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就是庶民!生養的後代也是粗糙!
思及孽障阿衡,爲了個庶民與母親與師門決裂,難産早死不說還生養出這種不堪入目的廢物,師尊更是氣憤難平,也沒了那個興緻與她多說話,更沒興趣救人,冷聲道,“出去吧!”
噶?
這就結束了?出去了?同意救阿宣了?
可她的臉色看起來怎麽那麽不妙啊!
樓玉笙心裏不大安定,也不大肯走,非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才行。
“師尊答應救人了?”她輕聲問道,直覺師尊不喜自己,也不敢親昵地叫她曾祖母來讨好她。
師尊冷冷看她,眼中輕蔑分明,“爲何要救?”
樓玉笙一怔,你妹啊!既然從頭到尾都不想救你讓阿緣帶我們過來做甚啊!
她深呼吸,壓制住心内不滿,柔笑着說,“師尊,救人一命,甚造七級浮屠呢。”
師尊笑了,冰冷而蔑視,“讓你接你進山已是格外開恩,不要得寸進尺!”
樓玉笙覺得,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見過這樣狂妄高傲到讓人想狠狠削她一頓的人,若不是,若不是有求于她,她早就……
她無奈的想,她能如何呢,她在阿緣手上一招都過不了,更别說這個一看就比阿緣還厲害許多的師尊了,
再不滿,也隻能默默在心裏吐槽!
但是,無論多讨厭眼前的人,爲了阿宣,樓玉笙也必須要壓着性子求她。
既然親情人情都不能打動她,也就隻有窺探她的内心了,哪怕有可能被她察覺而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她也必須要一試。
樓玉笙深吸一口氣,睜眼說話,冷不丁聽她輕蔑道,“不必費心用你的讀心術,沒用!”
樓玉笙……樓玉笙已經完全傻掉了,她還沒開始用呢就被人拆穿了!不是說隻有用異術殺人了才會被他們察覺的嗎,怎麽會這樣啊!
騙子!阿緣這個騙子!
師尊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懶得多說,也沒興趣再看她,一眨眼,師尊就像忽然隐身了一樣消失不見。
樓玉笙見此一急,(爾康手)别走啊!
她還有十八般武藝沒用上呢!
隻是她内心的咆哮還沒吼出來呢,平靜的山洞裏也不知怎的忽然刮起一陣強風,直接将樓玉笙活生生地刮了出去。
被強風扔出山洞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的樓玉笙欲哭無淚,看到眼前伸出一隻漂亮白皙的手,擡起頭看到阿緣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也不知怎的就覺得委屈極了,眼淚刷的流下來。
阿緣“……”
……
得知楚宣被送去歇下了,阿決也乖乖地在睡覺,樓玉笙就放心地去參觀阿緣的房間了,讓樓玉笙意外的是,阿緣的房間竟然還在另一個山頭的一個山洞,海拔還要高一些,要不然他們師門的人擁有這樣高超的武藝,每天上上下下的早就累死了。
進了山洞,打開石門,裏面才是阿緣的房間,雖然山洞在山内深處,光線依然柔和,全靠牆壁上的夜明珠,但因着之前的見識,樓玉笙也不大驚小怪,反倒是屋内的簡單擺設讓樓玉笙有些心酸……哪個妙齡少女的閨房會如此簡陋啊!竟然真的隻有一個塊凹進去的石壁做衣櫥,一塊大石頭做梳妝台,除了一把銅鏡一把木梳什麽都沒有了,連那張床,也簡陋的連個帷帳也沒有,更别提什麽雕花大木架……
床……
樓玉笙忽地一怔,回眸又忘了眼nb床,這仔細一看,一口冷氣生生地憋在喉嚨,半晌出不了氣。
那哪裏是床啊,一丈見方的大冰塊,有兩尺來厚,滋滋地冒着尺來高的冷霧,光是看看,都冷的樓玉笙渾身發抖,更别說睡在上面了,不過,這冰床怎麽看着挺眼熟的啊?
她猛地一激靈,這可不就是古墓裏的寒玉床嗎?
她默默地又掃了眼整個山洞,沒看到眼熟的繩子,轉臉看着阿緣問,“你會在繩子上睡覺嗎?”
