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公主所言,臣女賤命一條,宮中的貴人想要拿捏臣女,根本不需要花費如此大的周折,所以臣女認爲此人的目标不是臣女,而是公主。”甯無雙長吐了一口氣:“公主金枝玉葉,聖寵在身,殺了臣女,皇上自然舍不得降罪公主。”
“你倒有幾分自知之明!本公主金枝玉葉,殺了一個侯府庶女,自然是殺了也白殺!”朝陽公主凝目聽着,臉上的神色不動,但心中卻頗爲受用。
甯無雙卻搖頭:“若是公主真的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
“哦?這話怎麽說?”朝陽公主微眯着眼睛,注視着甯無雙,倒要看看她能說出朵花來。
“皇上寵愛公主,自然舍不得懲罰公主,可若是有心人非抓着這事不放鐵了心要鬧大呢?”
“誰敢?”朝陽公主的聲音中透着愠怒,她是宣冥國最受寵的公主,想要算計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公主自小長在深宮,各種陰謀詭計想必沒少看吧!所以敢不敢,公主應該比臣女更清楚!”
朝陽公主愣住了,甯無雙說得話,她是深有感受,宮中藏着掖着的事情太多了,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不說别人,就是她,剛剛懂事,就知道如何幫着母後,皇兄固寵,其中哪一樣是能拿到台面上說的。
思緒浮動,朝陽公主完全沒有意識到此時的她思路似乎已經完全跟着甯無雙擺動,到底不夠沉穩,氣息有些不穩,出口便是一通強撐:“鬧大了又如何?本公主倒要看看哪一路牛鬼蛇神不長眼睛,居然敢打本公主的主意?”
“公主殿下,臣女雖然身份不如以前尊貴,但到底是甯侯府的千金小姐,公主無憑無據,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殺了臣女。這樣的事情若是傳揚的出去,公主可曾想過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後果?不就是本公主刁蠻任性嚣張之名再上一個心狠手辣麽?”想到自個兒因爲眼前的甯無雙再添上一個惡名,朝陽公主的心情絕對算不上好。
傳言中甯三小姐,美則美,但卻是草包一枚,但今兒個見了,朝陽實在看不出來,她哪裏有一絲草包的樣子,有理有據,有張有弛,半點漏洞都找不出來,這樣的人若是草包,怕是全天下不草包的也沒兩個了。
朝陽公主瞧着始終面不改色,挂着淡淡微笑的俏臉,心頭一陣陣惱怒,她看似淡然,語氣亦是平靜,可是就是這份淡然平靜的背後,每一句話都滴水不漏,讓她找不到反駁之處。
眼前的少女,柔弱的身子中仿佛隐隐透着一股力量,無堅不摧,這種無形之力,她曾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看過,讓她畏懼中帶着仰望。
正是這份相似,令她的心情無端的煩躁起來,也正是這份相似,牽引着她去相信甯無雙說的每一句話的真實性。
這樣的感覺,實在算不上美妙,而被一個侯府小小的庶女說得啞口無言,這對一直高高在上的朝陽公主來說,可謂是顔面盡失。
“當然不隻是公主再添一個心狠手辣的惡名如此簡單。公主殿下不分青紅皂白的處置了臣女,鬧大之後,皇後娘娘自然逃不脫一個教養不力之名。說句危言聳聽的話,會不會動搖皇後娘娘的國母之位都很難說?而太子殿下是公主的胞兄,也脫不了縱容之罪,會不會因此在皇上面前,在天下百姓之間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臣女也說不準。公主沒有任何證據,就殺了臣女,何嘗不是在拖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後腿?”甯無雙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公主殿下,臣女甚至大膽假設,說不得今天這一局是個連環計,借公主的手除去臣女,再鬧大此事,借公主發難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
後宮佳麗三千,誰又不奢望那鳳後的寶座,難保有心人不曾窺視過。
太子雖是未來的儲君,但一日沒有登上大寶,就做不得準,更何況皇帝比起太子來,更加的寵愛宣王,這是宣冥國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
甯無雙一番話如醍醐灌頂一般,朝陽公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這根本就是一石二鳥之計,而她差點兒就要上當了。
朝陽公主瞬間冷靜了下來,迅速的将朝堂之事想了一通,忽然驚醒,原來不知不覺之間奪嫡的大戰已經展開,在新皇未登上大寶前,自個兒的太子胞兄未必是父皇心中最理想的人選,否則也不會弄出一個比太子還像太子的宣王來,而其他的幾位皇子,雖然不如宣王受寵,但也都能在父皇面前說得上話來,也不是半點登上大統的希望沒有。
最後皇位花落誰手,沒有到謎底揭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答案。太子是她的胞兄,與她感情深厚,她自然希望太子能登上大寶。
此時此際,在太子奮力拼搏之時,她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給太子添亂。
除了甯無雙說得這些,更有一點,甯無雙是戴相的外孫女,戴相雖然給安上了通敵叛國大罪,但未曾牽累一人,門生故交遍布朝野,若是她正的殺了甯無雙,這些人或許不會站出來明着指責她,但是心存芥蒂也不是沒有可能。
甯無雙,殺不得!
