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色尚早,又有暗衛開路,鄭宣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找到黃笑天所在的武場。
一進去,看到“樓玉笙”衣不蔽體地躺在一群臭男人懷裏,鄭宣真有了将他們碎屍萬段的沖動。
文德極自覺地低着頭默默地轉過去背對着他們,心裏默念: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看到……
鄭宣冷寒着臉提步走過去,還沒去抱“樓玉笙”就愣住了……
他看到她手掌心上都是薄繭就有些奇怪,笙笙掌心柔嫩的很,不會有一絲粗糙感,一夜之間不可能長出繭子啊?還很明顯的是握刀握出的繭。
他再看向别處,皮膚這麽粗糙,身材那麽差,哪裏像笙笙了?
他皺眉,蹲下身子掰過她的臉——那是一張寡淡無味的臉,又如何與國色天香的樓玉笙比。
鄭宣沉着的心松弛了下來,不自覺地一笑,便如暖陽破冰。
他擔心什麽呢?
他的笙笙,聰慧機智,即使武功很渣,也總能逢兇化吉。
隻是……
剛剛舒展的眉又皺了起來, 這幾個男的都被綁了起來,而這女人沒有,顯然他們不是一夥的。
若這幾個男子是去抓笙笙的,那這女人又是哪兒來的?
她指根處都有薄繭,可見是常年習武,且她被迷暈之後手指蜷握仍呈握刀狀态,可見她手裏的刀是在她暈倒之後被拿走的。
若這人是笙笙,她不但沒有救這女子,反而扒了她的衣服。
那這女子……
他心頭一冷,這女子竟是來殺笙笙的!
若非笙笙手裏有呂意配的迷藥,他如今來,便隻能看到笙笙的屍首了。
笙笙怎會還有别的仇家?一心要置她于死地?
鄭宣面上盡是寒霜,冷冷地吩咐,“給我查這個女人!”
文德一怔,這才轉過去颠颠地跑過去一看,呀,不是樓姑娘啊!
天啊,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咦,公子剛才說什麽?
查這個女人?
“是,公子。”
鄭宣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語氣依然殘酷,“這幾個人,你看着辦吧。”
“是,公子。”
文德在鄭宣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擦汗,默默地腹诽,當初要不是公子您非得要跟樓姑娘作對,洩露樓姑娘的信息,今天他們哪來的機會折磨樓姑娘啊!
哎……
公子這記性啊,該吃點藥了!
離開黃府,鄭宣并沒有回去,而是去了呂府。
沒有親眼看到平安無事的樓玉笙,他總是放不下心。
雖已春末,初晨依然寒意料峭,此時天色并不明朗,忙碌的時候還需點着燈,呂意卻穿了件素色廣袖裙裾在湖上練劍。
她武功輕靈飄逸,迎着飒飒寒風,倒讓人覺得是月中仙子在空中起舞,飄逸出塵卻又英姿飒爽,劍氣淩厲逼人。
忽然,她似是感覺到什麽,劍鋒一轉,在空中一個漂亮的旋轉之後俯沖下去,卻又在看清來人時驟然收勢,穩穩地立在湖面上的荷葉石闆上。
她眉尖微一蹙,一個蜻蜓點水後落在他面前,微颔首,“鄭公子突然造訪,不知所謂何事?”
鄭宣表情單薄,晨曦微光下,更看不清他黑眸中的湧動,隻聽他淡淡道,“她好嗎?”
呂意似一點也不意外,“受了驚吓也受了傷,好在也隻是皮外傷,且她性子樂天,睡一覺就無事了!”
她凝眸一瞬,繼續道,“爲找到錢家陷害樓伯父的證據,她天亮就已經出城了。不過鄭公子可以放心,我派了人暗中保護她。”
鄭宣仍然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緒,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準備離開。
呂意猶豫了一秒,提步上前攔住他,“鄭公子,若你喜歡阿笙,就心疼心疼她,莫再爲難她,若不喜歡……便也不必爲難!”
鄭宣聞言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瞥都沒瞥她一眼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呂意也隻是輕輕搖搖頭,情已動,卻識不清,何苦?
她又練了會兒劍,清洗一番回房,搖醒了還在沉睡的樓玉笙。
樓玉笙睜開朦朦胧胧的眼睛,剛張嘴還沒說話就見呂意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聲。
她更迷茫了,然後見她彎腰動了一下,轟的聲音,床開始動了。
她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情況?
樓玉笙瞬間清醒,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跟着呂意去了密室。
門一關上,她立刻問,“發生什麽事了?”
