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被告的自己,而自己确實是無辜的,查案的又是展清,要替自己辯白還真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話說回來,明明是發生在吳都的命案,怎會讓江州的展清來查案呢?
最終,樓玉笙還是決定随展清走一趟,總得要替自己洗白白的不是?順便碾壓霍安君,哪怕重病的她不能到場,也要讓她後悔招惹自己!
樓玉笙本來不想讓易帆跟着她一起去的,畢竟人真的是他殺的,萬一那告狀的看到他後改口了那怎麽辦?結果易帆仍然是溫文爾雅地微笑,二話不說的跟了她一起去,讓她攆也攆不走。
考慮到樓玉笙畢竟是孕婦,展清給她行了方便,讓她坐着一頂軟轎去了衙門。
到了審犯人的大堂,未見主審,仍是隻有展清和他帶去抓她的衙役,樓玉笙就有些納悶了,然後聽展清叫了幾個人去把死者擡來,叫來原告。
樓玉笙安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着原告到來,看這架勢倒像是來旁聽的,不過即使如此,倒沒人有任何質疑。
等到衙役擡來屍體,樓玉笙也隻是高冷地擡了擡眼皮,暗哼僞裝的倒真挺像死者的,結果等她看到後面的原告時,一時也傻了眼了,怎麽是個小毛孩?
待仔細一瞧,更是郁悶,這小毛孩不就是那日差點被她的馬車給撞了的小孩嗎?合着今日他是來一報當日差點被撞之仇?
那小孩看到樓玉笙時,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晶亮晶亮的,但他一看到樓玉笙身側的白衣男子時,吓得下意識往身旁的衙役身後躲,這明眼人一看就覺得樓玉笙果真是殺人兇手啊,看把人小孩給吓的。
展清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例行詢問,“小竹,你可看清了,昨日傍晚在長源街殺了這兩個人的兇手就是那位姑娘?”
小竹從衙役身後微微探出了顆腦袋,看了易帆一眼,瑟縮回去,聲音輕如蚊呐,“是他,就是他!”
展清站直了身子,又看向樓玉笙,“樓閣主,你還有什麽話說?”
剛才那叫小竹的小男孩吓得往後躲在旁人看來就是因爲看到了樓玉笙而害怕,但樓玉笙看得分明,那小孩是因爲看到了易帆才害怕,才躲的。
哎,也是他們不小心,竟讓一個小孩看到了他們殺人,也不知這孩子做了多久的噩夢,真可憐!
隻是,這小孩雖然可憐,卻又着實可恨!竟然來誣陷她!
樓玉笙捋了捋穿着的裙子上的折痕,面容悠悠問道,“小竹,我且問你,既然你昨日便看到我殺人,爲何今日才報案?”
不待小竹回答,展清皺眉道,“樓閣主,小竹還是小孩,你别吓他!”
樓玉笙無奈地直翻白眼,“展大人,我被人陷害殺人,我還不能問他兩句麽?若他果真沒撒謊,我問的又隻是尋常問題,如何會吓到他?”
展清被她一噎,正欲解釋兩句,但一想到每逢命案牽扯上樓玉笙的玄乎之處,愣是将話咽了回去,隻悶悶說道,“雖如此,也煩請樓閣主好言相問,别用這種……不太好的語氣和小孩說話。”
他本想說的是,陰陽怪氣的語氣。
“……”樓玉笙一哼,牙都氣的癢癢的。
展清看她如此,這才對小竹說道,“小竹,你别怕,如實說就是。”
小竹仍是不敢探出頭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我當時吓壞了,藏在那兒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他再折回來發現了我會殺了我,直到過了很久,我都快被凍僵了,才被出來找我的姐姐找到帶我回家,可我還是很害怕,也不敢跟姐姐說,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做了噩夢,驚醒了姐姐,我實在太怕了,這才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姐姐,姐姐說,隻要兇手被抓了我就不會害怕,所以天一亮就帶着我去衙門了。”
姐姐?
他口中的姐姐莫非就是阿潤?
樓玉笙的注意力顯然不在命案上了,待展清開始說話,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扯上人命官司了呢。
展清說,“事實的确如小竹所說,樓閣主,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後面的事,我來告訴你好了,在小竹告知長源街發生命案之後,都尉大人立刻派人去現場,擡回兩具屍體,恰好死者家人尋來,都尉大人讓小竹描述兇手樣貌,經小竹确認,畫像中的兇手正是你,考慮到你身份特殊,都尉大人不敢接手此案,這才送了文書到江州,請求嚴大人幫忙,又剛好被回鄉的展某遇到,展某征得都尉大人的同意,前來吳都協助破案,這才有了命案昨日發生,展某現在才來逮捕你的事。”
哦,原來是這樣啊!
