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幸好!
若是她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娘娘定然繞不過她。
想到表面看着溫柔無害淑妃娘娘的手段,錢輕染深深打了一個寒顫,越發緊跟着甯無雙——她絕不能辦砸了娘娘吩咐下來的事情!
皇宮的晚宴,規格自然高不可攀,像是如廁和換衣,都是有專門的房間,而且用雕花的屏風隔成若幹個小空間,私密性十足。
甯無雙和錢輕染在宮女的帶領下進了換衣間,甯無雙淺淺一笑進了小空間,宮女要拐過屏風,進去爲甯無雙換上,一旁的錢輕染忽然開口:“多謝姐姐,還是我來吧!”說着掏出一個荷包,塞進了領路宮女的手中。
那宮女微微一愣,随即不動聲色的接過荷包,退了下去。
甯無雙在小空間中冷冷勾唇,聲音卻無一絲異樣:“怎麽能麻煩你呢?還是我自個兒來吧!”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時常聽藍黛說起你,我對你已經神交已久,今兒個見了,更覺得投緣。若非藍黛今兒個不能前來,咱們三個也正好借此機會,好好的說說話。”
錢輕染嘴裏柔柔的說着,手下卻将藏在袖中的藥粉灑在了衣服内側。
她自以爲聲音很穩,表現的很坦然,卻不知道聽在甯無雙的耳裏卻是有着不容忽視的顫抖,快速完成這事,她拐過屏風進去,面上有着一絲讪笑:“無雙,你的衣服真漂亮,讓人看了還想看。”
甯無雙笑容閃亮了起來:“若是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她上下打量了錢輕染一番,語氣真誠的說道:“咱們身材差不多,要不換換?”
錢輕染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扯着臉皮說道:“君子不奪人所愛,不如日後再送我一套,今兒個就算了吧!”
開什麽玩笑,這套衣服可是加了料的,打死她也不敢要。
“那也行!”甯無雙瞧着錢輕染僵硬着,仿佛罩在臉上極爲不自然的笑容,又是彎了彎唇,從善如流的說道:“那就日後再說。”就是不知道日後,她還有沒有臉出門?
錢輕染聽到這話,笑容才自然了起來:“那我幫着妹妹換上吧!”
甯無雙似笑非笑的說着:“錢輕染你真是個好人,你對我這麽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她嘻嘻一笑,有些俏皮有些天真:“不過,我這人有些怪病,實在不習慣在别人面前脫衣服,還請你在外面等我吧!”
甯無雙的笑容,落在誰的眼裏都是甜美純淨的,但不知道爲什麽,聽她說着報答二字,錢輕染的後背就是一涼,有種似冰冷小蛇爬行的錯覺,弄得汗毛都豎立了起來,錢輕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強笑着:“那也行,我出去等你!”
待錢輕染退出了小空間,甯無雙的笑容一收,低頭看了看衣服的内側,細微的粉末幾不可見,若非她早就對錢輕染起了疑心,隔着屏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她和錢輕染不過是初次見面,哪裏就能得她掏心掏肺的照顧了?
不過,她可不是養在閨中,遇事隻會哭哭啼啼的弱女子,錢輕染想要算計她。
甯無雙冷冷的眨了眨眼睛,一抹妖異冰冷的笑意從眼底浮現出來:走着瞧吧,就看看今兒個倒黴的會是誰?
錢輕染在外耐着性子等甯無雙出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但她心總是懸着無法落下,這種感覺在見到甯無雙換好衣衫笑吟吟出來的時候更甚。
甯無雙不動聲色的拉住她的手,一副天真散漫的表情:“錢輕染,離席這麽久,咱們快回去吧。”
錢輕染的手被甯無雙握着,感覺仿佛被什麽冰冷纏繞,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又不好甩開甯無雙的手,擔心引起她的懷疑,隻得忍受着那種被毒蛇纏繞的感覺,應道:“好!”
