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相識之後,兩人也算相談甚歡,呂意發現,易帆不但是看起來儒雅溫潤,言談舉止都堪稱世外隐者典範,博學又謙遜,甚至邀請了易帆去學堂教習,易帆因自己還有事婉拒了,但因還要在雲州待些時日,便在還未離開前偶爾客串一下教習先生,卻也是教習音律,因他很清楚,他有多表裏不如一,不願去學堂毀了那些孩子。
樓永申帶領着一家人出了監牢,便看到呂意,目光轉了幾轉沒看到樓玉笙,甚至也沒看到已嫁入顧府的樓卉,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在擔憂她們姐妹倆是否出了事。隻是,剛出監牢,他也不便相問,且呂意能親自來接她,說不定也是阿笙的意思,她或許有要事要辦吧,還是回府後再問。
樓永申上前道謝,隻是阿信還是個孩子,沒看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很是不開心,拉着有些印象的呂意的裙子問,“姐姐呢?怎麽不見姐姐?阿信好久沒見到姐姐了,我好想她。”
呂意蹲下身和他平視,暖暖地笑,“姐姐有點要事要辦,很快就會回來見阿信了。”
阿信嘟了嘟嘴,“我隻給姐姐半天時間的,晚上要是還見不到姐姐,阿信以後都不跟姐姐玩了。”
呂意怔了怔,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她也有些日子沒有阿笙的消息了。
樓永申看出不對,壓下心中疑惑,打了圓場,一行人很快回了樓府。
樓府大門口的封條已經被拆了,府裏的舊人就守在門口,一看到樓永申他們,也是一陣陣的抹眼淚。
樓永申心裏甚慰,還有這麽多人肯回來,都是念舊,有情義的人,将來必不會虧了這些舊人。他更感激呂意,非親非故的,在樓家出事之後一直奔波,贖回舊人,這份恩情,怎麽都還不清啊。
樓永申一番言語撫慰衆人,府裏内務自有大夫人主持,便帶着呂意幾人去了書房,先也是很誠心地感恩一番,才有些擔心地問,阿笙是不是出事了。
呂意一怔,忙安慰地說,“伯父不用擔心,阿笙現在和鄭家堡的鄭大公子在一起,她很好,隻是有些要事要忙,趕不及回來而已。”
說來她也奇怪,阿笙去望霞是爲了替樓家翻案找證據,既然證據都送來雲州,已經真相大白,阿笙爲何沒出現?既不出現,怎的連個信也沒有。
“鄭大公子?”樓永申和易帆異口同聲,且樓永申驚訝地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鄭家堡他倒略有耳聞,可阿笙怎麽會跟鄭家堡扯上關系?
呂意看着易帆,“對啊,你不是也見過他們嗎?”
易帆微微皺眉,“可玉笙說,那位公子姓卞,名太。”
“變太?”呂意剛一出口就忍不住笑,“那是阿笙的戲稱,他其實是鄭家堡的大公子。”
鄭家堡的大公子……易帆心一沉,原來他就是鄭宣!
繼而,他聽到呂意對樓永申說,“伯父不必擔心,阿笙和鄭公子是朋友,她不會有事的。”
隻是,樓永申身爲人父,聽說女兒跟個陌生男子在一起,就更憂慮了。
顧惜珏是個好孩子,之前阿笙不願嫁,他強迫不得,覺得可惜,後來小女兒嫁了,卻是個妾,且是爲了救他們一家人,他更是内疚,但至少他對顧惜珏知根知底的,,即使顧惜珏想娶的是阿笙,也絕不會虧了小女兒,小女兒将來還是能過上安穩的日子,隻是阿笙啊……實在讓人頭疼!真沒辱沒那離經叛道的名聲!
若阿笙将來又不能嫁給那位鄭公子,就她那壞到底子裏的名聲,将來還能有什麽人家願接納她啊!
哎……
阿笙的未來,實在讓人着急!
——
幹淨整潔的房間,天窗能透進一些陽光,空氣中的塵埃跳動着,給人溫暖舒适的感覺,絕不會讓人想到這裏竟然是一間地牢。
房間的中間,架着一個燃着炭火的火盆,火盆裏有一個類似鐵鏟的東西,有一個少女正拿着鐵鏟的木柄撥動着火盆裏的炭,少女生的明媚動人,笑容甜甜的,很可愛,可那雙杏眸裏,卻閃爍着有些邪惡的光。
她忽然将鐵鏟從火盆裏拿了出來,嘴角微揚,笑得近乎殘佞,慢慢朝前面鎖在鐵架上的男人走去,聲音清清脆脆,似乎透着些許快樂,“丁乙,還不打算告訴本小姐,究竟是誰要樓玉笙的命嗎?”
被綁在鐵架上,形銷骨立的青年,便是那長着一張娃娃臉,那日被“錢盈盈”帶走的丁乙,他擡起臉,冷笑,“你不是會用真話水嗎?再用一次啊,興許咱家受不住,就告訴你了!”
