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真心想幫甯無月,隻是形勢所逼。
現在的形勢與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前世甯家大小姐是在宮中病逝,根本沒有懷孕受寵之事。
這一世,甯大小姐受寵,張家的勢力比起前世越發的強盛了,她若是不找幾個助力,又如何與張家,與張氏,與甯無雲等人抗衡呢!
天下熙熙皆爲利,天下攘攘皆爲利去,相信甯無月一定不會拒絕她抛出的橄榄枝。
甯無雙得了甯老夫人的話,就找了借口告辭,打算去找二姨娘和甯無月說說話。
誰知道半途卻被四姨娘截了道,她怯生生的坐在那裏,人如柳絮,風一吹都能吹散了一般。
甯無雙一愣,前兩日見到四姨娘的時候,還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就是今兒個張氏鹹魚翻身,她也不必瞬間變成紙片人啊!
甯無雙步伐頓了頓,就朝着四姨娘走了去,輕輕的叫了聲:“四姨娘!”
四姨娘正埋頭暗自落淚,聽到甯無雙的嗓音,立刻擡起頭站了起來,擠出一抹笑意,道:“是三小姐啊!”
甯無雙眸光一沉,看着她白瓷般無暇嫩白的臉上醒目的兩條血痕,不解道:“四姨娘,你的臉……”
以四姨娘在府中的地位,能對她動手的也就那麽兩三位,而其中甯德海對她寵愛不已,甯老夫人對她也滿意的很,那麽剩下的也就隻是張氏了。
甯無雙卻故意的不解的問着,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到底是誰對姨娘動的手,多大的仇恨啊,這不是一心要毀了姨娘的容貌嗎?”
甯無雙看着四姨娘,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四姨娘,我瞧着你臉上的傷可不輕啊。姨娘人比花嬌,國色天香,這樣得天獨厚的容顔可一定要愛惜,萬一落下了疤痕,那豈不是暴斂天物了,可不能啊……”
聽到留下疤痕幾個字,四姨娘臉色一變,不由得響起出痘的事情。
她得寵的很大原因就是她的漂亮臉蛋兒,當初張氏想要借着出痘毀了她的臉,也是一樣的考究。
若是此番正的破相毀容了,老爺哪裏還會看她一眼!
或許這就是張氏今兒個故意用指甲劃破她臉的原因。
張氏是個受不得委屈的,這些日子被禁足了,又被四姨娘分走了張家的權利,她心裏早就視她爲眼中釘,肉中刺,怨恨程度怕是也隻僅僅低于甯無雙。
今兒個娘家侄女給力,甯德海一心想要和張家交好,自然得靠張氏,對她的各色要求無一不滿足,其中自然有四姨娘鞍前馬後的殷勤伺候。
剛剛四姨娘不過是倒茶的動作慢了點,就被張氏甩了一個巴掌,指甲劃破她的俏臉,留下了明顯的血淋淋的兩道血痕。
她原本還想求甯德海做主,誰知道往日對她如珠如寶寵着的男人今兒個卻一言不發,就跟沒看見一般。
那一瞬間,她就跟掉進了冰窟窿似的,渾身僵硬的很,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等到張氏帶着勝利挑釁的笑容和甯德海夫唱婦随的恩愛離開,她才捂着臉,躲在院子的偏僻處落淚,誰知道卻正好被甯無雙遇見了。
四姨娘聽得甯無雙追問自個兒臉上血痕是誰弄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怨毒起來,沉着嗓音道:“夫人今兒個手癢!”
甯無雙微微沉默了片刻,笑看了她一眼:“姨娘養過貓沒有,聽說訓貓之人,若是看到哪隻貓爪子發癢,喜歡抓的,就剪去爪子。我私心覺得這法子挺不錯的,姨娘怎麽不試試呢?”
四姨娘一愣,随即歎了口氣,幽幽的說着:“三小姐,貓也分爲多種呢?尋常的貓兒自然能剪去爪子,可若是名貴的品種,又怎麽能輕易的剪去呢?”
“事在人爲!”甯無雙的唇際隐藏着一抹淡淡而疏離的微笑:“俗話說的好,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呢。再名貴的貓兒,爪子都能剪去,隻是多用點心就是了。”
她像是忽然醒過來一般,語氣清晰無比:“母親是個有福氣的人,有娘家,有兒女,現在肚子裏還有個胎兒,說起來她太旺了點,天下的好事都給她占盡了,怎麽最年輕的四姨娘你都沒有消息,母親就有消息傳來了。有時候,你不得不說老天爺太偏愛了她啊!”
