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輕笑,用力地握着她的手,“那是我活該,要換成我是你,早将自己大卸八塊了……笙笙,以前的事,我們都不提了,好嗎?”
活該?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樓玉笙偷偷地笑,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那霍安君是怎麽騙過陛下的?陛下……就沒有查證清楚?”
楚宣沉默了一下,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我毒發時,霍安君的确進過我房間,隻是……老頭子不知道,我毒發時已經不能行又欠愛之事,若強行行事,會立刻毒發身亡。”
“不……不能?”樓玉笙驚了一驚,這是不舉?
楚宣聽出她言下之意,臉一黑,“隻毒發時不可以!”
樓玉笙嘿嘿幹笑,她明白的,不舉對任何男人都是緻命傷痛,提都不能提的。
她讪讪道,“那你也能忍得住,真難爲你了。”
“不忍住,還不知你今天得氣成什麽樣。”楚宣涼涼道,眼神都冷飕飕的,不過洞裏面太黑,反正樓玉笙也看不着。
樓玉笙噗嗤一聲笑出來,聲音都帶着蜜糖般的滋味,“那小女子多謝楚大公子忍住之恩咯。”
楚宣一個沒忍住,也笑出來,樂呵呵的,嗓音輕快的很。
終于有一天,他們又可以這樣輕松相處了。
“不過,”樓玉笙想起件事來,說道,“不管怎樣,陛下是以爲霍安君懷的孩子是你的,爲了那孩子特意把她接近宮裏保護着,還封鎖了消息不讓你知道,卻特意透給賀大哥讓我知道,我不能連累賀大哥被陛下遷怒,所以阿宣,你知道就當不知道,成嗎?”
楚宣覺得,方才的輕松真的隻是過眼雲煙,這才眨眼的時間,他又快被她氣的七竅生煙了!
這種時候,提另外一個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也就罷了,語氣那麽親昵也就算了,居然還讓他默認一個不相幹的女人的孩子是自己的子嗣!
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她竟然還讓他假裝不知道!
他真心覺得樓玉笙就是上天派來磨練他折磨他的!
楚宣氣的太明顯,樓玉笙幾乎都聽見了他磨牙的聲音,不過也能理解,她提的要求确實有點過分,按照楚宣的性子,要不是身體不好,估計這會兒直接讓人沖進宮把霍安君“母子”給弄死了。
她親昵地蹭了蹭他胳膊,嗓音軟軟糯糯地讨好說,“阿宣,我知道這要求爲難你了……”
知道爲難你還提!呵呵——
“可是呢,賀大哥這不是幫了我們一次嘛,就算我們還他人情好了,而且,我也不是要你一直假裝不知道,找個适當的時機,确定陛下不會遷怒賀大哥,你再告訴他嘛。”
口口聲聲都是賀大哥賀大哥,一口一句賀大哥不能被老頭子遷怒,快把楚宣給氣死,不過唯一欣慰的事,就是那個“我們”,簡直舒服的讓人通體舒暢!
好吧,看在那楚賀小兒可憐的連一腔情意都不被笙笙知道的份上,他救你暫且忍個幾天吧,回頭一定得狠狠收拾那姓霍的女人!竟然挑撥離間讓笙笙誤會他這麽久!
楚宣勾出了個笑容,這個時候光線已經亮了些了,恰好就讓樓玉笙看到他那個笑,怎麽看都覺得詭異,陰森森的,像是鬼附身了一樣。
啧……被霍安君氣的不輕啊。
默默地給本來的未來皇後點個蠟。
一家人氣氛頗好的從黑暗中走出來,走到光亮中,終于來到樓玉笙之前見師尊的大廳,光滑的冰面還泛着幽冷的光澤,回響着滴滴答答的水聲,不過,除此之外,似乎還有點别的什麽。
楚宣忽然捏了捏樓玉笙的掌心,示意她别動别出聲,他微微轉過頭,柔潤的光線裏,光滑的冰面上似乎倒映着素白的身影。
雖然還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楚宣已經肯定是這裏的人,也肯定對方沒有危險性,放下心來,拉着樓玉笙繼續往前走。
這個時候,樓玉笙也注意到了山洞裏還有人,餘光一瞥,便看到師尊背着手站在台階上,背對着洞口,面對着他們。
雖然那會兒樓玉笙是決定了要來求師尊收回成命改主意救阿宣的,可這會兒看到她,看到她那麽冷酷又盛氣淩人的模樣,心裏頭别扭的很,——怎麽都不願相信這麽個冷血無情的人竟是她祖宗!
