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當她進到楚宣的屋子,看到楚宣蒼白如紙,一看就虛弱的是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的樣子,樓玉笙心底的那絲絲底氣都煙消雲散了。
走近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樓玉笙淡聲問,“你叫我來有什麽事?”是想秋後算賬麽?
從她進來到現在,除了第一眼楚宣是看着她的,後來目光便一直鎖着她隆起的肚子,現如今什麽都拆穿了,她不必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露出她即将爲人母的喜悅,落在楚宣眼中,更爲刺眼,放在錦被上的手不由得緊緊掐起,将那錦被揪成一團。
那肚子裏,竟是楚賀小兒的骨血!
還是一對雙胞胎,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嫉妒!
他們的孩兒才沒了沒多久,她竟就有了楚賀的孩兒,她這麽無情,怎麽對得起他們的孩兒?
呵——
是了,他都快忘了,當初她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兒的時候,她有多憤恨痛苦!她根本就不想要他們的孩子,隻怕她早巴不得流掉那個孩子吧?!
這世上最狠毒的母親,也莫過于她了吧?
可即使這樣……他仍然不甘心眼看着她和别的人成雙成對的來刺激他。
楚宣緩緩松開了手,目光從她肚子上移開,落在那依舊嬌妍的容顔,表情盡量緩和,吐着氣緩聲說,“回到我身邊,我既往不咎,這個孩子…………也可以留下。”
樓玉笙還以爲他要興師問罪,不妨他竟是說這個,愣了一愣,再一瞧他一臉偉岸無邊的聖人饒恕她這個不知好歹的小醜的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他肯原諒她,是天大的恩賜一樣,樓玉笙氣樂了,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鄭宣,你究竟圖什麽呢?你如今已經解了毒,我,我的孩子對你都沒有半分用處,你爲着留我在身邊竟然不惜做個便宜爹,不怕因爲我而累得你傳出不好的名聲?爲什麽?我……竟然還有那麽大的利用價值?”
楚宣目光倏地一沉,差點就要發作,忍了又忍才忍下滔天怒氣,盡量平和地說,“既然你都覺得你于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我爲何還要三番四次低聲下氣地挽回你?不過是因爲我隻要你而已!”
樓玉笙看在他大病初愈的份上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道,“姓鄭的……不對,我應該稱你一聲皇曾孫殿下呢……您也知道您三番四次地說這些話惹人煩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您實在聽不進去我也沒辦法,但我确不想多費口舌,隻望皇曾孫殿下念在民女無辜的份上與皇帝陛下說清楚,别想着要我進京,我如今懷着孩子,禁不起折騰,我可不想這孩子又沒了。”
楚宣忍了又忍,到底還是被她給激的怒容滿面,怒喝道,“你就這麽想跟楚賀在一起?這麽想跟他生孩子?當初你怨我不肯娶你,他呢?連個妾室的名分都不肯給你!他這樣對你,你竟也肯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你的驕傲呢!你的尊嚴呢!都被狗吃了嗎!”
“我心甘情願!”樓玉笙目光幽冷,淡淡出口的話卻比淬了毒的利刃還要錐心刺骨,刺得楚宣雙眼發紅,直恨不得立時掐死她也好過她說出這般誅心的話。
楚宣死死地掐着身上的被子,仿佛那就是樓玉笙纖細的脖頸,一個用力,就能腦袋分家。
他目光陰狠地盯着她,臉上烏雲密布,仿佛下一秒就是雷霆之怒,可這個時候他卻忽然笑了,笑的極盡嘲諷,“好一個心甘情願!難道你不知道楚賀喜歡男人?你又知不知道月神教中,吳王府上多少人是他胯下之臣!你和他……”
那個詞,他實在說不出口,隻要一想到她曾在楚賀身下妖娆承歡,他就恨不得把他們都碎屍萬段!
“你就不覺得惡心?”楚宣盯着她,目光如毒。
樓玉笙自認和公子賀清清白白,即使楚宣出言不遜,她也沒什麽可惱的,表情更是淡如止水,“誰沒個過去呢,我隻要知道,這世上除了我爹和我娘,就賀大哥對我最好就夠了。”
她淡淡瞥他一眼,看他如斯嫌棄公子賀,心頭才是真惱,忍不住出言諷刺,“說道惡心,我倒覺得皇曾孫殿下後院中養着衆無辜單純的女子供你取樂,才叫真惡心呢。想必皇曾孫殿下還不知道吧,于那些無辜女子而言,你比那些強女幹犯還要恐怖,每每提起你,她們都怕的戰戰兢兢,玩-弄女人到這種地步,你還真是史上第一!”