“睡繩子?”阿緣微微蹙了蹙眉,冰冷的眉眼中有淺淺的困惑。
不會啊。
樓玉笙暗暗地松了口氣,結果就聽阿緣說,“可以一試。”
然後就見阿緣入手一動,袖中白绫祭出,穩穩地嵌在石壁上的凹槽裏,樓玉笙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就看到阿緣一個優雅而仙氣十足的鹞子翻身,四平八穩地躺在細如手指的白绫上。
阿緣閑淡悠然的模樣,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輕如蟬翼的素衣裙角輕輕地垂下,層層疊疊,在空氣裏微微蕩漾,像一朵開的正盛的百合,光暈裏,仿佛有花粉在跳舞。她如瀑的青絲像一幅水墨畫一樣慢慢撲灑開來,鼻尖,都是他秀發的清香,醉人心魂。
她躺了一會兒,一個翻身跳下來,優美的像在冰湖上跳芭蕾,然後說,“這倒是個靜氣凝神的好法子,你既能想到,當也練習過。”
樓玉笙陡然從方才醉人的畫面裏驚醒,爲自己對美人的癡迷羞澀不已,也虧的自己也是女兒身,不然她一定是個風--流多情,處處招蜂引蝶的狼蕩公子哥。
又過了會兒,她才想起阿緣問她的話,讪讪道,“我哪有那本事啊我其實也就信口胡謅罷了。”
樓玉笙轉身看了看,實在找不到坐的地方,憂傷地隻能繼續站着,看着阿緣收起了白绫,問她,“阿緣,你們師尊有沒什麽弱點或者可以讨好的地方啊?”
阿緣看她一眼,“師尊不願救楚公子?”
樓玉笙苦惱地點點頭,這種給人希望再折磨你下又斷了你希望的人最讨厭了!
阿緣沉默了一下,又看樓玉笙,冰冷的眼眸裏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又過了會兒,她才說,“師尊既叫我接你們進山,應當是同意了,但是……”
她看着樓玉笙,沒說的話在眼眸裏表現的很明顯--你究竟做了什麽讓師尊改變主意了?
樓玉笙……樓玉笙頓時郁悶的想死,她其實,其實也就一不小心說漏嘴問了問她的年齡而已嘛,也不是什麽大事啊。
阿緣“……”
仍是冷淡的眼神,卻給人“你自求多福吧”的錯覺。
樓玉笙長長歎氣,不高興地嘀咕,“怎麽那麽小氣啊,好歹也是我曾祖母啊!”
阿緣的驚訝毫不掩飾,樓玉笙卻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記得南歌前輩在那幅畫上寫道:阿衡絕而離山……
所以當初,外婆跟那個師尊鬧翻了,氣咻咻地離開了這兒?
樓玉笙頓時倒吸冷氣,所以師尊是很不爽外婆的,才會冷眼看着外婆難産而死而袖手旁觀?!
她絕情地連自己女兒都不會救!又怎麽會救毫無瓜葛的阿宣?!!!
樓玉笙隻覺渾身發冷,難道明知阿宣有救卻也救不了他嗎?
不可以!絕不可以!
“你怎麽了?”阿緣看她忽然臉色大變,眼裏竟湧出恨意,眉心一皺喝醒了她。
樓玉笙現在心裏焦躁的很,聽阿緣說話也覺得煩躁,忽而一愣,突然抓住阿緣的手,着急地問,“阿緣,你們真的有辦法救阿宣嗎?不是問你有幾成可能,是絕對,絕對治好他,真的嗎?”
