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心裏冷笑,面上卻越加的溫柔:“我早就派了不少人打探,手上的這三家算是極好的人家,對方的人品才學也都很好。一家是李家的公子,嫡子出生,相貌出衆,學識過人,算是極好的人才;另一家,是王家的公子,雖說嫁過去是填房,可是這王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從四品的官位,一看就是前途遠大的;還有一家,是羅家的公子,羅家雖說是個商人,卻也是正經的皇商,家财萬貫,隻有這麽一個獨子,爲人最是實心不過,羅母也是個好相與的。”
張氏抿了口綠腰端上來的茶水:“這三家都是好人家,與你也都是好姻緣,你自己看着挑一家吧!”
無雙若是不知道内情,真的就要爲眼前張氏的好心腸贊歎起來,真是個開明的慈母,不但費盡心機爲庶女挑選好姻緣,還讓庶女自個兒選擇,不要說庶女了,就是親生女兒也是少有的好事情,真真兒難得的好母親。
但無雙卻知道,眼前的這位不過是笑面虎,正挖着陷阱給她跳呢?
這位可真是好心機,好手段,爲了她這個庶女可謂是用心良苦,那位李家的公子,的确相貌出衆,學識過人,可惜卻是個斷袖的,聽說身邊的小厮都是極爲清秀的,以至于京城無人願意将女兒下嫁;王家那位公子,的确是從四品的官位,前途是很不錯,可惜聽說,他已經娶過三位妻子了,據說他的妻子都是被他虐待而死,現在已經也沒有人家願意将女兒嫁過去了;羅家的公子的确是心眼實在,羅家的财産也的确是萬貫,羅母也的确很好相處,可惜的是羅公子的心眼太實在了,是個智障兒。
這麽個三位極品的人選,張氏花了半天時間,都能給她找過來,可真是不容易啊,現在還一副開明的模樣,讓她自己挑選,隻要她開口選了,到時候,所有的罪責就怪不到張氏這個嫡母的頭上,她還是溫柔的嫡母,還是甯德海眼中溫柔良善的好妻子,是甯侯府大度端莊的好主母。
就是謊言被拆穿了,她隻是不過聽信了媒人的話,說到底也不過是失察之責,畢竟真正做選擇的人是她甯無雙,她就是想喊冤都沒地方喊!
當真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甯無雙依舊隻是低着頭,根本不回答張氏的話,死活就是不開口。
張氏手中茶蓋兒不時的碰着茶盞兒,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碰觸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催促的意思很明顯了,隻是不管她将茶盞敲得再響,無雙就是不開口。
“你倒是選一家啊!”張氏到底沉不住氣,開口了。
甯無雙搖頭的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有女兒家開口的道理,母親,你這是要羞煞我嗎?”一句話,說啥就是不肯選!
“你先别忙着害羞,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要知道女兒家的婚姻,那可是相當于第二次托生,我希望你自己能看看,拿個主意!”張氏此時的語氣雖然還是溫柔,可是其中已經帶了不耐煩的味道。
“母親,無雙自小也是讀《女戒》,《女訓》長大的,三從四德也是明白的,我實在做不出這等……”甯無雙依舊不肯選擇,冷冷的看着張氏,淡漠的說道:“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
驚世駭俗四個字,甯無雙沒有說出來,但也不算給張氏留面子,她這話處處有深意,就是三歲的孩子都能聽明白——其實就是暗指張氏沒家教,不守禮教!
她可不是包子,被人拿捏住了,隻會一個勁的往回縮,更何況,她早就看破了張氏的用心呢。
頓時這話就讓張氏氣的面色漲紅了起來,這個該死的小賤人,變着法諷刺她呢,卻又讓她抓不到把柄。
小賤人滑的跟泥鳅似的,根本就不粘手,可是她卻偏偏拿甯無雙半點辦法都沒有,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裏面卻藏着細細的利針,等到想要拔出來的時候,卻又找不出來,隻得啞巴吃黃連,自個兒咽下去。
張氏被甯無雙的暗指,氣得一張一陣紅,一陣青,卻又不好開口呵斥甯無雙,因爲話面上可沒有任何不妥,她要是真的呵斥了甯無雙,那也隻能說明,她想的遠了,也自承是個沒家教,沒禮數的。
張氏氣的牙根發癢,卻還不得不忍下翻滾上來的那氣息。
但是那臉卻放下來了,也裝不下溫柔的娘親了,冷聲喝道:“讓你挑,你就挑,磨蹭什麽?”說着,那手中的茶盞就惡狠狠地放在茶幾上,水花四沾。
甯無雙輕巧的避過,依舊淡漠說道:“不合禮教,無雙斷然不會挑的。”
張氏被甯無雙磨的氣息都不穩了,整個人就站了起來,卻因爲動作太猛,那手臂就帶起了茶盞,甯無雙瞄了眼那茶盞落下的位置,身體不着痕迹的就移了過去,那一杯溫茶就“恰好”灑在了甯無雙的身上。
甯無雙感覺到門外一聲鳥鳴,臉上的冷漠一掃而空,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硬是擠出幾滴眼淚出來,她擡起頭,淚眼朦胧的看着張氏:“母親,自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親今兒個偏偏非要無雙自己擇婿,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了,我們甯家也是京城的大戶人家,怎麽能做出這等不合禮數之事?”
