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說你沒有喜歡她?你不喜歡她怎麽跟她上床,還搞什麽結婚證?”是那個女人刻薄的聲音。
周懷瑾又說,“我怎麽可能喜歡她呢,就算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跟你有幾分相似,我也不可能看得上她啊!我不過就把她看成是女支女而已!她跟你沒得比的!要不是爲了寶寶,她那種貨色,我根本就不會多看一眼!”
他還說了些什麽,樓玉笙已經聽不到了,她整個人都傻掉了,怎麽都沒想到,她傾心以待的那個人,竟然這樣羞辱她玩弄她!
爲什麽要這樣對她!
爲什麽要這樣對她的孩子!
爲什麽!
樓玉笙渾渾噩噩地離開了公司,走到大街上了都不知道,隻覺得自己好傻好天真,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孩子……
孩子,她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啊……
她抱着肚子在大街上痛哭,迎面開來一輛大卡車也渾然不知,直到她被撞飛了,看着滿天的鮮血,将整個世界都染紅了,才察覺到什麽。
她的孩子!
再次醒來,她是剛出生的茶商樓永申的庶長女,樓玉笙。
她穿越了,她重生了,過去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可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月,她夜夜做噩夢,夢裏充斥着謾罵她的聲音,嘲笑她的聲音,以及最後那一聲碰撞,讓她失去了生命,失去了那個七個月大的孩子。
後來,是樓芝蘭日日夜夜溫聲軟語地哄她入眠,她才漸漸好轉,不再做那些噩夢,不再去想痛哭的過去。
待後來長大了些,樓芝蘭開始教她識文斷字,親自教她琴棋書畫,再後來又聘了女先生教她女工歌舞,甚爲嚴苛,她學東西的時間都不夠,也就沒那麽多心思去哀痛她的上一世了。
眨眼,她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裏,她一直過的順風順水,即使傳出了離經叛道的名聲,她也絲毫不在意,因爲有了上一世的慘痛經曆,她更明白,流言蜚語什麽的,真的不必放在心上,隻有當事人才知道,究竟孰真孰假。
隻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遇上了鄭宣,竟然又遭遇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經曆。
那些愛情,那些溫情軟語都是假的,他們都不過是想要她生的孩子,去救他們自己。
她從來都隻是他們利用的工具而已!
從來都隻是被利用而已!
可是憑什麽,他們憑什麽這樣對她!憑什麽這樣對她的孩子!
憑什麽!
——
已經過去兩天了,柳靜翕還在昏迷中,樓玉笙還沒點反應,鄭宣雖然的确有心要教育教育樓玉笙,可她整整兩天都沒吃東西,他還是有些擔心,呆在書房裏,也是坐立不安。
何況已經兩天了,他怒氣也消得差不多,想着那晚的事,雖然樓玉笙太用力導緻靜翕落水,卻也怪不得她,何況她也第一時間下水去救靜翕了,他其實并不該下令把她關起來的。隻不過是她當時的表情實在太過冰冷,好像他做了多對不起她的事一樣,讓他非常生氣,才一時沖動說了那樣的話,其實他早就後悔了,隻是樓玉笙性子太倔,遲遲不肯認錯,他也拉不下臉來才一直裝作漠不關心,不去過問罷了。
文德瞅了他幾眼,心裏默默地揣測他到底是在擔心柳小姐還是樓姑娘,想了許久吧,覺得上一次柳小姐生死未蔔時,公子雖然匆匆趕回了鄭家堡,可還是該幹嘛幹嘛,都看不出來他有在擔心的,而樓姑娘上次被推下山崖,公子也匆匆趕去了望霞縣,雖然他說無論多喜歡樓姑娘,也不能誤了正事,可那幾天吧,公子除了發呆好像就沒幹過其他的事啊!
思來想去,文德還是覺得鄭宣是在擔心樓玉笙的,畢竟她兩天沒吃沒喝了,就算換成他這樣的武林高手,也是有些難受的。
作爲鄭宣的貼身小跟班,文德覺得,既然樓姑娘不肯主動認錯,公子又拉不下臉來,哎,少不得還是要他這個小跟班去做和事老啊。
他瞅了瞅鄭宣,默默地退下,去了樓玉笙的住的地方,遠遠地就看到樓玉笙的房間被鐵鎖鎖住了,心裏暗罵一聲,你們這些愚蠢的暗衛,公子說把樓姑娘關起來,你們還真把她給鎖起來了啊!要是回頭兩人和好了,樓姑娘告你們一狀,看你們受不受得起!
