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志高的動靜和謀劃,孟桃可不知道,也不關心,她忙得很呢。
首先要處理沈譽帶來的那些豬肉羊肉,吃了幾天,光是豬肉還剩五六百斤,現在客人都走了,孟桃和金牛兩個人不可能吃得完。
沈譽本來是打算請全村人吃一頓,他做爲桃花的結婚對象好露個面的,但劉永勝不許,說這樣不合規矩,雙方長輩都沒見個面,不見媒人來議親下定禮,他自個兒跑來請的什麽酒?
這是土匪行爲。
沈譽在劉永勝跟前屢屢翻車,也是沒了脾氣,表示受教,其實隻要是維護桃花的,怎麽說他都沒關系。
臨走前他擔心孟桃處理不來,要找包大隊長幫忙,孟桃讓他放心走,這點事情都辦不了,太小看她了。
沈譽舍不得地說:下次再來臨水村,一定要請酒,然後就可以随時把她帶走。
孟桃嘴上回答想得美,哪那麽容易?
心裏卻想這家夥真的,總是出奇不意,弄得她原本初步規劃好的人生計劃到目前爲止,已經完全被擾亂,雖不算什麽壞事,但她是徹底被他帶節奏了。
這些豬肉、羊肉,其實凍在雪堆裏能留個把月,也可以做熏肉,但看看豬肉足夠肥厚,是農戶人家最受歡迎的,能熬豬油吃些葷腥解饞,況且到年關了,有些人家沒肉票,豬肉都買不起,孟桃就決定,還是讓包大隊長出面,找個借口,不要票,最低價把肉賣給村鄰們。
這樣也算是沈譽做了點好事。
白送又不可能,顯得莫名其妙,明目張膽買賣收錢,要是被哪個白眼狼舉報也麻煩,由包大隊長官方出面,就沒事。
包大隊長當然贊成,他管轄的大隊,肯定希望家家戶戶過年有肉吃,托辭借口什麽的,他有的是,隻說沈譽其實是受他包大隊長請托,找關系從城裏肉聯廠弄來的這批“特供”肉,不要票還給優惠價,就是給咱村争取到的好處!
村民們哪還有話說的,高高興興搶着割肉留過年。
“特供肉”就這麽處理完了。
孟桃也留了點新鮮豬肉過年用,羊肉有的村民們不愛要,嫌太瘦不能熬油,就自己留着,羊肉其實做好了,幹鍋或是炖湯,美得很,暖身又特别營養。
給包大隊長、周翠玲家也都分了一些。
臘月二十七上午,臨水村孟家又來了兩拔客人,前一拔是那涼公社柳莊五個人,趕着一架牛車來的,馬六子和王二狗代表其他小夥伴來看望孟金牛,孟長壽帶着孟金山,還有個叫孟金林的一起跟着來了。
孟金林倒是表現得比孟金寶、孟金貴和孟金鋼有禮貌,隻是他打量整個院子的那種探究目光,趁人不注意推開其它廂房門察看的行爲,令人不喜。
但來者是客,最多也就呆一天,孟桃沒說什麽,一并招待了。
孟金牛見到小夥伴馬六子和王二狗,十分高興,對于孟長壽和兩個堂兄弟,也能淡定自如應對,幾個人看着明顯有所改變的金牛,都禁不住驚訝,又見金牛竟然坐着把皮椅子,而且皮椅子有輪子,金牛隻需要動動手就可以自由走動,更是看呆了。
孟金山驚奇又好玩,推着孟金牛轉來轉去,孟長壽和孟金林神色複雜,馬六子和王二狗則是感歎金牛有好日子過了,爲他高興。
近中午的時候,來了第二拔人,是縣城裏的張福,帶着他爸和他弟,坐班車到公社,然後租了架牛車進村。
張福跟孟桃和孟金牛抱怨:這一路把他累慘了!本來隻想自己一個人來的,可老爹非要跟着,說要來看看他的病友孟金牛,然後張媽說張弟在家沒人瞧,一起帶上吧!
張爸是左腿骨折,拄拐杖雪地上怕他滑倒,張福得背着他上下車,還要管個七歲調皮搗蛋的弟弟,一路又吼又叫的,所有人都看神經病似的看着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孟桃瞧着一進院子就沒停過的張弟,又是攆雞又是追狗,撞到了柿子樹,擡頭一看,嘿!樹頂上還留着兩個紅果兒,立馬就要爬樹上去摘……她理解了張福,深表同情。
好在有孟金山,就叫他出來陪着張弟,隻要不摔着不傷着就行,不管他們怎麽玩。
這下家裏又熱鬧了,又要勞煩包大隊長幫忙待客,于嬸和楊嬸來搭手做飯,周翠玲是找不到了的,她有了張國慶,談戀愛時間都不夠。
午飯過後,又坐了一會,縣城來的客人就準備回去了,他們得坐下午那趟班車返城,要去公社等車。
那涼公社的自己帶了牛車來,遲些走不要緊。
張媽讓張福捎來一個布袋,裏面是兩斤富強面,兩包糕點兩斤白糖,還有兩副被套、床單,她們被服廠縫制的,本廠職工有指标購買出廠價,深藍色的給金牛,粉紅碎花的給孟桃。
孟桃的回禮是三斤羊肉兩斤豬肉,幹蘑菇、木耳、黃花菜若幹,約莫三四斤。
張福趁邊上沒人,神秘兮兮地從随身背着的挎包裏掏出個報紙團,遞給孟桃說:“這個送給你,要輕點打開,别摔喽!”