樓玉笙不是個喜歡掩藏自己心思的人,她的别扭不樂意,楚宣一眼就看出來,初時還覺得有點納悶,忽然心一頓,莫非這位前輩就是她口中的老怪物?
不老啊!
不過如果她就是那老怪物,應當沒做什麽無禮的事,隻是脾氣有些怪,惹樓玉笙不快了才會提起她時語氣那麽忿忿。
樓玉笙确實不大想理師尊,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忍了又忍,走過去,低了低頭,“見過師尊。”
“你在這兒做什麽?”師尊盯着她,目如玄冰。
嘁……樓玉笙暗哼,她才不信她現在才知道他們在這兒呢!
“求師尊收回成命,救救阿宣。”
師尊的目光從她身上收回,落在離她不遠的楚宣身上,仍是冷冰冰的,卻不似阿緣那樣淡漠,簡直就是冷酷,像是在審視一件貨物一樣,讓楚宣極爲不舒服。
楚宣也是個目中無人慣了的,哪怕知道眼前人決定着自己的生死,也做不來低聲下氣的事,何況她還惹樓玉笙不快了。
他擡步走過去,牽起樓玉笙的手讓她站好,目光平靜地微微俯視着師尊,淡淡啓口,“前輩,提條件吧。”
師尊目光冰冷,眼含輕蔑,“将死之人,有何籌碼!”
樓玉笙一下就炸毛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沖她直吼,“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别以爲你一把年紀了我就得尊着你敬着你!我還就在這兒放話了!我既然來了這兒,除非治好阿宣,否則休想趕我走!别端着你的長輩架子威脅我,我不吃那一套!也别仗着你武功高就能将我扔出去!我這十幾年也不是白活的!”
師尊眼眸一眯,目中寒光四射,冷冷道,“就沖你的态度,我現在就能将你丢到海上去!”
樓玉笙眉梢一挑,挑釁道,“那你爲什麽不丢啊,不就是心虛嘛!怕我外公外婆我阿娘半夜找來你算賬呗!”
師尊眼神冷的幾乎要殺人,卻又實在嫌教訓她髒了自己的手,腳下微用力,樓玉笙忽覺腳下一空,就像忽然被人從高空中丢了下去,下意識地去抓住什麽卻是什麽也抓不住,撲通一聲掉進水裏。
楚宣一直牽着她的手,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立刻就抓穩了她,可卻有一股力量襲來,逼得他完全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樓玉笙掉進深潭,再擡眼,雙眸赤紅,怒意滔天,奈何技不如人。
師尊卻是完全不在意楚宣是何情緒,倒是看到他懷裏一直熟睡的小娃忽然幽幽轉醒,和他親爹幾乎一模一樣的幽黑眸子盯了自己一眼,目光冰涼傲慢,卻像是看好戲一樣,繼而又閉上了眼,像是眨眼又睡着了。
師尊活了這一把年紀,什麽奇異靈異的事沒見過,也見過一些剛出生的小孩雙眸靈慧似通世事,似是帶着記憶轉生,但,确實還沒見過這小娃這般的眼神,對自己似乎有幾分尊敬,更多的還是不屑,莫非這也是帶着記憶轉生的?可看起來,似乎又不大像。
她對阿決尚有幾分興趣,一時竟忘了留心水下的動靜。
樓玉笙本就會遊泳,一時不妨跌進水裏雖有慌亂也不過一瞬,倒是因爲這裏特殊的地理環境,水下十分冰寒,讓人有些不适,她忽地想起辟水珠,忙從香囊裏取出含在口中,周身立刻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呼吸暢快,更抵禦嚴寒,她暗暗慶幸,幸好出發時考慮到要出海特意帶上了它。
她怕楚宣擔心,本想立刻上岸,餘光卻看到這水下似乎有不尋常的東西,她猶豫了下,聽着岸上的動靜,估摸着阿宣是被點了穴不得動彈,倒不擔心他們會起沖突,便橫了心往那怪異之處遊過去。
她雖會遊泳,寒潭中到底有些吃力,幸運的是有了辟水珠,她如魚兒般暢快自在行動自如,動靜都微不可聞。
師尊本隻是想給樓玉笙個教訓,要她服個軟,從未想過要她的命,但她掉進寒潭已有些時間了,卻是半點動靜也無,她不由得皺皺眉,難道她高估了樓玉笙,這麽快就被淹死了?
