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猜測

易帆此時驚駭,比之前更甚,可此時天已大亮,楚宣估摸着也該醒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毫無把握,也隻得将這事先放下,尋了隐蔽處躲起來。

他藏在暗處,還在驚疑神迷散的事,可還沒從驚疑中緩過來,就聽見樓玉笙和楚宣在屋裏吵了起來,楚宣用詞之狠,人所不能忍,何況樓玉笙那般心高氣傲,緊跟着,兩人紛紛從屋裏闖了出來,一面追逐相殺,一面大吵大鬧,不知情地,還以爲是情--人間的小情緒,可隻有他,這一刻已經肯定了,楚宣用了神迷散之後已是性情大變,六親不認,冷酷殘辣,他是真的欲殺了樓玉笙,幸好他提前給樓玉笙用了玉清續命丸,且她武藝本也不錯,要躲過楚宣的利眼假死,應當容易。

他眼看着樓玉笙被楚宣打的重傷而從半空衰落,心憂不已又不敢露面,小心運出一股氣流微微拖着樓玉笙,不緻讓她摔成重傷,還要小心提防不被楚宣發現,沒想到躲在外面許久的一衆暗衛這時竟都進來了,還紛紛執劍包圍樓玉笙,他想不通透,楚宣被下了藥而絕情至此尚可理解,這一群人,年年月月跟着楚宣,還不知道楚宣對樓玉笙究竟有多情深?竟不知勸說楚宣反而助纣爲虐?

跟着,他就看到楚宣提步而去,竟還要一劍刺死樓玉笙,他竟不知,神迷散的藥效如此強勁,不但是減弱意志,甚至摧毀一個人的所有情谷欠,他暗暗提起真力傳過去,堪堪讓那劍傷淺了一分,才不緻讓樓玉笙失血過多而亡。

所幸楚宣實在太狂妄,絲毫不懷疑自己竟殺不死樓玉笙,也未去檢驗她是否真的死了,沒過多久,那一群人就跟着走了,也就隻有文德留下給樓玉笙磕了三個頭。

等他确定所有人都走了後,迅速把準備好的替代樓玉笙的屍體搬過去,按照樓玉笙那時的姿勢擺好,檢查一番後,迅速帶了樓玉笙離開,來到這個地方。

他本來是帶着樓玉笙在憂縣的客棧休息,恰好老闆娘是那面冷心熱的商敏,像是能察覺自己不欲暴露的難處,帶他去了她離縣城很遠的老家,那裏比憂縣更窮消息更閉塞,雖然村裏的人愛家長裏短地講閑話,但都是質樸本分的,關鍵是,那裏除了商敏,其餘人半年難去一次縣城,他就不必擔心萬一露了什麽痕迹而被追查到這裏。

……

易帆講完所發生的一切就不再多言,隻是靜靜等待樓玉笙的反應。

樓玉笙的反應也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震驚,難以置信,悲傷,痛苦,但最後漸漸趨于平靜淡漠,卻是他味料到的。

那般平靜,像是驚濤駭浪之後的死水無瀾,而後,他聽樓玉笙淡然一笑道,“謝謝你易大哥,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易帆看她如此釋懷的樣子,反而覺得更擔憂,“玉笙,你要是難過,盡管發洩,實在不必強忍着。”

樓玉笙無聲地漠笑,“易大哥,不是我在忍,隻是我早已經麻木了,哪怕是他親手殺我之時,除了本能的怕死和對他的再次絕望之外,更多的恨也隻是因爲他對阿決的漠視和厭憎,我自己,實在是絕望的麻木了,對他激不起太多的情緒,哪怕如今你告訴這樣的真相,震驚是情理之中,但那又如何呢,難道還要痛哭流涕?易大哥,不瞞你說,昏迷的這大半個月,我因爲他而自我厭棄不肯醒來不願面對現實,已經是卑微的極緻,我不可能,再爲他流一滴淚,不會再有任何的心痛,我如今,隻感激我還活着,我會好好活下去。”

易帆莫名覺得悲哀,可這份悲哀實在太淺薄,在心頭滌蕩少許,就也蕩然無存,隻盼望着她真能如她所說的那樣,好好活下去。

“那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易帆問。

樓玉笙淡笑,“還能有什麽打算,我從來就不是以德報怨的善良人,自然是養好身子,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仇人之誰?”