孟桃小心打開:竟是個玲珑圓潤、精巧秀氣的小瓷器,翻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個暖手爐——古代太太小姐們用的細瓷暖手爐!
孟桃指着暖手爐底部一個小小方形印,叫張福看:“大明成化年制,就是明朝,離現在幾百年,這可是老物件兒了,拿到大城市,比如京城,可值錢了,你送給我?”
張福道:“你不是喜歡這種玩藝兒嘛?我前兩天去我姨家,她家親戚管着個廢舊站,讓我翻找了一天,又找到些銀元,還有兩個青花大碗,和這個小東西,青花碗我媽要了,她說盛湯好得很,這小東西就拿來送你了。”
孟桃:“那個青花碗搞不好也是老物件,你還是保護着些,萬一哪天你沒錢了,拿去換錢,還能管你幾頓飽的。”
張福切一聲,滿不在乎:“老子這輩子都不會窮了!”
孟桃笑着指了指手裏的暖手爐:“那我出錢買?”
“看不起人是不?那我砸了它。”
“那我就笑納了,謝謝哈。”
“這還差不多,以後我找到好看的,還拿來孝敬你。”
“以後的,我要給錢,不然你就砸了别給我送來。”
“成吧。”
又說了一會話,張福就和張爸、張弟告辭走了,這次是臨水村的牛車送他們去公社。
孟金牛倒是和張爸成了忘年交,叮咛他有空再來玩,張爸連連點頭,說看到了村外那條河,很喜歡呢,等他腿好了,天氣也暖和了,就過來釣魚。
張家人離開後,馬六子跟孟長壽說怕晚些又下雪呢,要不咱也回了吧?
孟長壽說不着急,他還要去山上看看,從包大隊長那裏得知孟勝利的老友來過,孟長壽埋怨孟桃不懂事,這樣的大事,竟不着個人去那涼公社通知他,去孟勝利的墳地,應該由他這個大哥陪同才行的。
孟桃不跟他争,過去了,還浪費口舌幹嘛。
孟長壽帶着孟金林、孟金山去山上,孟桃就和金牛跟馬六子、王二狗閑聊。
等到孟長壽爺孫回來,下午四點鍾多,提早做了晚飯吃完,天色果然暗下來,又起風下雪了,孟金林說:
“要不,馬六哥和二狗哥,你們先回吧,金山想回就跟着,這天兒太冷,我爺再多住兩天。”
馬六子問:“那你咋不回?”
“啊,我還有事呢。”
“啥事?”
孟金林咳了一聲:“金牛腿腳不好,桃花也不方便照顧,我爺讓我在這邊陪着金牛。”
孟桃看了看孟金林,說道:“金牛受傷,就沒見着你,他住院二十多天,你也沒露面,現在出院了,在家好好的,晚上自有村裏的小夥子來陪,用不着你。”
孟金牛在旁邊附和:“金林,你走吧,我不用你陪。”
孟金林轉臉朝向孟長壽:“爺,你看……”
孟長壽:“桃花,金林要看書複習,明年開春參加縣裏一個招工考試,家裏人多太吵,你們這邊人少,安靜,就讓他在這邊住一兩個月,過年了,多點人氣這屋裏也暖和些。”
孟桃:“我說過了,那涼柳莊老孟家,占了我爺爺的祖屋份額這麽多年,我爺爺都不計較了,這邊的院屋,你們誰都别想來住,不要說孟金林,老爺子你也不行!”
孟長壽:“你這丫頭咋不懂禮呢?我弟要是還活着,有你啥事?”
“我爺爺活着的時候,你怎麽不來?現在是我當家,我說了算。”
孟桃說道:“趕緊回去,就算風雪再大,我也不會收留你們的。”
孟長壽氣得幹瞪眼。
馬六子和王二狗勸道:“既然一路來了,還是一路回吧,要不二天可沒牛車送大爺您進村,那地上堆滿雪,冰涼冰涼的,把您老給凍壞了可咋辦?”
孟長壽還是要點臉的,他本來也沒打算住下,隻是要幫孟金林說項而已。
孟金林也隻得跟着走了,孟桃看到他拎的布袋,裏面果真有書本的形狀,但那不關她的事,不熟悉不喜歡的人,就不能留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