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改變,隻是難度很大而已。”樓玉笙笑容平和,“但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不行?”
樓玉笙堅定的眼神,自信的笑容幾乎亮瞎了鄭宣的眼。
這就是他喜歡的女子,迎難而上,永不退縮。
就沖着她這份張揚的自信,或許,他會幫她。
隻是,鄭宣倏地又想到另一點,她一個尋常女子,一個商戶女,怎麽會想到要去做這種改變?她有什麽目的?
鄭宣不動聲色地問,“好端端的,怎麽會想要改變這個?”
他頓了頓,說,“受什麽刺激了?”
樓玉笙笑容微斂,平靜地說,“因爲你,和顧夫人都曾說過一句話,區區商賈之女,做妾已是擡舉。”
鄭宣手指一僵,面色也淡了下來,眉眼中,似有股難以言說的淡薄。
“笙笙,英雄不問出身,你何必介意。”
“我從不介意自己的出身,隻不過是看不順眼這種森嚴的等級罷了。”樓玉笙淡聲說,“人一生,唯一無法選擇的就是出身,又憑什麽就以這種天意而定的東西決定一個人的一輩子?”
鄭宣的目光淡漠地移開,仿佛落在不知名的虛空,幽然冷淡,“出身怎會決定一切?幾十年前寵冠後宮的貴妃不過是娼妓,不知服侍過多少男子,又如何?天子照樣寵的恨不得把月亮摘下來給她。”
娼妓……貴妃……寵冠後宮?
樓玉笙驚呆了,一時間已忘了那些不快。
堂堂一個皇帝,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竟然這樣寵着一個娼妓,即使她美得慘絕人寰也不合理啊!
除非,這是遇到真愛了啊!
“咦,不對啊,既然皇帝那麽愛那個貴妃,爲什麽不幹脆封她做皇後啊?不合理啊!”樓玉笙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又很沒重點地跑偏題了。
“彼時皇後還在人世,又沒犯錯,天子不可能廢了她。”
樓玉笙不以爲然地撅撅嘴,“這有什麽不能的!他可是皇帝哎,又是真愛,怎麽舍得委屈那位貴妃啊?”
既然那皇帝肯寵一個娼妓,就絕對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的後宮,肯定輪不到朝臣們幹涉。
廢個他不喜歡的皇後,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樓玉笙這麽想着,卻聽鄭宣一聲冷哼,充滿嘲諷和悲憤,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真愛?天家從來無情,何來真愛!即使寵的摘星星摘月亮,也終究隻是一個寵而已!”
他冷冰冰的語氣讓樓玉笙心微的一跳,忽地想起她對他真實身份的揣測,不禁明了他爲何如此不屑。
樓玉笙側仰着頭,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柔柔地說,“阿宣,别人無情還是有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
鄭宣垂下目光,目光相觸那一刹那,他冷冰冰的眸子着實驚了樓玉笙一跳,就像萬千冰刃刺進她的胸口。
隻是很快,他的眼神緩了下來,有了溫度。
他反手握着她,不動聲色地說,“你這話說的,好像很了解我的過去。”
樓玉笙心中一歎,雖非完全了解,也能猜個五六分吧。
她垂下頭,臉蛋緊緊貼着他的手臂,好像這樣的姿勢很舒服。
“我們才認識多久,我又有什麽能耐去了解你的過去?”樓玉笙打了個呵欠,懶悠悠地說,“不過你要是願意找個人傾訴,我是非常樂意做一個合格的完美的傾聽者的。”
樓玉笙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态度更讓鄭宣懷疑,隻是這事急不得,他也不再追問,許多時候,也不過點到即止,似乎是想提醒她别算計的太過了,他什麽都知情似的。
見鄭宣不再說話,樓玉笙也不多言,免得讓他想起傷心事,便繼續看書。
她前世曆史學的不算好,所知道的許多“曆史”都是通過看電視而知道的,雖難以讓人辨清真真假假,卻足夠讓人記得那些故事的男女主人公。
所以,樓玉笙在知道自己所處的年代是架空年代後,又再一次看到一個熟悉的曆史故事時,再一次驚呆了。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甯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樓玉笙喃喃地念着《傾國傾城》這個故事裏的詩,心頭震撼不已,這不又是漢武帝劉徹跟寵妃李夫人相識的故事嗎?怎的又跑到當下這個皇帝姓楚的朝代的野史裏來了?不會跟金屋藏嬌那個故事一樣又那麽巧吧?
樓玉笙呆了好半晌,開口說話時都有些哆嗦,“阿宣啊,咱們國家的國号是什麽呀?”