“自然是那下藥的人,當然,還有楚宣。”樓玉笙沒什麽情緒地笑了笑,“易大哥該不會以爲告訴我這些,我就不會當他是仇人了吧。”

她看易帆微微蹙眉,臉上笑容斂盡,又如之前那般冷漠淡靜,“他若真的一心爲我考慮,就該讓你直接帶我走,之所以讓我假死,不過是想趁此除掉想害他的人罷了,而我,就連死,也仍然被他利用算計,我又怎麽可能不計較呢?我不再痛不再悲,卻不意味着我能笑抿恩仇,我從來都隻是個睚眦必報的人而已!……當然,我不會要了他的命,畢竟他是阿決的父親,總不能以後阿決問我他父親在哪兒時,我跟他說他父親被我殺了吧。”

她不會殺了楚宣,也沒那個能耐沒那個本事殺了他,她隻會摧毀他最在乎的東西,讓他生不如死!這才是最狠的報複,還不會讓阿決将來對她有任何意見!

多麽絕妙的主意啊!

易帆嘴動了動,心裏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他懷疑楚宣命不久矣的事,但又一想,這是楚宣刻意隐瞞的事實,的确不好由他開口,最後道,“玉笙,雖然我不知道楚宣爲何會有這樣的安排,但我以爲,他這麽做必然有他的苦衷,而非你所猜測的那般,畢竟,有人要你死,而他護的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

也許,的确是這個理由,楚宣命不久矣,即使當時他就帶樓玉笙走了,可有人既然能借楚宣之手害玉笙,也能借他人之手再害她,他防得了十次百次,還能防得了千次萬次?何況,何況阿緣一直在找他,一旦她找到他,勢必立即帶他回去,到時,還有誰能護住玉笙呢。

還不如,就讓她就這麽“死”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要害她。

可這樣的理由,樓玉笙也隻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好奇了其他的事,“易大哥,你說我當時爲什麽會突然改主意呢?我雖然對這事有印象,可卻想不明白爲什麽,莫非那人也給我下了藥,讓我心智大亂?可這也不對啊,我住在那裏,也算戒備森嚴,旁人難以進去,況且還有彤彤在,以她的本事,應當不可能察覺不到飲食中被下了藥啊。”

易帆并沒有告訴樓玉笙神迷散的來曆,所以她會這麽疑惑也不奇怪。

旁人的确難潛入被月神教和鄭家堡的人重重保護的宅院,可如果是出自他師門的人,并不難。

至于那藥,彤彤的确應該能發現,但若是單獨下給樓玉笙的呢?

他疑惑的是……

神迷散的藥效分明很持久,爲何樓玉笙一天後就清醒了呢?

難道樓玉笙并非是被下藥,而是被另外的手段控制了心神改變意志?

這些念頭在腦海裏過濾了後,易帆把他的猜測告訴了她。

樓玉笙皺眉想了想,忽然想起這個世界有許多擁有異能的人,會不會有人擁有神級催眠術催眠了她,而後又叫醒了她?

這個人究竟是誰?能躲過重重監視登堂入室給她催眠?他跟自己究竟什麽仇什麽怨,竟然催眠了自己給楚宣下藥,再催眠楚宣殺了自己?

犯得着這麽麻煩?何不在她給自己催眠的時候一刀解決了自己?!

除非……樓玉笙忽然想,除非兇手的目的不止是要自己死,還需要通過楚宣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那就隻能看楚宣最近有什麽反常或幫了什麽人大忙才能大緻猜測兇手是誰了?

不對!

既然那兇手要自己死,必然是自己的仇人吧?

不然沒事要自己的命幹什麽?

樓玉笙忽然就想起了慕容夫人,她才是這世上最恨自己的人吧,而且她也有那個可能需要楚宣幫她做事,更重要的是,她自那次驚馬事件後消停了許久,足夠她醞釀出這樣的陰謀了!

“你想到什麽了?”易帆問。

“我覺得兇手應該是慕容夫人或者那個神秘組織裏的某個人。”

易帆沉吟一晌,說,“應當不是,慕容夫人有可能要借楚宣之手來達成某種目的,但她沒必要讓你死于楚宣之手,她對你之惱恨,應當更想親手除了你!我倒以爲,要你死于楚宣之手這種行爲更像是出于嫉妒,嫉妒你……”

他頓了頓,擡眼看她,道,“嫉妒你在楚宣心裏的分量,才會讓楚宣殺你,讓你死的痛苦絕望,讓楚宣後悔無能。”

樓玉笙一怔,眼前突地浮現霍安君的臉,又下意識地否認,“她?不會吧?不可能吧?”

霍安君雖然刁蠻讨厭,卻也是個心高氣傲的,雖然喜歡卻又那般瞧不上楚宣,驕傲的很,哪裏會自卑不安地做出這種下作的事來赢得楚宣的心?這也太侮辱她的人格了吧!

“你是指霍安君?”易帆也跟着否認,“她隻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雖然有幾分聰慧,但畢竟年幼,不是個有城府的,就是有那份心機,也沒這份沉穩做出這樣的事來。倒是伺候她的那個侍女,内斂沉穩,從容不迫,城府頗深,我猜在吳都時種種針對你的事都是她的手筆,應是能有這樣的算計,就是不知她如何做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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