倒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可,可這樣她上哪兒找破綻說這小孩是誣告啊?
樓玉笙郁悶至極,就聽易帆淡然啓口,“展大人,小竹在撒謊!”
展清一愣,樓玉笙尚且隻是詢問,這位看似隻是樓玉笙保镖的年輕男子何以如此肯定?
他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眼小竹,剛好看到小竹更往後面躲着,害怕的模樣不言而喻,他心中便有些不平,語氣便也有些沖,“你說小竹撒謊,證據呢?!”
樓玉笙忽然輕笑,“展大人,偏信一方,情感主導可是查案大忌啊。”
展清被她說的臉一熱,他當然知道查案最不能依靠主觀意識,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都未必是真相,隻是小竹還這麽小,他怎麽會撒謊!何況他也沒偏幫誰,不過是語氣激烈了些……
他忽然一凜,如果他果真沒有偏幫誰,何以被易帆那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給激怒?即使明知查案不能感情用事,他還是毫無保留地完全信任了小竹。
這樣,是不對的啊!
可小竹又何其無辜?
“展大人。”樓玉笙突然站起來,臉上笑意溫柔,慢慢朝他走過去,卻是在那兩具屍體前停下,“你想要的證據就在死者身上。”
展清些微疑惑地看她,見她笑意盈盈,眉頭不由得一皺,隻聽她又道,“展大人不妨撕下死者的胡須。”
這便是她方才仔細觀察發現的結果。
雖然她明知道這兩個死者是假的,但也總要找出證據來證明是假的才行。
展清心内已經開始翻騰,他知道,樓玉笙絕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便依她所言去撕扯死者的胡須,果然很順利地撕下一塊還帶着點人皮的胡須,他一驚,立馬又去撕另一個死者的胡須,結果也一樣。
他手中拿着兩塊供改變容貌的胡須,目光沉沉,轉而看向樓玉笙,眉宇間有一絲掙紮,“即使這樣,也不能證明什麽。”
這胡須,也可以是死者死之前就沾上的。
“至少可以證明小竹在撒謊,證明我沒有騙你。”樓玉笙說道,“展大人既然來抓我了,想必仵作都已驗過屍體,我便也不要求再驗他們究竟死于何時。不過展大人也說過,兩名死者的家人尋過他們,便把他們的家人找來,看看這個模樣的死者,他們可還認識。”
展清蓦地看向小竹,小孩子雖然還懵懂,但能猜得出展清已經懷疑他在撒謊了,立馬就吓哭了,“我沒有撒謊,我沒有騙人……是他們,他們給姐姐錢,給姐姐錢,我才說是她殺的人,但是我沒騙人,沒騙人……”
“是中午你見過的那個胡須大叔讓你來告她的?”展清一把将兩塊胡須捏在手中,沉着臉指着樓玉笙問。
“嗯!”小竹哭着說,又立刻跟着說,“可是我沒有撒謊,他真的殺人了,但是,但是下雪的時候,那兩個被他殺的人轉眼就沒了,真的,我沒有騙人,我沒有……”
展清冷沉的臉閃過驚異,轉頭盯着樓玉笙,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果然還是殺了人?
樓玉笙仍然微笑,“展大人,我得爲我肚裏的孩子積德,怎麽可能殺人呢?”
展清依然皺着眉,雖然他知道他不該偏信小竹的話,但,小竹真的隻是個孩子而已,他已經被吓得沒了膽,這個時候怎麽可能再撒謊?
“展大人,外面有個叫文德的人求見,他說他是皇曾孫殿下的護衛,大人是見還是不見?”有個衙役進來,打斷了展清的猜疑。
展清又看了眼樓玉笙,這才道,“請他進來。”
說着,他人已經站起來,看着樓玉笙,“樓閣主,小竹的一言之詞,我不會輕信,但也希望樓閣主給展某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在這裏。”沉朗低醇的嗓音傳來,展清回頭一看,隻見一少年男子踏步而入,他容色有些微發白,似是久病之軀,但那雙狹長的鳳眼,黝黑發亮,睿智沉肅,那俊臉上的唯我獨尊似是蒼穹之中唯一的一抹霸氣,就在那一刻,展清忽然明白,何爲王者之尊,哪怕如今,他還不是真龍天子,那也是蟄伏着等待直沖九天雲霄的蛟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