“你!……你!……”楚宣氣的臉色鐵青,陰冷呵斥,“樓玉笙!我自問除了一直提防着你懷疑着你之外,一向待你不薄!我掏心掏肺地爲你,你病了,我衣不解帶地守着你,你失蹤的時候我放下所有事不眠不休地找你,你不肯爲妾,我如今也如了你的願願意娶你,甚至接納你肚子裏的……”
“孽種”那兩個字,終是在她陡然淩厲狠毒的目光下,咽了回去,楚宣目色陰狠地看着她勃然而怒的眉眼,滿腔怒意竟也化作濃濃的自嘲,“我活了這些年,從未對誰如此上過心,我這般爲你卻隻換來你的鄙夷不屑,隻換來一句隻有楚賀小兒對你最好……呵呵……我過去所作所爲,還真是一場大笑話!”
樓玉笙是真不耐煩跟他這樣廢話,何況他竟把她的孩子看成孽種,她就是聖母心腸也容不得他這般辱罵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忽然也想明白了,她要是不跟他說的清清楚楚,不把他給說通透了,他隻怕會一直纏着她不放。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把心情平複了才徐徐說道,“鄭宣,你以爲你對我好,卻從來不知道,你對我所有的好都隻是建立在你是高高在上的皇曾孫殿下所施舍的寵愛,從一開始,你覺得我隻是商賈庶女,配不上你皇曾孫殿下,開口閉口讓我做妾,甚至爲了讓我屈服而陷害我,陷害我的家人,這不是喜歡,這是你尊嚴作祟,你堂堂皇曾孫殿下,如何能容許一個低賤的商戶女駁了你的面,不将你放在眼裏呢?你永遠都是那麽高高在上,永遠都覺得你高人一等,哪怕如你所說的你從來沒有對誰如此上過心,那也不過是寵愛而已,就像你曾經說的,天家無情,無論多寵愛,也永遠都隻是個寵字而已!你說你對我好,可這些好是我想要的嗎?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你所給予的,不過是你以爲我想要的而已!就如現在,你能容忍我留下這個孩子,仿佛是你對我天大的恩賜,你說那話的時候,都用着仿佛賞了我一件珍貴的寶物的語氣,你是皇室貴胄,我不過區區賤民,無論你做什麽,都是對我的賞賜,我都該感恩戴德的接受,就好像,哪怕皇帝陛下要砍誰的頭了,那人都還得說一句謝主隆恩!鄭宣,你從來都不知道平等爲何物,沒有平等的愛,那真的是愛嗎?你所謂的容忍我,縱容我,那也不過是皇帝對寵妃,貴人對寵妾的縱容而已,那從來都不是喜歡,更不是愛。當然,我明白,你的确是喜歡我的,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隻是你賞賜珍玩一樣的喜歡,我不需要,也看不上。而你無論如何都要挽回我,那也不過是你不甘心罷了,不過是面子過不去而已,你堂堂皇曾孫,陛下嫡出血脈,怎能容許你曾經寵愛過的女人移情别戀愛上庶出王爺呢?哪怕那是王爺,在你一個連爵位都沒有的皇曾孫眼裏,你也是瞧不上看不起的,你多高貴啊,皇後之後啊,哪是妃嫔所出的王爺能比的啊!……鄭宣,我說了這麽多,你能明白了嗎?你并沒有你以爲的那樣喜歡我,你要真覺得作爲你曾經的女人就要和另外的男人生下孩子讓你顔面掃盡,我不介意這世上從此沒了一個叫樓玉笙的人,真的,我一點也不介意。”
樓玉笙自覺好話說盡,看着楚宣深受震動,好像醍醐灌頂一樣的震驚住了,她心裏頭也略微的有些難受。
在此之前,雖然屢次明示暗示自己楚宣并沒有那麽喜歡自己,好讓自己快些走出情傷來,卻也從未仔細考慮過這一層,現如今,這些話都說出口來,她也才恍然發現,于楚宣而言,她不過是一個可心的,比較招他喜歡的寵妾而已,那曾經的喜歡愛慕都變成了恩賜賞賜,那些微不足道的甜蜜時光也都更加顯得諷刺。
其實她早該想明白的,真喜歡一個人,怎會那樣高高在上?可别拿他是皇孫貴胄天生高人一等做借口,賀大哥也是王爺呢,可賀大哥對她的好,體貼細緻,事事都從她的意願來考慮,他這般不是喜歡自己都能做到這樣,楚宣口口聲聲說愛,又做了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
想到這些,樓玉笙竟有些心灰意冷,比初時知道他隻是爲了解藥才和她接近更要悲哀。
想起曾經那幾月的短暫相處,除了他初時的威逼利誘,和後來的決絕分手,她竟一點也想不起曾經還有過什麽記憶,哪怕是痛苦的憂傷的,也都一點想不起來了。
