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呆呆的看着自個兒透着焦味的發,像是傻掉了:她最得意的一頭青絲啊,就這麽被小賤人給燒沒了。
“我的發啊!”又驚又怒之下,張氏忍不住嚎了起來,如同被人捏着嗓子一般,尖聲聽得人毛骨悚然,卻又嘎然而斷,原來張氏嚎到一半,傷心過度之下暈了過去。
甯無雙一副緊張的模樣,要上前扶張氏,卻被丫頭婆子們給攔住了,誰還敢讓三小姐碰夫人啊,喂個粥都能喂出一場火來,誰知道這一扶又會扶出什麽來?
既然對方不需要自個兒的殷勤,甯無雙也不好勉強,用委委屈屈的語氣,說道:“我都說了,我沒伺候過人,笨手笨腳的伺候不好,母親卻還非要我伺候……唉,還好母親大度,願意包容我,不怪我……”說着,指揮着丫頭婆子:“你們傻了呀,還不将夫人扶起來,秋晨地上多涼啊,母親已經身子不好了,再受了寒氣可不得了啊!”
她身子不動,嘴裏道:“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個兒來吧!”
顧婆子臉上是一片驚恐的神色,慌忙搖手:“三小姐,還是奴婢們來吧,您伺候夫人用膳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三小姐的手段太毒辣了,一出手就毀了夫人的發,要知道身體發膚授之父母,夫人的發都沒有了,傳揚出去三小姐固然沒個好名聲,夫人也讨不了好。
這是典型的打了人巴掌還不讓人喊疼啊!
甯無雙心難安的模樣,十分抱歉的說道:“那怎麽行?是我笨手笨腳害的母親這樣,自然要留下來幫忙!”
衆人一聽到甯無雙還要留下來幫忙,都慌忙搖頭,苦口婆心的勸着:“三小姐,這裏有奴婢等人伺候就足夠了,三小姐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再讓三小姐伺候下去,隻怕三小姐能無事,她們這些丫頭婆子都得落個伺候不力挨闆子了。
盛情難卻啊!
既然大家都這麽說,她也隻好勉爲其難的聽從了,看了一眼死狗般狼狽不堪的張氏,甯無雙微笑着踏出了門外,覺得今日豔陽特别的高照,心情格外的飛揚。
雲幽也是忍不住笑的開懷:“小姐,真痛快!”
綠腰卻有些擔心:“小姐,老爺知道會不會……”
甯無雙冷冷一笑:“知道又能怎樣?”她和張氏水火不容,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甯德海還讓她來侍疾,就該知道這個結果的。
見綠腰眉頭微鎖,擔憂的模樣,她安慰道:“她一心要踩我,不管我怎麽伺候都讨不了好,還不如自個兒怎麽痛快怎麽來呢?”
雲幽覺得甯無雙說得再正确不過,夫人讓小姐過來侍疾,本來就存了惡毒的心思。小姐這般也不過是以牙還牙,而綠腰想想也覺得甯無雙說得有道理,懶得再發愁了。
甯德海回來後知道此事,果然叫了甯無雙過去書房。
“你說你……”見甯無雙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甯德海到了嘴邊的訓話頓時在舌尖上打了個卷,全都咽了下去,歎了一口氣,才緩緩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舒坦,可你得将眼光放遠點,你說你已經和昭王解除了婚約,現在又與宣王八字不合,若是再沒個好名聲,日後可如何是好?”說得一副好像完全爲甯無雙作想一般的慈父。
“父親就莫要替我擔心了。”她面色平靜,淡淡的開口:“好歹我手腳齊全,再怎麽着也不會被人嫌棄,倒是大姐姐和六妹妹,一個斷了腿,一個瘋了,父親多操心操心吧!雖說咱們甯家不缺這麽兩口飯,但留在家裏于父親的名聲不利啊!”
甯德海被甯無雙堵的一口氣上不來,氣的臉色發青,怒道:“你也知道于我名聲不利,那怎麽就不知道退讓?”
甯無雙微微一笑,笑容冷漠如冬日的寒風:“怎麽退,怎麽讓,還請父親明示!”她倒要看看甯德海有沒有臉明講!
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講,甯無雙讓甯德海講,他哪裏好講,隻氣的狠狠地的喘氣,怒瞪着眼前的少女:這哪裏是他的女兒,簡直就是他的災星!
一旁紅袖添香,溫柔美麗的思情上前爲甯德海續了茶,軟軟的勸着:“老爺,兒女都是父母的債,你何必跟三小姐生氣呢?”