鄭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竟無知到這種程度,隻是眼光落下便看到她手中書卷正翻到《傾國傾城》那一頁,嘴角不由得一冷,淡聲說,“周,大周王朝。”
周?
“那他呢?是周武帝?”樓玉笙指着書頁上的武帝二字,問他。
鄭宣無趣到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冷淡地“嗯”了一聲。
樓玉笙仍然震驚,甚至不敢相信,明明是個陌生的朝代,卻是熟悉的帝王宮妃,那她現在所處的年代,究竟在曆史上是如何模樣?是承接曆史上的秦朝,替代了那個漢朝嗎?
若是那樣……
樓玉笙想着漢武帝的種種壯舉,蓦地想起張骞出使西域,開辟絲綢之路。
若這個架空的周朝,确與曆史上的漢朝有着類似之處,那麽絲綢之路……
“阿宣,這個周武帝是什麽時候的皇帝?死了多久了?”
鄭宣聞言,嘴角止不住地一抽,這可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直言不諱地咒武帝死啊!
這要讓武帝知道了,還不得夷她三族!
“還好好地活着呢。”鄭宣無奈地說,眼前這女子,要說她心計深重,一直謀算于他也說得過去,可既然知曉他的身份在算計他,怎麽能連當今天子是誰都不知道?還咒他死?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呃……”
樓玉笙激動的表情愕然僵在臉上,沒死,還活着?
那絲綢之路到底開通了沒啊?
可是,樓玉笙不敢再問鄭宣了,怕問的太多會漏底。
尋常小戶人家的女兒,怎麽會關心張大人出使西域的事嘛!
嗚嗚,好糾結!她大發橫财的機會啊!嘤嘤……
還是自個兒看書去尋尋覓覓好了!
因考慮到樓玉笙是個病号,這一路都走得很慢,入夜的時候,連個村落的影子都沒看到,也隻好在路邊的小樹林将就着歇一個晚上。
正是晚飯的時間,鄭宣抱着樓玉笙下馬車的時候,小樹林裏已經燃起了篝火,火上駕着口鍋,裏面飄出雞湯的香味,稱得上是香飄十裏,勾起樓玉笙饞蟲無數。
除了文德,樓玉笙甚至還看到了傳說中的暗衛,各個身着統一的黑色服飾,沉默地如同不存在的做着晚飯。
樓玉笙不得不感歎一句,有權有勢就是好啊,走到哪兒都有一群人貼心地服務。
所以啊,她也一定要發展自己的勢力,将來即使和鄭宣吵架鬧别扭,至少還有“娘家人”撐腰呢。
鄭宣抱着她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在地上鋪好的羊毛毯上坐了下來,把她放好。
他看着她饞的直流口水的模樣,不禁一笑,聲音也溫和了幾分,問道,“湯煮好了?”
文德一瞅見鄭宣那溫柔的都快滴出水來的眼神就嘴歪,公子哎,沒聽過一句話嗎,秀恩愛,死得快啊!
想歸想,還是笑眯眯地一邊拿了碗去盛湯,一邊說,“好了好了。”
盛好湯後極爲自覺地遞給了鄭宣,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喂給樓玉笙,心裏直長歎,這要是讓正兒八經的未婚妻柳小姐給看到了,該得怎麽地心塞啊!
不過,文德瞧得出,柳小姐一直把自己當當家主母的身份來成長的,最多也就把樓姑娘當個寵妾來看而已,可憑他人精似的眼神來看,樓姑娘絕對是能掀得起驚濤駭浪的主啊!
平靜了多年的鄭家堡,終究也要變成女人沒有硝煙的戰場了啊!
撲鼻香味中忽然傳來一個俏皮清脆的女聲,“哥,有雞湯的味道……前邊有火光……前邊有人!天啊,總算看到人影了。”
樓玉笙微微一怔,這荒郊野外,夜深孤寒的,居然還能遇到同樣趕路的人?而且,這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呢。
“張嘴!”鄭宣見她發呆了一樣,聲音沉了沉,樓玉笙下意識地就張了嘴,一勺湯喂進她的嘴裏。
動作倒是快,人卻還沒緩過神,還有些燙的湯進了嘴裏,也沒個留神直接滑進喉嚨,燙的樓玉笙驚叫了一聲,瞪着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鄭宣淡定地瞥她一眼,“吃個飯都能走神,你确定你的三心二意能做大事?”
他居然敢懷疑她,樓玉笙氣得眼睛都瞪圓了,正想跟他豪辯一場,卻突然又聽到一個充滿驚喜的快樂的聲音,“公子哥哥,竟然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我們又遇到了,我們好有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