阿緣皺眉看她,眼神冷冰冰的就像刺一樣,但其實,她也隻是在疑惑,在考慮,然後說道,“楚公子的情形究竟如何,我并不十分清楚,是以不能給你确切答複。”
樓玉笙知道她并不是在敷衍自己,于是急忙說,“那你去看看阿宣,究竟能不能完全治好他!”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樓玉笙滞了下,焦躁的情緒在阿緣冷漠的目光下漸漸冷靜下來,松開了手,苦澀地說,“如果有十足的把握,無論希望多渺茫,我也要求師尊答應,如果也隻是能盡力而爲,我又何須在此浪費時間,還不如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開開心心地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阿緣冷淡道,“楚公子命在旦夕,任是神仙也無十足把握,哪怕隻一分可能,你也不該放棄。”
“話是這樣說沒錯……”樓玉笙苦笑,“可實際上,如果連你們都說隻有一分可能,那其實連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沒有吧?其實也就等于沒有希望!我舍不得讓他受這個罪!而且我也不信,你的師尊會盡全力。”
阿緣皺了眉,倒也沒說什麽,良久,才道,“如此,你去求師尊吧。師尊不做沒把握的事。”
言下,便是很有希望了。
樓玉笙也松了口氣,隻要有希望,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隻是……
樓玉笙考慮了會兒,問阿緣,“你知道,阿衡的事嗎?”
阿衡離開,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阿緣尚沒有出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加上這裏從無人閑話八卦,她就更沒可能聽說了,隻是聽樓玉笙講了些許之後,阿緣已經猜了個八九分,但,畢竟是師門之秘,她是不可能告訴樓玉笙的,能說的也隻是無關緊要的信息。
“阿衡既是與師門決裂,就不要再提此人,另想法子讓師尊改主意。”
樓玉笙瞅她幾眼,沒忍住道,“你有事沒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阿緣淡聲說,“師門之秘,無可奉告!”
樓玉笙翻了個白眼,“不說我也猜的到,不就是外婆外公相愛惹怒了師尊,她想棒打鴛鴦,結果外婆就和她斷絕了關系,這氣壞了師尊還讓她覺得顔面盡失,才遷怒于我呗!”
阿緣涼涼地看她,默不作聲。
“還真讓我猜對了啊?”樓玉笙吃驚道。
阿緣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話。
樓玉笙越發肯定自己猜測,頗爲同情外婆,卻更讨厭師尊這樣的人,一撇嘴,“老頑固!真讨厭!”
阿緣冷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可妄言,更不可無禮!否則,我也不願救楚公子!”
樓玉笙輕輕哼了哼,好奇地問,“那其二是什麽?”
阿緣卻已經往外走,“時辰不早了,你去看看楚公子吧,也想想,該如何求師尊。”
“……”
樓玉笙本來還以爲問問外婆的事知道師尊的禁忌免得說錯話求錯情,結果真相竟然這麽狗血,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麽去求這樣一個冷血的老怪物了,沒辦法,隻好找楚宣商量去。
楚宣就歇在樓玉笙開始落腳的那個地方附近,仍是山洞,跟阿緣的閨房沒什麽區别,就是床不一樣,不是寒玉床,普通的石床,鋪了潔白的床單,楚宣身上蓋着薄薄的白色被褥,旁邊睡着阿決。
她進去的時候楚宣剛醒來,他要起來,樓玉笙忙過去摁着他不讓起,楚宣失笑,輕聲說,“你是把我當老頭子了,動都不能動?”
樓玉笙才不接話,輕聲問,“你冷不冷?我再去要床厚被子。”
楚宣笑笑,“不冷,有你在,心暖。”
早就領教過這人說情-話的本事,可此時聽來,卻備覺心酸,心裏的委屈也止不住,“那你還丢下我一個人跑了。”
楚宣本還想調侃幾句,可看她眼淚汪汪的,心也跟着抽抽的疼,坐起來抱她在懷,“對不起,是我太自私,我以爲那樣,對你好。”
連日來的擔驚受怕,方才的委屈,此刻一湧而出,眼淚止也止不住,卻又說不出埋怨控訴的話,隻能一抽一抽地說,“以後再也不許這樣了!”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楚宣輕輕擁着她,又是感動又是苦澀,他就是想,估計也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以後,他們一家三人,哪怕時光短暫,也要一直在一起,絕不分離。
這樣靜谧美好的時刻,偏偏有人來打擾。
石門忽然被打開,是個白衣的年輕男子,表情還算溫和,因看到他們擁抱,還有些尴尬地紅了臉,立刻轉過身,背着他們退着步子将晚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一面說,“今日天色已晚,兩位在此将就一晚,明日還請盡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