朝陽公主憋屈的發現,原來眼前這個侯府的小小庶女,她一國的尊貴公主還真動不得。
這感覺,太,太……太憋屈了!
若是張氏此時在這裏的話,一定會拉着朝陽公主的手,一個勁的點頭表示贊同。
太他媽的憋屈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一般,空氣層層緊繃起來,如同拉緊的弦,再微微一個用力都會迸裂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朝陽公主終于再度啓唇,聲音起伏如同在一條直線上,冷淡無波:“你說本公主無憑無據誣陷你,可是這裏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個有嫌疑的人。”
朝陽公主的語速越說越慢,到最後就如同老舊的磁帶刮拉着:“本公主給你一個洗清自己嫌疑的機會,隻要你能證明柳絮不是你帶進宮來,而是另有其人謀算本公主的話,那本公主就放過你,一切既往不咎!”
“此話當真?”甯無雙挑眉,若有所思。
“當然。本公主雖非大丈夫,卻也是一言九鼎之輩,絕不會出爾反爾。”朝陽公主的臉色鐵青異常,沒想到她堂……堂堂堂的公主,居然被人懷疑信用度——奇恥大辱!
受辱的朝陽公主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眸光似電如刀,這等氣勢雄霸無比,不愧爲皇家的公主,已經透出與生俱來養成的皇家霸氣。
隻可惜她是媚眼抛給了瞎子看,甯無雙似是沒有感覺一般,目光在朝陽公主身後掃了一圈,落在宮女捧着的帶刺的皮鞭上。
陽光下發射出寒光的皮鞭,令人寒栗,甯無雙不由得深感布局者的心思歹毒,算準了朝陽公主的嚣張跋扈又任性妄爲,若不是她急智,隻怕就是南宮月的威名,都鎮不住她,就是不亂棍打死,一頓鞭子也逃不掉。
隻可惜百密一疏,到底不是毫無蹤迹可尋。
“公主,臣女已經有了證明自己清白,找到行兇者的方法了。”甯無雙目光灼灼,神情森嚴:“灑柳絮嫁禍臣女,企圖謀算公主之人,臣女已經知道是誰了?”
“你知道是誰了?”朝陽公主不明白,甯無雙一不聞訊,二不調查,就這麽輕輕一掃,就知道兇手其人,這……似乎有些不太靠譜吧!
忍不住出言威脅兩句:“甯無雙,機會隻有一次,若是你錯過了這次機會,可莫要怪我無情了。”
甯無雙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多謝公主美意!”氣也不換的說道: “公主,請你身邊伺候的宮女們站成一排。”
朝陽公主有些不悅的蹙了蹙眉,但還是依言吩咐了下去,嬌嬌的宮娥站在一排,粉色的宮裝,明豔的嬌容,的确是一副絕美的話。
但甯無雙的重點并不是美人如花,而是讓衆宮女将手平伸出來,不許動一下,個個裝木美人。
朝陽公主身邊的宮女在宮中是橫着走的,此時被甯無雙指手畫腳的安排,早就一肚子的不爽,此時哪裏肯依,個個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
“公主,奴婢對公主忠心耿耿,怎麽會對公主不利……”
“公主……”
朝陽公主不滿的冷哼一聲,隻一句話就讓十二名宮娥閉上了嘴巴。
“誰再吵一句,皮鞭伺候!”
想到皮鞭的厲害,誰都捂着自個兒的嘴巴,就怕吵到了朝陽公主,要挨鞭子,那可不是鬧着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