短短分秒間,恍如隔世,曾經過往,終于是在她的生命裏,煙消雲散了。
從此後,眼前這個高傲的男人,她孩子的父親,再也不會跟她有任何關聯了。
終于可以,相忘江湖。
樓玉笙不再看他的臉色,不想再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隻覺得此時此刻,以後時時刻刻,她都該遠離了。
該離去了。
楚宣還在震驚于她那一番話中,未回過神來。
他承認,初遇時,哪怕喜歡她的明媚爽利,終究也小看了她,隻想納她爲妾,大不了多幾分寵愛而已,後來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可能别有居心,他如何不惱,如何不防備?可饒是這樣,後來的相處,他仍是不自覺地情根深種,才會那麽歡喜她有了他們的孩子,才會在她離開時,心痛猶毀,後來在夢境中,知道她曾有過什麽樣的前世,他才知道自己傷的她有多慘,更是悔不當初,努力地彌補,誰曾想一夢醒來,她忘了所有,更是小産,再見自己,刻薄冷漠,譏嘲自己别有用心,可誰知道,他想要的,真的僅僅是一個她而已。
他知道曾經他對她不夠好,傷了她的心,可他扪心自問,自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意後,他何曾再用過那樣高高在上惹人厭的嘴臉?至于那孩子,試問這世間哪個男人會不介意?别說男人,若他和另一個女人有了孩子,難道她就不會惱恨?
自己一腔情意卻被小看,楚宣苦不堪言,有心解釋,卻在看到她轉身時的淡靜無言時,心口猛地一滞,再說不出多餘的話,隻晦暗地問出一句,“笙笙,你心裏,當真沒有我了?”
樓玉笙腳步一停,不欲多說,可又想着,那麽多的話都說了,再多說一句又何妨,隻要能讓他明白,不再糾纏她就夠了。
她語氣淡然,仿佛過往都不過河流上微微一點漣漪的釋然,“不瞞你說,當初在鄭家堡你字字誅心的話雖然讓我恨讓我痛,心底卻始終存了一絲奢念,隻期望那不過是誤會,不過一場夢,我們終歸能和好如初,可後來……”
前面的話讓楚宣心頭一喜,可那該死的“可後來”三字,卻猶如一盆冰水澆在身上,冷的透心涼,他焦灼不安地聽她說道,“我小産之事,你沉默不言,我才徹底明白,我于你,最大的用途也不過是替你解毒而已。”
說着,她微微自嘲一笑,“人嘛,總喜歡自欺欺人的,好在,我也不是一味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蠢人,也終于徹底死了心。”
仿佛暴雨來臨,冰雪突擊,楚宣猶如置身冰寒世界,通體冰寒,心口猶如被千斤巨石狠砸,痛的窒息。
楚宣望着她悠然遠去,痛的一口氣喘不上來而劇烈咳嗽,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才肯罷休一樣。
天知道,知道她小産甚至終身不能再有孕時,他有多難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到她身邊陪着,可那時他悲極傷心,又恰逢毒發,昏迷許久之後醒來也虛弱不堪,連床都下不了。
那時他想,她剛痛失孩兒,必定比他還痛苦,他便是拼了命也要去陪着她,可他才離開鄭家堡沒多遠就聽說她離開了名劍山莊,不知去向,他在原處等了好幾日也沒有半點消息,才想着先回鄭家堡從長計議。
再知道她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後,又是毒發時日,他想,他若這個樣子出現在她面前,定然惹她懷疑,别說是再度恩愛,便是近身也不能,才想了個法子先騙她自己已經解了毒再說,而用那虎狼之藥,他虛弱的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才勉強有了些精神,一等自己能像普通人一樣,他就立刻趕往江州見她。
這三個月,比以往十幾年還要苦,可他不在乎,想到能和她在一起也就知足了,誰想她竟然忘了夢境中的所有,再度懷疑他,他真是苦不堪言,卻也還是想着,總有一日她會明白的。
可如今他才發現,當時的不得已竟成了她心如死灰的緣由,還一手促成了她和楚賀……
若早知這樣……
呵——
若早知這樣又如何?他這副身子,能做什麽呢?
他縱是不甘心,難道還能再強取豪奪讓她一生怨懑?
可……他從來都不是聖人,做不到成全!