好歹是自己唯一血脈,師尊尚不至于絕情到真看她死去,也不知她怎麽出聲怎樣發出命令,很快便看到一白衣女子飄然進洞,得了她的吩咐便從那裂開的冰凍裏跳進去看看。
見此,楚宣懸着的心往下回落了一點,目光頗有些複雜的看了師尊一眼,這人,到底是誰?
倏然間,他想起件事來,以前樓玉笙跟他提過阿蘅,他派人去查過,甚至懷疑阿蘅和易帆是一個門派,若易帆被阿緣帶回這裏,難道阿蘅也是這個門派出去的?
三十多年前,阿蘅絕而離山,爲樓老太爺與家中反目,與師門反目,樓玉笙既特意提起阿蘅,可見眼前人與阿蘅關系匪淺,又聯想到樓玉笙口口聲聲說她是老怪物,想起樓家的養生方子……駐顔術……
楚宣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雙眸直逼師尊,“前輩是阿蘅前輩的師父?母親?”
他問着話時,密切注意着師尊的表情,在他提到阿蘅時,她就看了過來,眸光冰冷。
“她竟沒告訴你?”
冰冷的語氣裏,似乎有幾分諷意。
楚宣想起那會兒吃飯時,樓玉笙說有事要跟他講,可惜不小心就吵架了,還沒來得及說。
師尊既然這樣說,就是承認了他的猜測,再聯想樓玉笙那樣忿忿的态度,她應當是笙笙的外曾祖母。(注:查了下,好像應該稱外曾外祖母,我覺得太别扭了,幹脆就叫外曾祖母了,大家懂就好。)
既是外曾祖母,還如此無情,都能讓樓玉笙如此憤怒,可見……确實是個老怪物!
這時,一陣嘩啦水聲,那白衣女子從冰凍裏鑽出個腦袋,回禀道,“師尊,水下沒人。”
楚宣心都提起來了,可這女子的話卻是提醒了他,笙笙手裏有辟水珠,含于口中,如魚自在,所以,她是故意躲起來吓老怪物的吧?如此,他倒是可以放心了。
師尊也是微微一愣,聽說過淹死的,沒聽說過憑空消失的。
不經意看一眼楚宣,眼裏似乎有些擔憂,一看卻是裝的,師尊一想,要麽是樓玉笙凫水技術超越常人,要麽就是得了什麽寶貝讓她能在寒潭裏久待,如此,她是故意躲起來讓自己擔心?
思及此,師尊冷冷一笑,自作多情!她如何會擔心!不過是不希望有外人斯在這兒髒了這裏而已!
哼!自作聰明!
師尊冷聲吩咐道,“她應躲起來了,把她找出來。”
女弟子不敢質疑師尊的決定,又潛了下去。
師尊冷冷看了楚宣一眼,“你倒是不擔心,憑她技術再好,内力再高,在寒潭之中也堅持不了多久,屆時找到她,恐會傷了身。”
楚宣眼中惶惶,似有焦急,“晚輩怎會不擔心!還望前輩看在笙笙是你曾孫的份上,盡快找到她。”
師尊冷哼,裝!叫你再裝!
又過了不知多久,師尊已經等的有些煩躁,楚宣也真的有些擔心了,終于聽到嘩啦的水聲,那女弟子從水裏鑽出來,已是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像是馬上就能暈過去,還強撐着說,“師尊,已經找遍了,沒人。”
她頓了頓又說,“隻除了一個洞口沒找過,但那洞口實在太小,嬰孩也鑽不過去。”
任憑她有縮骨功,也縮不到那麽小……
此時,楚宣卻是真的擔心,而師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地臉色一變,腳下一用力,徑自入了水,看得那女弟子目瞪口呆。
——
師尊好表臉啊,嫌用手髒就幹脆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