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又輕而易舉地勾起了鄭宣的怒火,這臭丫頭,還真想翻了天了!
眼看着公子又要發飙發狂,文德怕的小心肝都快跳出來了,忙說,“公子您息怒,已經查到樓姑娘出事的地方了。”
鄭宣臉色仍然很難看,卻到底更擔心這個,冷着聲音問道,“在哪裏?”
“雲山!”文德說,“雲山高有千仞,山勢極爲險峻,山谷有幾座高山圍着,要下去一探怕不容易。”
他又小聲嘀咕了句,“就算樓姑娘命大摔下去沒事,可那麽陡峭的山,她是如何爬上來的?”
鄭宣莫名就想起樓玉笙那顆碩大的珍珠,她說那顆珍珠非普通珍珠能比,有些奇特之處,甚至,他想起她那時提起珍珠時說的“屁……珍珠”,應當不是屁,而是這珍珠另有别稱,會是什麽呢?笙笙是有意瞞着他,還是沒來得及告訴他?
不過無論怎樣,足以說明,那山谷當是别有洞天,笙笙才有機會活下去,甚至回來。
可到底有什麽特别呢?
他要先去查探,還是等笙笙主動提起?
昨晚,她似乎本來是打算告訴他的,卻被岔開了話題,是有心,還是無心?
鄭宣眸色幽幽沉沉,“命人去山谷一探,萬事小心,不要打草驚蛇。”
“是,公子。”
樓玉笙來到錢府外,發現門口很冷清很蕭條,有點像樓老爹第一次出事之後樓府的狀況,不過她也不算很意外,畢竟整個望霞縣,似乎都有些冷清,尤其這會兒已經過了正午。
錢府府門緊閉,她叩了好一會兒銅環,才有個小厮開了點門縫,探個頭來,“你找誰?”
“我找錢二公子,你告訴他,我姓樓。”
如果樓玉笙沒看錯的話,在她提到自己姓樓的時候,似乎那小厮眼裏閃過明顯的害怕,她有些疑惑,難道錢府做壞事陷害樓家的事連他老家下人都知道,所以這麽戒備她?
那小厮聽到她姓樓之後,啪的一聲很決絕地關上了門。
樓玉笙愣了一跳,很不爽,做了壞事都還能這麽嚣張,錢府人也就奇葩的嘛!
不過瞧這情形,是不是不打算給她開門了?
不開門就不開門,她還不會翻牆啊!
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有人來開門,樓玉笙正打算去翻牆呢,門忽然就開了,卻是一大群人,爲首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拄着黃楊木拐杖,被一個中年婦人攙扶着,一看到樓玉笙就氣得直抖,不停地用拐杖敲着地面,聲音都氣得發抖,“你,你還有臉來?你把我兒和兩個孫兒害得還不夠,還要我們全家老老小小所有人的命嗎?你這個黃毛丫頭,心怎麽那麽狠!……可憐我孫兒啊,今年才二十啊,還有大好的年華,卻都被你這個臭丫頭給毀了……我苦命的孫兒啊……”
老太太一哭,她身後的一群人都跟着哭天搶地,哭得樓玉笙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麽?我怎麽害您孫兒啦?我都還沒見過他呢。”
老太太哭聲微止,“你姓樓?”
“是啊。”她說過她姓樓了的嘛,還問什麽。
“樓永申的女兒?”
樓玉笙盯着她,“你也知道我爹啊。”
“那不是你害了我孫兒還能是誰?我苦命的孫兒啊,怎麽招惹到這種黑心肝的女人了啊……”老太太又開始哭了。
樓玉笙一臉莫名其妙,更被這哭聲吵得頭腦發脹,“您說什麽呢,我聽不明白!我是來找錢二公子的,他人呢?”
“他都被你送進大牢了,你還裝模作樣幹什麽?”扶着老太太的中年婦女忽然喝了一嗓子,哭得凄慘欲絕。
“他又做什麽壞事了?”樓玉笙脫口就說,然後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自己畢竟是在錢府門口,對方還人多勢衆的,她太不小心了。
“又做什麽壞事?”中年婦人冷冷道,“還能是什麽事,不就是收買樓萬用陳茶代替你們樓家的新茶去賣嗎?不就弄出了幾條人命嗎,關我兒什麽事!那些人貪圖便宜買些腌臜貨,憑什麽怪到我兒頭上?想喝茶爲什麽不去買好的,好茶會出事嗎?我兒又沒有逼着他們買,那些賤命死了就死了,憑什麽要判我兒的罪……”
“夠了!”老太太拐杖一豎,一聲厲喝,陰狠地盯着樓玉笙,“我孫兒雖然做錯了事,但也受到懲罰了,你趕緊滾吧,别讓老身再看到你!”
