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頂往下看,仍是厚厚雲層,什麽也看不清。
夏山拿起卷好的長繩的一頭,正要丢下去,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風雲大作,雷鳴閃電滾滾而來,讓他們幾人着實一愣,然後,就在這麽一怔愣的瞬間,空中忽然産生一團橘黃色的火球,就像天降大火,以着極快的速度朝他們襲來。
似乎大家都在好奇怎麽會産生這麽恐怖的東西,夏山忽然一回身,厲喝一聲“後退”,衆人都似沒回過神來,卻下意識地聽了命令速速後退,也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那火球撞到了山巅,好巧不巧地,偏偏砸在那一圈長長的繩子上,立刻燃燒成大火,噼噼啪啪地直冒火光,火勢之大,似乎要摧毀整個山頭。
有人終于回過神來,驚得直吸氣,“居然差一點就被燒死了。”
這一句感慨才驚醒衆人,各個都是劫後餘生的如釋重負,卻又都深深沉沉地看着那一團很快燃成灰燼的長繩,焦黑焦黑的,完全看不出原來是什麽東西。
又有人似乎發現這圈繩子被燒毀之後,烏雲密布的天空又變得晴朗,剛入夜的夜空,一輪圓月似乎就懸在山巅,平靜深邃的蒼穹,仿佛剛才的風雲突變都不過是幻覺,他忽然罵了一句,“真他娘的邪門,我們正準備下山就天降大火燒了繩子,這繩子一燒完,天就又變了!會不會是老天爺在示警,不許我們下山谷一探?”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們都忽然想起那個摔下萬丈深淵半個月,卻完好無損,甚至比以往精氣神更好的樓玉笙,如果這樣的事情都不算邪門,這世上還有什麽是邪門的事?
衆人神色不一,卻都有些敬畏,畢竟無端端的,天降大火,必非好兆頭。
那一句話,幾乎直戳夏山心窩子,他忽然就想起昨天剛看到樓玉笙時,臉色蒼白如紙,頭發,面頰都濕漉漉的,還沒有影子,可不就是個鬼樣?他亦深深懷疑事有蹊跷,但他又想到那其實是個烏龍,就覺得不能因爲一個上天的暗示就無視公子的吩咐,至少還是得再試幾次,或許剛才的天氣大變,隻是巧合而已,誰都知道,四五月的天,善變的很。
夏山定了定心神,說,“也許隻是巧合而已,别自己吓自己,公子吩咐了,無論如何都要去谷底一探。”
畢竟都是鄭家堡的精英,過了這麽長時間,心神都定了下來,雖仍覺得天降大火乃兇兆,但也或許,真的隻是巧合而已。
在夏山的帶領下,衆人小心翼翼,屏氣凝神,一點點地向山頂挪動,許久,天色未變,他們似乎都松了口氣,稍稍加快了點速度差那成了灰燼的繩索移去。
越來越近了,似乎都能感受到谷底呼嘯的風,然而又是這麽一刹那,天空驟然響起一道驚雷,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一波一波地傳來震動,似乎震得地動山搖,天也要崩裂似的,一道噼啪的閃電襲來,直指雲山,仿佛要劈了這山頭。
衆人驚駭的直往後退,眼看着那滾滾天雷,霹靂閃電在他們退離了山巅之後戛然而止,每一個人,都傻眼了,驚呆了,無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鄭宣抱着樓玉笙坐在懸崖邊,聽着她輕聲細語地說起這半個月的經曆。
那天,我醒來過後就看到一條小蛇沖着我吐蛇信子,我很害怕,也下意識地把它揮開,卻因爲動作太大,差點從樹上摔下來,但這個時候,我吊在樹梢上看到眼前的景象,才真是吓得都不敢呼吸,我看到一條很大的蛇,身子有水桶那麽粗,大概也有十米多長,一張嘴,血盆大口,滿嘴的腐爛氣息,我當時怕的要死,想過用金針,用迷藥來保命,可我太害怕,竟然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等死,可奇怪的是,他隻是吓唬吓唬我而已,并沒有打算吃我,我看了看他的身子,圓滾滾的,還以爲他因爲吃飽了,吃不下我才不吃我的,後來吧,因爲大蛇恐怖值太高,我再看到俯沖下來的老鷹時,雖然怕,卻有了力氣對抗他,也是我運氣好,打死了老鷹,送給了大蛇讨好他,希望他不要吃我。
那之後我才漸漸發覺,大蛇兄很有靈性,雖然不知他在谷底生活了多少年,但他似乎不吃活人,我就想,隻要我能活着,他就應該不會吃我,我也不會有危險,偶爾,我也會摘點野果,抓些魚去讨好他,他也懂得投桃報李,也會給我一些驚喜,慢慢地,我們也算相處愉快了,有時候我也會跟他聊聊天,雖然他不會回答我,但我知道,他在認真的傾聽,後來吧,就是前幾天晚上,我很惆怅地跟他傾訴,我說我想家了,好想回去,家裏人還在等着我,結果第二天早上,他把我弄醒了之後,就馱着我從山谷爬到山頂,跟他道了别,我就回來了。
樓玉笙說完,朝着夜空,長長地吐了口氣,“大蛇兄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是很好的蛇呢,有時候我都在想,會不會他其實是修煉成精的妖怪呢,才會那麽有靈性,可是,也就是懷疑懷疑而已,畢竟我沒看過他變成人。”
除了那一晚,似夢非夢地看見從水裏鑽出來的大蛇兄變成了人,若不是恰好變成阿宣的模樣,她也不敢說那隻是一個夢而已。
她轉過頭,眼睛亮亮地看着鄭宣,“就這樣啦,你說我是不是運氣很好?”