甯無雙微擡了擡目,看了一眼這個現在最受甯德海寵愛的女人,雖然還沒有擡爲姨娘,但聽說已經領着姨娘的份例了。
前翹後凸,身段妖娆,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呵呵,到底是一起睡了那麽多年,張氏對甯德海的喜好了解的特别清楚。
被甯無雙那麽淡淡一瞄,思情的後背一麻,仿佛有冰冷的毒蛇在上面爬過,令人忍不住顫栗。
但随即甩去這個荒謬的念頭,三小姐瞧着也不過十三四歲,還是個嬌嬌嫩嫩的小丫頭,就是丫頭們傳言三小姐厲害,思情也覺得是言過其實。
如此一想,她又笑着說道:“老爺,你讓三小姐給夫人侍疾,本是一片好意,隻是想來三小姐身份尊貴,從未曾伺候過人,所以才會發生早上的事情。奴婢覺得三小姐又不是存心故意的,老爺就不要跟三小姐一般計較,您的慈父心腸,三小姐會明白的。”
勸過了甯德海,又張口勸向甯無雙:“三小姐,老爺讓你給夫人侍疾,是爲了您的名聲着想,眼看着三小姐快到及笄的年紀了,中間又隔着兩位王爺,老爺擔心也再說難免,所以小姐就别辜負了老爺的一片苦心。隻是夫人跟前的活兒三小姐做不了,不如就做些别的事情,什麽廚房,什麽針線房的,總得爲夫人做點什麽,說出去也能說是給夫人侍疾過,有這麽個名聲,日後也能找到好人家。”
甯無雙挑了跳眉頭,她沒聽錯吧,廚房和針線房,張氏居然舍得給她管,這可是兩個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
她笑了笑,上下端詳了思情一番,才故作不解的說道:“你誰啊?誰教的規矩?怎麽如此不懂規矩,主子說話,哪有下人開口的餘地?”頓了一下,朗聲:“來人,将這賤婢拖出去掌嘴二十,好好的教教規矩!”
思情一下子笑容就僵住了,剛剛還覺得是張氏等人小題大做,高估了三小姐,此時卻是嘗到了厲害——好辣的手段,一張嘴就是二十下,這不是存心要毀了她的臉麽?
忙楚楚可憐的看向甯德海,求救:“老爺?”梨花帶雨似的。
甯德海對思情正在興頭上,哪裏舍得她被拖出去打,咳嗽一聲,含糊其詞:“這是你母親身邊的丫頭,嗯……才進府,規矩上……難免,難免有些疏漏!”
“才進府的更要嚴懲。”甯無雙義正言辭的說道:“否則日後當差更不仔細。還好今兒個是在我們父女面前沒規矩,若是在祖母面前,打爛了她的臉都是小事,這樣沒規矩的下人,直接打頓闆子送出去,省的丢了我們甯侯府的臉面。”她算準了甯德海沒臉在她面前說他趁着張氏病重,玩了她身邊的丫頭。
甯無雙說完,對着一旁白嬷嬷說道:“母親生病,就莫要驚動了她,你去替母親教訓教訓這沒規矩的下人。”
白嬷嬷得令,撩了袖子,在甯德海的鐵青臉色,思情楚楚可憐的表情中,狠狠地甩了一個大耳光子下去,白嬷嬷是什麽人,那是宮中的老人精,怎麽讓巴掌更痛更有力,那是必備課程,所以這一巴掌下去,思情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嘴角都給撕破了。
不等白嬷嬷再甩第二下,她就撲到了甯德海的懷裏,哭的那叫一個可憐:“老爺……老爺救命啊……三小姐這是要打殺了奴婢……奴婢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甯無雙就冷聲吩咐道:“白嬷嬷,沒聽見麽?這丫頭不想活了,你成全她吧!”
思情的嚎哭聲一僵,還沒容她想清楚,人就被白嬷嬷拽出了甯德海的懷裏,脖子被一隻鋼鐵似的手掐的緊緊的,隻見那看起來和善是白嬷嬷,此時正笑吟吟的問:“既然你活不下去了,我這老婆子就送你一程!”
思情吓的雙腿發軟,她哪裏真的想死啊,她不過是想讓甯德海爲她做主,才這般說話的。
她青樓出身,自小就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這白嬷嬷看着和善,可那一雙眼中卻沒有半點憐憫之色,冷硬如鐵——她是真的會殺了她的。
當下也不管什麽臉面不臉面了,哀哀的哭着:“我不想死,老爺,救救思情吧,看在思情伺候老爺一場的份上,救救思情吧!”
甯無雙像是聽不懂一般,睜大眼睛,不解問:“父親,這丫頭不是母親才買回來伺候自個兒的麽,怎麽又伺候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