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殺手的身手實在可怖,豈是尋常高手所能比的?簡直有點像,樓玉笙驚駭地發現,那殺手的身手簡直可以和仙俠劇裏的道長比拟了,仿佛一出手都帶着法力!
樓玉笙不自覺地又想起對這個時代的恐懼,該不會這世上,真有什麽妖怪成精,真有什麽除魔衛道的修仙者吧?
細思恐極啊!
樓玉笙覺得,以這殺手的身手,雖然鄭宣笃定他傷不了他,但估計也不能拿下這殺手,否則上一次就不會被這殺手給跑了,若是能記住這殺手的樣貌,或者其他的特征,以後要将他揪出來,也容易些。
她知道自己目力極好,隻要她想,甚至能拐彎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或許她能透過那人的獠牙面具而看到他的容貌呢。
樓玉笙屏氣凝神,集中精神去看那殺手,隻是他被圍在暗衛中,轉來轉去,她看得有些吃力,但忽然間,也就是那殺手一轉身時,透過那快要包住他整個頭的面具,她忽然看到那人,鬓前有兩縷白發。
漆黑如墨的黑發中,鬓前參雜着兩縷白發,那不是,不是易帆易大哥嗎?
樓玉笙内心裏震驚不已,一再告訴自己她看錯了,這世上人那麽多,長了兩縷白發的人也不少,怎麽會是易帆呢?何況易帆氣質溫雅,一襲白衫,恍如世外谪仙,又豈是這個滿身戾氣,殘暴血腥的男人可比的?
可即使這樣想,眼前,他的身形,無可抑制地和易帆重疊在一起,陡然間,樓玉笙就想起易帆的手,極爲修長漂亮的一雙手,雖她從未仔細看過,但不經意地瞥一眼,能記憶深刻,隻是她從未做過這方面的聯想而已。
樓玉笙越發覺得恐怖,如果這個殺手當真是易帆……
她簡直不敢想象!
鄭宣一直在觀察樓玉笙的反應,隻是樓玉笙陷入自己的深思,毫未察覺罷了。
此刻他見她面色發白,似乎是知道了什麽,心一沉,卻用言秀惑地語氣好言好語,“怎麽了?”
“易,易大哥……”
她不過輕聲呢喃,卻仿佛這世界都安靜了。
鄭宣一怔,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那頭的殺手應也是聽到了樓玉笙的話,手下微頓,肩頭便中了一刀,但也不過是一瞬的事,他手一揮,周遭氣流震蕩,周圍的暗衛們承受不住紛紛倒地吐血。
這一刻,他們仿佛才明白,之前的殊死之鬥,于這殺手而言,不過是手癢了玩一玩而已。
殺手無視了這些暗衛,無視了那密密麻麻的冷箭,縱身一躍,直朝涼亭而去,哪怕後背中了一箭,也不能讓他的腳步有一絲一毫的停滞。
所有暗衛們都有些慌了,他們自以爲萬無一失的天羅地,對方卻全然無視,那上一次的刺殺,不過是僥幸,因他已經殺死了替身,無心戀戰,才速速離開。若他當真拼死一搏,便是拼了所有人的命,也未必能護得住公子!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恐怖的人!
但他們雖慌不亂,立刻擺好陣勢,無論天上地下,将刺客圍了個水洩不通,寒光冷箭,将夜空照的極爲明亮。
在看到他過來時,文德執好佩劍,急聲道,“公子快走!”
甚至樓玉笙,都下意識地上前和文德并立,擋住了鄭宣,唯有鄭宣,慢條斯理地緩緩站起,悠悠轉身,冷漠地看着那殺手,看着樓玉笙的背影。
因殺手已經來到涼亭,暗衛們不敢再亂放箭,便一直放着毒煙,而那殺手不,看到鄭宣,并無什麽反應,甚至沒什麽動作,隻是目光微轉,看向樓玉笙,然後擡手,揭下面上的獠牙面具,赫然便是易帆那溫潤清俊的面容,眉眼依然柔和,即使他此刻是冷血無情的殺手,卻依然似那皎皎明月,依然會讓人贊一句:好個霁月風光的人物。
看到他的臉,确定是他,樓玉笙嘴唇都有些哆嗦,說不上是失望心痛,還是可憐可悲,“易大哥,竟然是你!”
“是,是我。”易帆開口,依然是柔和清朗的語氣,透着一點點的寵溺,卻獨獨沒有被看破的懊惱。
“爲什麽?”樓玉笙失聲痛問。
當初不過一面之緣,他都能救她,體貼細緻地照顧她,爲什麽,爲什麽他竟是來刺殺阿宣的殺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他淡淡地說,眉宇間卻多了一絲無奈。
樓玉笙雖然心痛,卻還有理智,她忽然想起阿宣說過,他想抓了這殺手揪出幕後之人,既然他人就在這兒,不如……
她深深地望進他溫潤的黑眸中,痛心地問,“受誰之托?”