這好到爆表的運氣,完全可以買**彩了嘛。
鄭宣表情淡淡的,微微笑着,眸子深邃幽沉,如這蒼穹暗夜,仿佛平靜無瀾,卻又深不可測,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他淡淡道,“笙笙,我說過,你想說的,我聽着,你不想說的,我不會問你,但是,何必隐瞞我呢?”
樓玉笙心裏一跳,有些慌的忙說,“我不是要瞞着你,我隻是答應了前輩,不能透露那裏的秘密,要守護好那裏。”
話音剛落,她就悔的直咬舌頭,真是不該說什麽就提什麽。
鄭宣隻是淡淡一笑,“原來是有人救了你。”
樓玉笙直搖頭,“不是的,前輩早已經去世了……”她歪着頭想了想南歌前輩留下的字畫,喃喃念着,“甲寅年驚蟄,阿蘅絕而離山,餘了無生趣,避居此谷,又一年,聞阿蘅噩耗,恸,哀而絕……”
若這樣算,南歌前輩大概是外婆離世那一兩年去世的,算算娘親和自己的年紀,南歌前輩已經去世了有三十二年了吧。
“甲寅年?”鄭宣皺皺眉,“現如今己未年,上一個甲寅已經是三十三年前了,你說的那位前輩已經去世三十二年?”
樓玉笙點點頭,“應該是。”
她想了想握着他的手說,“阿宣,我知道你的手下都很厲害,即便我不說,你們大概也能查到我是從哪兒摔下山崖的,但是,算我求你,不要去查好嗎?我答應過前輩和大蛇兄,不能讓外人知道那裏。”
鄭宣眼裏有了點笑意,“也不過是有條大蛇而已,有那麽神秘?”
樓玉笙回頭瞥了瞥,夜色蒼茫間,她似乎透過搖曳的樹影婆娑看到隐約的人影,她知道那是暗中保護阿宣的人,雖然距離有些遠,但他們都是武藝高強之人,随風而送的聲音他們都可能能聽得見。
鄭宣見她朝後看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擺了擺手,似乎有風吹動,樓玉笙清晰地瞧見那些影子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暗暗歎了句,她的目力還真是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想說什麽就說吧,沒人聽得見。”鄭宣淡淡地說,但是心裏的好奇,似乎已經被勾起來了。
樓玉笙才回過頭,神色凝重地從袖管裏取出那顆辟水珠,攤在手掌心裏,皎皎月光下,珠子瑩潤的光芒似乎又明亮了許多,仿佛,将清幽月華都吸進珠子裏了,不但光華璀璨,更有種攝人心魄的高潔,仿佛遺世獨立的一顆明珠,與天上的明月,遙相呼應。
鄭宣心頭也生了奇異之感,眉目幽沉,這樣的珠光,比之夜明珠不遑多讓,但卻似乎是天差地别,仿佛一個是九天之上最有靈氣的存在,一個隻是藏納了人間雜垢的普通珠子。
他聽到樓玉笙說,“你還記得這顆珠子嗎?”
“記得,算是罕見的珍珠,是從那山谷裏得來的?”
樓玉笙抿唇笑了笑,輕聲道,“它的确是顆珍珠,但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她心神俱凝地看着鄭宣,直看進他的眼裏,似乎也是在擔心他會不會起了貪婪之心而毀滅那個神秘夢幻的山谷,“它另一個名字,叫辟水珠。”
“辟水珠?”鄭宣眉微皺,“你是說這顆珠子能讓人在水裏如魚兒一樣自由自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