“鄭公子應該是知道昨晚的事了,剛才過來想探你,我告訴他你天亮就出城了,他便離開了。不過我想,他可能沒那麽容易信我,也可能會再派人盯着,所以你的計劃得改。”
樓玉笙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知道昨晚的事了來看她?
是良心發現?還是想看她笑話啊?
唉!不管了!重點是不能讓他發現她的行蹤。
“那你的意思是我該怎麽做?”
呂意凝聲說,“你稍後扮成我離開先去學堂,再找機會離開,其他的事我來處理。這樣才不容易讓人察覺不妥。”
樓玉笙想了想,卻是這個道理,尤其那變太心思難料,什麽都不會輕易相信。
鄭宣離開呂府後,一直沉着臉,心情極爲陰郁。
呂意的話,他不确定幾分真幾分假,但他卻能肯定,即使他昨晚說了不會再阻撓樓玉笙要做的事,她依然不信他!
這樣的事實對他來說簡直是恥辱!
尤其在他付出自己的信任後,卻得不到對方的回應,這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真想立刻把那臭丫頭抓過來狠狠地教育一番!
姑且看在她受了驚吓的份上,他大人大量地暫時不跟她計較,卻也不會就這麽算了!
他頓住腳步,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身影,他冷冷地吩咐,“盯緊了。”
他說的簡單,身後人卻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不過眨眼間,又悄無聲息地消失。
——
夜來樓的密室裏,一醒來就被吓了一跳的女殺手穿了那身小厮衣裳匆匆趕回來,此刻正跪在冷若冰霜的舞心月面前,聲音都有些顫抖,“少主,屬下無能,不但沒能殺了她,反而被她迷暈了,請少主降罪!”
“連個臭丫頭都解決不了,要你何用?廢物!”
“是,屬下是廢物!”
舞心月冷冷一哼,“她可知道你是誰?”
“屬下身上沒有任何特别的東西,她絕不可能知道屬下是誰。”
“最好不知道,否則你也不用活了!”
女殺手心裏咯噔一跳,她遲疑了下,猶豫着問,“少主,接下來該怎麽做?”
舞心月鮮紅的指甲擡起她的下巴,妩媚地笑着,面色卻更陰郁,“怎麽做還需問我?”
她忽地用力,指甲在女殺手的下巴上掐出兩道血痕來,音若幽靈般森冷,“她若不死,你就去死吧!”
女殺手被舞心月陰冷的語氣吓得面色慘白,跪伏在地上連聲說,“屬下明白,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滾出去吧。”舞心月坐回到軟榻上,又恢複了妩媚而慵懶的神情。
女殺手正準備離開,忽又想起一事來,從袖子中取出幾張紙遞出去,“少主,這是樓玉笙沒注意留下來的東西,您看看可有用?”
舞心月指尖将它挑過來,掃了兩眼,不過是養生方子,口裏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舞心月正準備将方子扔到一邊去,卻忽然想起,莫非這就是顧太守那晚特意潛去樓府想要偷走的東西?
若這隻是普通的養生方子,哪裏值得顧太守和樓玉笙親自跑一趟?莫非有何特别之處?
想了想,她又将方子拿過來細看,越看越覺得震驚。
這方子,粗看與平常的養生膳食區别不大,但細看才發現幾位關鍵的藥材的使用簡直是常人所不能想的,但若仔細一研究,就會知道這方子的精妙之處實在非尋常之法可比拟的。
若長期按照這方子來保養,那效果……
她忽然想到樓永申,不過是尋常的一身銅臭的商賈,卻出落的英容俊貌,比同年紀的男子年輕了許多,卻又成熟穩重許多,而且還有一股常人所不及的儒雅灑脫。
莫非就是拜這養生方子所賜?
舞心月的心劇烈地狂跳着,她激動地想,若這方子呈給陛下,他必定能多活幾年,那她就能等到那一天了……
——
文德一得了消息就立馬跟鄭宣彙報,他說,那女殺手是冷月宮的,而冷月宮的少主便是舞心月。
鄭宣卻有幾分詫異,舞心月和笙笙不過初次見面,她也萬不可能爲着笙笙幾句過分的話而動了殺機……
讓他更意外的是,文德說,呂家也開始查舞心月了。
呂意要查舞心月,無非是笙笙的意思。
可他尚且沒看出那殺手是舞心月的人,笙笙如何知道是舞心月想殺她?
莫非她早知舞心月的想法,才一而再地出言諷刺?
雖難以理解笙笙的想法,但這樣不明智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笙笙和舞心月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