文德走了過去,調整好情緒,敲門,半晌也沒反應,他又輕聲地喊,“樓姑娘,樓姑娘……”
還是沒反應。
文德皺皺眉,直覺吧,覺得這不是樓姑娘的性子,按她的性子她應該怒吼一聲的嘛,這麽反常,真被公子刺激的不行了?
他正想再喊兩聲的,忽然聽到一個極輕微的聲音,要不是他耳力好,絕對聽不到,他禀住了呼吸,用力地聽,似乎聽到——口申吟的呻吟。
頓時,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也不知在慌什麽,立刻叫來淩華,讓她開門進去一看。
文德在外面守着,心跳的極快,然後聽淩華大喊了一聲,“樓姑娘,您醒醒,您醒醒!”
文德更慌了,差點沒止住自己讓自己跑進去了,大吼了一聲,“淩華,樓姑娘怎麽了?”
淩華匆匆出來,神色也有些微的慌亂,說話都有些哆嗦,“樓姑娘發熱了,快去找東方先生。”
文德一下愣住,都沒察覺到自己臉刷的白了,然後問,“這樣的情況幾天了?”
淩華心虛地咽了下唾沫,“可能兩天了。”
文德一下腿軟的差點暈過去,這才慌裏慌張地匆匆地去找鄭宣。
淩華立在原地,更是心虛,雖然她不知道樓玉笙對公子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但看文德都這麽心虛,就該知道,這一次,估計真的會惹怒公子了!
“公子,公子,樓姑娘不好了,樓姑娘不好了!”
還沒到書房,文德就已經扯開了嗓子大喊,驚得鄭宣心一跳,迅速出了書房抓住他,“笙笙怎麽了?”
“樓姑娘高熱不退,已經兩天了,公子您快去看看吧,屬下去找東方……先生……”
文德話還沒說完,鄭宣如一陣風似的消失了,文德傻傻地看了會兒,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鄭宣猶如一陣勁風閃進了樓玉笙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樓玉笙整張臉紅的跟火燒雲似的,他站的那麽遠,仿佛都能感覺到她渾身燙的似火,一下子,心都揪在了一起。
淩華正在用涼水替樓玉笙降溫,看到鄭宣,愣了下,“公子。”
“你繼續。”鄭宣聲音輕的仿佛沒了氣息,輕的淩華更心虛了。
鄭宣走近幾步,感受到自床榻散發出來的潮氣,眉一皺,上前捏了捏被褥,竟是濕的,他壓低了聲音,“這是怎麽回事?”
淩華一驚,稍稍掀開了蓋在樓玉笙身上有些潮濕的被褥,看到她還穿着衣服,正是那晚穿的,淩華倏地一下跪下去,“公子,是奴婢大意,樓姑娘,樓姑娘那晚下水救柳小姐後,大概,大概沒有脫下濕掉的衣服就直接上榻睡了。”
穿着濕衣服就直接睡了?
鄭宣又怒又心疼,脫口就要斥責,卻聽到樓玉笙呢喃了句什麽,注意力立刻轉移,他附耳過去,“笙笙,你說什麽?”
“孩子……我的孩子……”樓玉笙閉着眼,痛苦地呢喃。
鄭宣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僵硬地看着她被被褥覆蓋的腹部,也不知在想着什麽,忽然伸手掀開了被褥,卻見樓玉笙的裙子上,沾着點點血迹。
孩子……他的孩子!
鄭宣的眼睛如充了血一般通紅,滿面痛苦,忽然怒喝,“叫東方禹立刻滾過來!”
淩華也看到了那一抹猩紅,忙不疊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鄭宣手指都在顫抖,整個人惶惶不安,他的心,似乎都被那點點猩紅給刺得七零八落,上一次他這麽不安害怕,還是上個月知道笙笙被推下山崖,屍骨無存。
後來看到她還好好地活着,他不是告訴自己,隻要她還活着,隻要她還在身邊就夠了嗎,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爲什麽還會忍不住去懷疑她,爲什麽還要跟她生氣,爲什麽還要在她主動示好之後還對她置之不理,爲什麽要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柳靜翕去呵斥她?
她不是才是他心裏最重要的嗎,爲什麽要爲了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苛責她!
鄭宣顫抖地坐在她身邊,把她抱在懷裏,仿佛在安慰她,又仿佛在安慰自己,“笙笙,你不會有事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們出事的,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東方禹很快就過來了,他看了鄭宣一眼,說,“公子,把樓姑娘放下來吧,讓屬下替她看看。”
鄭宣眼皮都沒擡,“就這麽看吧。”
他不敢再放手了,真的不敢了!
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了,他真的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