少女彤彤不屑地一哼,燒得通紅的鐵鏟在他臉前滑動,“你橫什麽橫!本小姐告訴你,你要是不乖乖地告訴本小姐究竟是誰要買樓玉笙的命,本小姐就告訴鄭大公子,是你丁乙受不住酷刑把鄭家堡的秘密都說出來了,才讓本小姐有機會替你跟鄭家堡傳信,才讓鄭大公子錯過了找尋樓玉笙的最佳時機。”
“你!”丁乙被她說的一滞,蒼白的臉色變得鐵青,陰沉的很,他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說,“有膽子你就去說!你看公子究竟是先砍了你還是先剁了咱家!”
彤彤眨眨眼睛,極其天真無辜的表情,偏偏那眼神,陰險邪惡的很,“我既然敢說出去,就有本事讓你家公子不知道是本小姐把樓玉笙推下了山崖,當然,你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告訴你家公子!”
她哼了哼,“别以爲就鄭家堡厲害,我幽冥谷的勢力絕不弱于鄭家堡。”
丁乙臉色依然陰沉,“既然幽冥谷這麽厲害,不會自己查去?還來問咱家!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咱家是去保護樓姑娘的,要是知道有人要對付她,還能不先除掉她,還能等着你們設好圈套害了樓姑娘!”
一想到樓姑娘就在自己眼前掉下萬丈深淵,他就愧疚的想死,都是他的自負害了樓姑娘!
彤彤歪着腦袋看了他半晌,眼神裏難得沒透露出邪惡,忽然道,“你說的好像有道理啊,那本小姐不是白浪費時間了?”
“……”丁乙羞憤地要死,他居然敗給這麽個蠢貨!
彤彤又忽然說,“既然這樣,你也沒什麽用處了,還留着你幹嘛?不如你去跟樓玉笙做個伴好了。”
丁乙恨恨地盯着她,倒不是怕死,而是不甘心啊!他若就這麽死了,還怎麽一雪前恥啊!
“等等!”丁乙冷冷道。
“怎麽,怕死啦?”彤彤眼睛瞪得圓圓的,狡黠地嘲笑着。
丁乙暗暗翻白眼,說道,“你爲什麽要知道是誰要樓姑娘的命?”
彤彤歪着腦袋看了他一會兒,将鐵鏟又放了回去,笑眯眯地說,“本小姐呢,是個善良的姑娘,樓玉笙死之前,我告訴了她真相,讓她死的瞑目,既然你也快死了,本小姐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好了。因爲啊,那個要樓玉笙命的死八婆居然跟鄭公子說是我們幽冥谷的人弄死了樓玉笙,現在鄭大公子不要命的找我幽冥谷的麻煩,我能不把那死八婆找出來浸豬籠嗎?不過呢,告訴你也沒用,你這麽蠢,怎麽可能懂得女人間的鬥争啊,啧啧……”
她忽然拍了拍他嫩嫩的娃娃臉,“真可惜了這張可愛的皮囊,裏面裝的竟然全是水,真是貨真價實的水!貨!”
被羞辱的憤恨不已的丁乙死死地瞪着他,像是要将她漂亮的眼珠子給瞪出來,“你腦子裏才都是水,你全身都是水!”
彤彤抿着唇,一臉無辜純潔無暇,“可女人本來就是水做的啊。”
丁乙……吐血陣亡!
你妹的水啊!
隻是,丁乙郁悶到死的表情卻愉悅了彤彤,又掐了掐他嫩嫩的臉蛋,“看在你這麽可愛的份上,本小姐大發慈悲,就讓你死的痛快點吧,放心,不會再折磨你了!”
說着話,她從腰帶裏掏出個拇指大的琉璃色的小瓶,眼裏透着興奮又邪惡的光,“這可是我新研制的毒藥,會讓人死在極緻的快樂中,一點都不痛苦,反而有升天做神仙的快樂。你可是頭一個嘗試的哦,便宜你了!”
丁乙隻想噴血,大爺我不想占你便宜!
“咱家知道是誰告的密!”丁乙眼看着毒藥就要塞進自己嘴裏了,大喊了一句。
彤彤似乎呆了呆,不太高興地撅着嘴,“可你現在才想告訴本小姐,太晚了呢,本小姐已經很不開心了。”
丁乙直翻白眼,“咱家也是根據你提供的線索才想到是誰的。”
彤彤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他,過了會兒才說,“好吧,你告訴本小姐,是誰做的,本小姐自會判斷你是不是死到臨頭才知道怕呢。”
丁乙無語的很,“是舞心月,夜來樓的老闆娘舞心月,她之前已經兩次暗殺樓姑娘,都失敗了!你說是個女的買樓姑娘的命,咱家才想到她的。”
“舞心月?就是那跳舞的?”彤彤顯然有些驚訝,那女人都那麽老了,居然還爲了個比她還小的鄭公子跟個小姑娘争風吃醋,還不惜花重金買命?
啧啧……女人啊,就是容易迷失在愛情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