樓玉笙從那婦人話裏聽出了些什麽,意思是錢家人已經認罪伏法了?那樓老爹已經沒事了?
是……姓鄭的做的?在她還在“消失”的時候幫她處理好了家事?
也就是說,阿信沒有受刑了?
巨大的喜悅襲來,樓玉笙忽然覺得,鄭宣也沒那麽可惡了。
老太太等人轉身回府了,樓玉笙突然想起錢盈盈,忙道,“等等!”
老太太的眼神陰冷的吓人,“你還想幹什麽?”
雖然錢二公子和錢老爺犯了罪,但禍不及家人,樓玉笙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确實有點雪上加霜,加上對方還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正承受着失去兒孫的痛,她确實有些不厚道,有些内疚,歉笑着說,“我還想見見錢四小姐錢盈盈。”
“你見她幹什麽?”老太太陰森的目光跟冷箭似的。
她話音剛落,樓玉笙就聽到一個怯怯懦懦的聲音,輕輕的,聲如蚊呐,好像受了多大的驚吓一樣,“我,我就是,你,您找我有什麽事?”
樓玉笙側眸一看,一個黃衫女子,和她那天見到的錢盈盈是一模一樣的,但也有不同,那日見到的錢盈盈雖然也嬌弱,弱不禁風,但眉眼間總有些張揚俏皮,尤其後來氣場突變之後,整個人仿佛是來自邪惡之火,雖然也笑,總讓人背脊發寒,而眼前這個姑娘,膽小如鼠,畏畏縮縮,連衣服都有些舊,除了容貌,哪有半分像那天的錢盈盈,甚至跟丁乙他們查到的信息都完全不一樣。
她忽然明白,自來到望霞縣,早有一張大等着她,她所看到的,所經曆的,竟沒有一點是真實的。
所有的預謀,都隻爲了除掉她。
可什麽人會爲了除掉她而大費工夫?
呵呵,舞心月!還真是賊心不死啊!
樓玉笙吸了口氣,斂下情緒,抱歉地說,“打擾了,告辭!”
離開錢府,樓玉笙并沒有直接回客棧,她現在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或者,好好放松一下。
她第一反應,是去找大蛇兄,再弄點吃的給他,可她知道,她現在雖是一個人出門,但暗處一定有鄭家堡的人跟着她,她既答應了南歌前輩和大蛇兄不能把山谷的事透露出去,自然就不敢帶着鄭家堡的人再去雲山了。
那麽,便去望霞縣最負盛名的望霞峰,看看晚霞吧。
雖然這個時候解釋有些冷清,不過要問去望霞峰的路還是很容易的,樓玉笙一路走一路問,也沒費什麽神就到了望霞峰,加之在山谷吃了那麽多奇珍異寶,她體質也好了許多,爬山比雲山還要矮一些的望霞峰,并不那麽費勁。
望霞峰畢竟是景點,和雲山不同,山頂有涼亭,還算精緻,亭子裏甚至有煮茶的工具,還有棋盤,棋盤上正是一局未下完的棋。
她坐在桌前,撿起一粒白子随意落下,很快便有一粒黑子跟着落下,她詫異地擡眸,就看到一身黑裳的鄭宣繞到她身後圈住她,嗓音沉沉醇厚,“還沒消氣?”
樓玉笙笑了下,她本來也沒那麽生氣,隻是懶得看到他而已,何況已經知道是他幫了她,讓阿信免受刑罰,又還有什麽好生氣的,而且他那麽要死面子的人,終于還是跟了過來,僅剩的那點失落也煙消雲散了。
她握着他的手,身子往後靠了靠,完全依賴地靠在他懷裏,淡聲說,“不是,隻是有些心煩而已。”
鄭宣頭搭在她肩上,輕輕吻着她的臉,然後說,“對不起,是我讓你不開心了。”
樓玉笙心中一酸,握着他的手臂握得更緊了,笑着搖搖頭,側過臉看着他說,“我也不對,我不該逼你。”
“所以現在,我們和好了?”
樓玉笙笑着點頭。
鄭宣想了會兒,眼睛晶亮晶亮地望着她,“所以,我以後還是能碰你?”
樓玉笙,“……—_—!!姓鄭的,你腦子裏能不能想點别的啊?”
鄭宣眉梢一挑,“我想什麽呢?我現在抱着你,不就是碰你嗎?”
“……”樓玉笙真的非常不想理他,一個白眼一翻轉過去繼續對着棋盤。
身子卻陡然懸空,她一聲驚呼,鄭宣已經抱着她在懸崖邊坐下,一言不發地看着落日西沉,良久,才有些疲憊地說,“笙笙,以後不要再離開我,哪怕我惹你不開心了,也不要轉身就走,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不但怕你不開心,更怕你不在我眼前時,會出事。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曆就夠了,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