她急急的想要回到晚宴上,就可以擺脫這份詭異的感覺,也正好将一切交給淑妃娘娘。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回去的途中,晚風吹來,一陣落葉嘩嘩的聲音,錢輕染不知道運氣太好,還是太壞,一幹落葉正落在她的頭頂上,弄的個沒頭沒臉的,就跟頭上長滿了葉子一般,那模樣實在狼狽不堪。
領路的宮女一下子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随即掩住笑,咬着唇低下頭。
錢輕染這輩子都不曾這麽倒黴過,此時囧的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甯無雙隐忍的咳嗽了一聲,上前溫柔的幫着錢輕染拿掉樹葉,順便再不折痕迹的将藏在手心裏的藥粉從她脖子處的衣領灑了進去。
等到拿掉所有的樹葉,甯無雙柔聲細語的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壓根兒提也不提錢輕染之前的窘狀,仿佛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她這樣善解人意的模樣倒是令錢輕染生出一絲羞愧,幾度咬了唇,卻終是沒有開口,低着頭被甯無雙拉着離開。
領路的宮女已經調整好表情繼續領路,不過在拐彎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解的回頭看了一眼在夜色中挺直的古樹,神色疑惑:夜風似乎也沒那麽大,剛剛那一陣落葉似乎有些怪異。
但她很快就将這個念頭散去,若是真是人爲的,怎麽着也要讓錢家小姐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才是,怎麽會故意選擇在無人的時候呢?
而等到三人的身影都消失了,古樹的繁茂枝葉間露出一張略帶天真少年的臉,眼中卻有着與稚嫩面孔不符合的寒意,身形一閃,如鬼魅般的落地。
“三哥,王妃好手段,将人賣了還能讓人給她數錢呢。”跟他們的王爺可真像!
不知道何時樹下又出現另一個身影,一身的黑色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他盯着甯無雙的方向,咂着嘴巴,他剛剛可是看見被王妃坑掉的錢家小姐一臉的羞愧之色。
嗯,影四發現自個兒越來越欣賞自家的王妃,果真是與衆不同,難怪能迷得冷酷狂傲的王爺!
甯無雙和錢輕染再度悄無聲息,不動聲色的回到座位上,至于是真的沒有引人注意,還是人故意裝作不注意,這就難說了。
甯無雙剛剛落座,卻是眉頭一挑,發現她的案上覆着一支綠頭簽,還沒來得及伸手翻開,就聽得太監尖銳的聲音劃破夜色,叫道:“六十三!”
遲遲卻不見有人應下,太監微微發急,又叫了一聲:“誰是六十三号簽?”
甯無雙還在想着這是做什麽,卻不想身邊猛的多出一隻手臂,從她案上翻開了那支綠頭簽,高聲應道:“在這裏呢!”
甯無雙目光轉向一旁的高高舉着那支綠頭簽的錢輕染,森冷如潭,似乎能凍僵了人一般。
錢輕染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不敢與她對視,忙低下頭,而太監尖銳的嗓音再度劃破夜空:“請小姐過來取令簽!”
甯無雙冷冷的勾了勾唇,眸光清冷的緩緩地站起身子,面色沉靜如水的走了過去。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的落在了甯無雙的身上,一襲藍衣,華光溢彩的少女隻那麽随意的緩步而來,她的衣裳并不是最華貴最精美的,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卻都被她吸引了過來,配合着龍舟上無數隻琉璃燈閃爍,光彩紛呈,似乎每一個人都看到那個少女像是踏着雲彩而來,藍色的裙擺在她的腳下随着她每一步的移動,都劃出一道淺淺的漣漪。
步步生蓮!
這四個字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
淑妃娘娘凝目,看着走來的少女,淺淺一笑,笑意溫和,卻無法掩飾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而德妃娘娘卻是鳳眸流轉,不露聲色的看了一眼淑妃,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總算是郁悶了一晚上的心情愉悅了起來:可算是等到了,否則她又怎麽會巴巴兒的來看這女人的耀武揚威。
南宮揚看着神色清淡,步伐随意的少女,數百道的目光都集聚在她的身上,她清麗無雙的容顔似乎天生就是爲了享受衆人的矚目,注定了她的尊貴,他看着隻覺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割的痛,這般的氣度華貴,這般的清麗無雙,這般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神……爲何蛻變後的她會如此的讓人注目,而她原本是他的王妃……
甯無雲看到這樣的甯無雙,又看到南宮揚因爲她而變幻的神态,她心中的恨意大增,随即又是一陣冷笑:小賤人,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時候,等一下就有你好受的!
張氏的神色卻是變幻莫測,不過恨意卻不比甯無雲少,看着這樣的甯無雙,她仿佛又看到那個風華絕代,無人能比的女子,當年她也是這般……這般的奪目……
這瞬間張氏将眼前少女的身影與記憶中那個身影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