四姨娘看着甯無雙,在充滿驚異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絲暗色劃過,甯無雙靜靜的笑着,沉默不語,仿佛剛剛的話沒有絲毫深意一般。
四姨娘想了想,半響之後,璀璨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多謝大小姐了關心。”她站起身子,擦去面上的淚水,若有所思的起來。
“我們之間守望相助,莫說什麽謝不謝的,我在府中也多虧了姨娘的照顧,真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是。”
甯無雙溫和的開口,蔓延的真誠,逐漸的轉爲凄婉:“沒娘的孩子,日子總是有些難熬的。”
“唉,沒有孩子的女人,日子同樣也是難熬的。”四姨娘看着一直平坦的肚子,也忍不住悲傷秋月來了。
甯無雙輕輕歎了一聲:“子嗣的事情,非同尋常,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嗯,姨娘正直年輕,若是找個穩妥的人仔細的瞧瞧,再開個方子調理調理身子,自然能心想事成。”
“借三小姐的吉言了!” 四姨娘半開玩笑的說道:“若是真能心想事成,我一定會重重謝謝三小姐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斂下眉眼,眼中卻仿佛有光芒閃過。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二人說着相視一笑,四姨娘緩緩地、優雅說道:“我還有點事情未做,先回去了。”說完,見甯無雙點頭示意,如翩飛的蝴蝶飄然而去。
甯無雙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笑了起來,自言自語輕柔呢喃:“父親啊,你可真是識時務……心裏想的永遠都是自己!”
她重新往甯無月的院子而去,雲幽有些安奈不住的開口:“小姐,你剛剛對四姨娘說得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甯無雙看了雲幽一眼,也不說話,隻是長歎着搖頭,對着綠腰說道:“給她講講。”将人甩給了綠腰,自個兒卻信步走走廊上行走,長廊兩旁都是開得如火如荼的菊【呵呵】花,一陣風吹過,吹得滿園的花香飄逸,更有幾片葉子被卷在了風中,其中一片正堪堪的飄落在肩頭。
甯無雙輕輕的拂去,卻見那修長的手指間連着花瓣,有種奪目明豔的光彩,一道冰冷的寒意從眼底傾瀉了出來。
張氏以爲她憑借着肚子,憑借着張家的權勢,就能颠倒黑白麽?
她以爲今日的張家,還是她的天下嗎?
甯無雙輕輕的冷笑一聲,繼續往前走。
甯無月此時正伏在二姨娘的懷裏落淚呢,祖母叫了甯無雙,叫了甯無雲,卻獨獨将她落下,看樣子是将她作爲棄子了。
而被視爲棄子的女兒,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二姨娘摟着甯無月落淚,知曉都是自己害了她,上吊自殺的心思都有了。
“姨娘、四小姐,三小姐來了。”
二姨娘立刻伸手擦去眼中的淚痕,微笑着站起身:“快……快……請三小姐進來!”
雖然詫異甯無雙的來訪,但就憑她今日在劉府對甯無月的解圍,二姨娘就願意相信甯無雙此番前來是善意的。
甯無雙進來的時候,二姨娘的神色已經看不出什麽痕迹了,而甯無月到底稚嫩了些,眼中隐隐還有淚水落出,甯無雙心知肚明,卻做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樣,笑吟吟的說道:“四妹妹,三日後進宮道賀,你首飾和衣服可準備好了?”
甯無月當下漲紅了臉,像是充血一般,用力咬唇,差點都要咬破了,在她看來甯無雙是故意來羞辱她的,她剛剛從老夫人的福壽院出來,又怎麽會不知道她不出席道賀晚宴的事情?
二姨娘卻是眸光一亮,驚疑不定的看着甯無雙,聲音不穩的問:“三小姐的意思是……”
“四妹妹與我同年,又是一般出身,既然我能去,四妹妹自然能去了。”她淡淡的說道,語氣不快不慢:“隻是祖母說了,此番行事需要謹慎些,莫要丢了咱們侯府的臉面。”
二姨娘和甯無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弄的有些傻了,醒過神之後,忙一個勁的感激甯無雙,她們心裏都明白,甯無月出席晚宴的機會,是甯無雙給的。
“别謝我,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關鍵還是要看四妹妹自個兒的運道如何?”她攏了攏垂落的散發,淡淡的說道:“二姨娘進府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老夫人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你該明白的很,所以四妹妹這次怕是唯一的機會了。”
她對着二姨娘眨了眨眼睛,唇角一勾,臉頰上浮起淺淺兩個梨渦:“機會我給你們了。到底珍不珍惜,自個兒決定。”
相信這一次,二姨娘一定會将看家的本事都交給甯無月。
甯無雙說完之後,也不跟二人寒暄,利落的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