她繼續苦口婆心的說道:“母親,今兒個請恕無雙無禮,這等不合禮數之事,無雙是斷然不從的。”
張氏冷笑:“你也知道你今兒個不從,就是無禮。甯無雙,你真的要做那不孝的女兒嗎?你就不怕我用家法處置你?”
無雙不因張氏的恐吓而變一份顔色,她隻是平平靜靜的看着張氏,隻有綠腰和雲幽知道,她們的小姐越是如此平靜的時候,就說明她心裏越是惱怒的很了。
張氏見甯無雙不但不誠惶誠恐的認錯,乖乖兒的選了相公的人選,反而很是冷靜固執的和她平視,眼中有種無法用言語訴說的倨傲。
自然是無法再忍受下去,她好像又看到戴氏曾經也是這般極其藐視的看着她。
張氏暴怒,一手用力的拍在桌上:“真的反了你了,這個不孝女,你給我跪下!”
她可是無雙名義上的母親,無雙當然是被她拿捏在手裏,一個孝道壓着,哪裏容得了無雙有半分放肆,這可是她回張家後,張老夫人一再強調的事情,而張氏此時也體會到這孝道的好處來了。
甯無雙自然不肯跪下,隻冷冷的盯着她,目光森冷如幽泉,沒有一絲的熱度。
張氏見甯無雙不但不跪下,還将腰背挺的筆直,怒目而視:“你不聽母親之言,還出言頂撞,如此目無尊長,你當真以爲甯家的家法打不得你?顧嬷嬷,取家法!給我狠狠的抽上五十下。”說到最後,那聲音森冷的讓人渾身都發涼。
甯家的家法,那可是極爲吓人的,又扁又厚的毛竹闆,打在身上特别的疼,一下子落下,那就是一道長長的血痕,若是挨上三五十下,體質弱的,隻怕要落下病根,這輩子都去不了,說不得連小命都不得了。
綠腰和雲幽頓時臉色發白起來,握緊拳頭,作勢想要沖了上來:自家小姐回來後可是打着身體羸弱的靶子,張氏卻要動家法,還五十下,這是想要打殘了她們的小姐啊。
甯無雙卻是不着痕迹的對着二人俏皮一笑,抖了抖袖子,二人瞧着那袖中的之物,眼底帶着一絲笑意,卻一閃而過,随即又做出擔憂懼怕的神情。
張氏想讓她下跪,還想對她動家法,做夢吧,等一下有的她哭的呢!
無雙半點不怕,她看着張氏淡淡地說道:“母親要取家法?無雙就不明白了,家法不責無罪之人,無雙守着禮數,到底何罪之有?再說了,這跪拜之禮,我上跪天地宗親,下跪親人長輩,卻是不會跪污我名聲之人。”
甯無雙一雙美眸緊緊地盯着張氏:“要無雙跪下認罰,也很簡單,敢問母親爲何定要逼着無雙自己選夫婿?天下有這樣事情嗎?”
無雙咬着唇,繼續說道:“至于母親所說的不孝,無雙就更不明白了。于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無雙不能陷母親不義,還請母親收回無雙無禮的話,還無雙一個清白,否則無雙定然要請祖母爲無雙做主了!”
張氏被甯無雙的話,氣的胃都疼了,她的手重重的拍在桌上,震的茶盞當當響:“反了,反了天了,居然還敢頂嘴,威脅長輩。今兒個,我若不好好教你,傳出去,累了所有甯家女兒的清名。”
無雙似是被張氏猙獰的面孔吓到,後退一步,對着張氏道:“是不是今兒個我選了自己的夫婿,母親才會覺得雙兒是懂禮的?”
張氏被無雙反駁的無話可說,隻是那股子氣更旺了,這個死丫頭,專門抓她的破破綻。
……
今兒個二貨狸這麽乖,早早的碼完三更,美人們說說,該怎麽表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