一番心疼和惱怒暫且不提。
來到樓玉笙的墳墓前,看到那小小的墳包,楚宣猶自不敢面對,他實在無法相信,哪怕自己真爲藥石所控,也不可能沒了神智殺了笙笙。
他雙眼通紅,嗓音啞的幾乎出不了聲,仍然厲聲吩咐,“挖墳開棺!”
也許看到裏面的人兒,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笙笙。
文德立刻就明白楚宣的意思,卻更加悲哀,“公子,沒用的,樓姑娘已經被火化成灰灑向護城河,是屬下親眼所見,這裏,其實隻是樓姑娘的衣冠冢!”
楚宣頓如遭雷劈,一個趔趄幾乎摔倒,眼睛紅的像是着了魔,“是誰做的!他怎麽敢!”
“是呂姑娘,她是樓姑娘多年好友,她說,樓姑娘生平所願,唯一沒有做到的就是如風如雲一樣自由自在,既然她已經去了,就滿足她最後的願望。”
生平所願,如風如雲,自由自在?
楚宣低低地笑,卻像是漫天悲怆鋪天蓋地而來,天地間滿目哀戚悲涼。
他發了狂一樣大笑着,一步步踉踉跄跄地離開。
她既然甯願灰飛煙滅都不願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他如她所願。
頭頂,朝陽初升,他騎馬走在吳都街頭,寂寂彷徨,眼中耳邊,萬籁俱靜,仿佛這世界,隻剩一個他了。
天下之大,可不就隻有一個他?
可是,又是誰在耳邊說話。
楚宣滿面蒼涼地看向聲音來處,那裏是錦繡閣新開的戲班子,就叫錦繡班,裏面的旦角生角還在練唱,隻聽那旦角嬌音冷笑,“想要我原諒你?除非西湖水幹,雷峰塔倒!”
一刹那,楚宣隻覺渾身力氣被抽盡,忽然從馬上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