易帆淡道,“抱歉,無可奉告。”
但是,樓玉笙清晰地聽到他說:楚陵。
楚陵是誰?樓玉笙不知道,但若阿宣知道了,定能查出來。
“你爲什麽要幫他?爲了錢嗎?”
易帆微微搖頭,“不是。”
樓玉笙又聽到他說,因爲他是月月的兒子。
月月?那又是誰?
樓玉笙覺得好亂,都是她不認識的人,似乎都問不出什麽來。
可是,易帆在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神卻很溫柔,不是那種對所有人都很包容的柔和,而是……一種眷戀,深深的眷戀,更奇怪的是,他想起這個名字,用着這樣的情緒時,卻看着自己,仿佛透過自己就能看到那個叫月月的女子。
樓玉笙壓下心中的疑惑,苦苦哀求着他,仿佛希望他念着相識的情誼,放棄這一單任務,“易大哥,我們也是相識一場,我能不能求你,不要傷害阿宣?”
文德詫異地看了眼痛苦的樓玉笙,看了眼依然神仙似的易帆,最後看了看神色淡漠的鄭宣,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怪異,樓姑娘去求情倒算正常,可公子漠然地好似事不關己一樣就有些奇怪了,公子可不是個會躲在女人身後的人啊。
他有些像丈二的和尚一樣,摸不着頭腦,卻又不敢出聲打破這片刻虛僞的平靜,隻能靜靜地防備着易帆,暗暗期待着那些毒煙快些放倒他。
易帆看了眼樓玉笙,深深地看着,似因爲她的哀求,他當真心軟了,有些猶豫。
然而就是這麽一瞬的猶豫,鄭宣已經确定,那想要他命的,究竟是誰了。
隻是他不明白,那人明知他壽命不長,何必多此一舉?既要樓玉笙在他這兒得到些什麽,又爲何還要派人來殺他?若他死了,那人還能得到什麽!
鄭宣都能看出易帆的猶豫,樓玉笙就更清楚了,但易帆的猶豫卻隻有一瞬,又道,“玉笙,有些事你不明白,但以後,你會明白的,我不能放過他。”
這模棱兩可的話實在容易引人誤會,雖然樓玉笙是一頭霧水,但鄭宣和文德都很震驚。
“什麽叫我以後會明白?”
易帆隻是歎氣,不說話,可樓玉笙依然聽到他心裏的聲音:因爲你就是月月啊。
聽到這句話,樓玉笙差點吐血,你妹的月月啊,姑奶奶我年方二八,還沒嫁人呢,有鬼的兒子啊!
但腦子裏靈光一閃,她雖不知月月是誰,不知她和易帆有什麽關系,但看得出來,他很在乎那個叫月月的女子,甚至因此而在意着自己,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他的這份在意來牽制他?
“易大哥,”她決絕地看着他,“你武功高,你若真要殺阿宣,我攔不住你,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他死了,我絕不獨活!哪怕變成厲鬼,我也一定找你索命,找你幫的那個人索命!我要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文德心神一震,震驚不已地看着她,鄭宣也看着她,目光卻淡漠得很,她雖語氣決絕,他卻聽不出半分真心。
易帆亦是一震,一句“月月”差點脫口而出,半晌才嗫喏着,“他值得你如此?”
“值得!”樓玉笙決絕地說。
易帆眼中微痛,目光都有些渙散,仿佛已中毒,許久,他才沉沉地說,“也罷,等你日後想明白了,我再取他性命吧。”
然後,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衆人眼前,仿佛那些毒煙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他一走,雖别苑衆人還不敢放松,但樓玉笙卻是大大地松了口氣,至少知道誰是真正要阿宣命的人,至少阿宣還有些時間反擊。
至于易帆說的等他想通,呵呵,她又不是真的月月,哪裏想得通!
她歎口氣,一動才發現自己手軟腳軟地無力,苦着臉撒嬌,“阿宣,快扶我一把,我被吓得渾身冒冷汗了。”
鄭宣冷漠的目光在這一瞬緩了下來,扶着她有些冰涼的手臂坐下,給她倒了杯熱茶。
文德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表達他的膜拜之前,“樓姑娘,您剛剛實在是太有氣勢了,小的對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樓玉笙笑看他,略帶調侃地說,“你不是膜拜我的氣勢,是覺得我肯爲你家公子而死,覺得感動吧?”
文德面色一僵,嘿嘿地笑,樓姑娘您這麽犀利,真的不能愉快的玩耍的。
樓玉笙又笑,故意道,“你放心好了,你家公子要真死了,我才不會跟着殉情呢,頂多呢幫他報報仇而已!然後繼續逍遙人世!”
呃,這個……
文德悄悄瞥一眼鄭宣,隻見他神色冷淡的很,似乎沒有憤怒,隻是眉梢眼角間卻挂着嘲諷,似乎在說:看吧,這才是樓玉笙的本心。
他默默一歎,真是糾結地兩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