樓玉笙在聽到他咳嗽時就想起那晚他的裝模作樣不由得皺了眉頭,可聽到他越咳越厲害時,心裏頭到底有些不忍,畢竟那還是孩子的爹呢,終還是轉了身倒了杯溫水遞到他唇邊,猶豫着也終究還是替他順了順氣。
楚宣以爲她見過他裝病弱博可憐之後已心冷如石,必不會再理會他,不想她竟然折身而回,哪怕表情冷酷也終究還是在關心他,他一時欣喜激動,竟咳得更厲害了,更不曾防備着那一咳竟咳出了大口鮮血,堪堪落在白瓷杯裏,一杯清水頓時染得鮮紅,而他,竟也奇迹般的不咳了,就那麽怔怔地,看着那一杯鮮紅的溫水,靜默不言。
樓玉笙呆了,都沒注意到手在顫抖,她隻道那一次他咳血是身體病弱,吹過寒風後乍然進暖房太幹燥而不适,此時又是怎麽回事?
她看着那杯鮮紅的水,嗓音都啞了,“你,你該不是得了肺痨吧?”
這個年代,哪怕陰燭是回春聖手也未必治得好這病,何況楚宣本就體弱免疫力差呢?
楚宣冰冷的心頭終于有了一絲暖意,無論緣由如何,她終歸還是關心他的。
他微微笑了下,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的嗓音清潤溫柔,“不是,隻是剛醒過來,身子虛而已,你不信問陰燭便是,他總不會騙你。”
樓玉笙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隻是這也太虛了吧,竟然随時都能咳出血來,想到害他如此病弱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樓玉笙微微赧然,尴尬道,“我再給你倒杯水吧。”
“謝謝。”
楚宣此時心裏極爲高興,可聽了她剛才那一段長篇大論,他也明白,這個時候再說什麽情啊愛的,勢必會引起她的反感,便除了道謝之外再不多話,等她重新倒了杯水過來時,也不敢去享受她喂他喝水的旖旎,主動伸出手接過瓷杯,剛剛喝進嘴裏,看她另端了個杯子放在唇邊,心裏更是湧出暖流,又夾雜着難言的苦澀。
他漱了口把水吐到她手裏的杯子,聽着那清脆的聲音,隻覺得這簡單的聲音都變得悅耳動聽,仿佛人間天籁一樣,又多希望時光走的慢一點可以讓他多享受一刻溫存,隻是漱口的水終究有限,也不過眨眼時間,樓玉笙便把杯子放到一旁,又掏出自己的絲帕給他,讓他擦擦嘴,畢竟嘴邊那淡淡血迹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
楚宣看着那一方潔淨絲帕,上面繡着鳴翠柳的黃鹂,放倒唇邊,都還能嗅到淡淡的香氣,是她身上的味道,是他曾經熟悉的味道。
擦完嘴,他讪笑着說,“弄髒了,回頭我洗了再還給你。”
“一條帕子而已,不值什麽錢,扔了便是。”話雖然這樣說着,她還是從他手裏拿回錦帕,哪怕是扔,也要從自己手裏扔出求。
眼見也沒什麽事了,樓玉笙張了張嘴,剛要說一句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時,肚子裏忽然一動,她下意識地叫了聲,楚宣一驚,“怎麽了?”
樓玉笙垂着眸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高興的快要溢出眼淚來,聲音微啞,卻盡是柔和甜蜜,“孩子踢我了。”
這一次的胎動,她都不知等了多久。
她前世也懷過孕,知道一般四五個月的時候會有胎動,一天會有好幾次,可她這孩子,除了第一次的時候微微動了一下表示他的存在之後,之後便沒了動靜,可把她給吓壞了,但陰燭說孩子很健康,并沒什麽不好的,可她始終放不下心來,直到一個月後孩子才又動了一次,之後都是一個月動一次,而這一次甚至過了期都還沒動靜,她正想着要陰燭再看看時,這孩子好似終于知道了母親的擔憂才懶懶的動彈一下。
不過還好,總算是動了。
她也松了口氣,更迫不及待地要跟公子賀分享這個好消息,匆匆撂下一句好生休養就走了。
楚宣看着她幸福甜蜜的模樣心頭惱怒的很,憋着的怒氣無處可發,可忽然間,腦子裏卻閃過一點東西來。
他自幼博覽群書,醫書也有所涉獵,不過是不精通而已,後來樓玉笙懷孕,他着重看了相關書籍,還記的有關胎動的事,是四五個月大時才有的,雖說兩三個月大的孩子會有胎動,但都是輕微動作,極少踢腿,而樓玉笙剛才的反應,孩子絕不是第一次踢她……
那這孩子……
想到某個可能,楚宣冰冷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
6000字哦,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