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無雙瞧着一張臉紫青紫青的甯德海,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父親,就讓我看看你的真愛到底有多真吧!
若是真愛真能無敵,那上輩子娘輸的也不算太冤枉。
不過,甯德海真的是那麽長情之人麽?
她暗自嗤笑了一聲,眼中森冷冰寒一片。
事情既然已經跟着自己所預想的一般,她也就沒必要再留下來了,甯無雙斂下眼皮,神色淡淡的準備離去。
就在甯無雙準備離去之時,忽然聽得床上的張氏發出一聲嘤咛,緊接着張氏睜開了雙眼,見到甯德海想都沒想的撲了過去:“海哥哥!”
甯德海身子一僵,才緩緩地伸手拍在張氏的後背,半響都沒說話。
張氏極其了解甯德海,這一僵的動作令她心中一沉,渾身透心涼,随即狠狠的在自個兒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眼淚滾滾,哭的好不可憐:“海哥哥,你不知道那惡人有多可惡,居然想……我這輩子唯一愛的人就是海哥哥,怎麽能忍受别人碰我,好在羅媽媽及時沖了進來,才讓我免了毒手……海哥哥,你不知道,當時我已經存了死志,我死了不要緊,決不能壞了海哥哥的名聲,隻是舍不得你和孩子們……嗚嗚,海哥哥……”
張氏看清了甯德海心中的疙瘩,所以言語之中一再強調自己的清白,同時不忘表白自個兒對甯德海的真心真意。
甯德海被張氏的這番話說的臉色緩了些,是個男人都喜歡女兒的忠貞和崇拜,張氏這番話實在太符合他的胃口了。
甯無雙靜靜的聽着,緩慢的開口,溫柔的提醒着:“父親,夜色寒涼,您還是先幫母親蓋好被子,别讓母親受寒了。”
甯德海下意識的順着甯無雙的話去幫張氏蓋被子,低頭卻發現她僅着亵衣的身子,想到剛剛還有另一個男人看遍了這個身子,欣賞了這樣的風景,說不得還是伸手摸了一遍,當下心裏跟喝了豬油般的發膩,剛剛緩解的惱怒又升了起來,那點被喚醒的柔情蜜意也消退了下去。
張氏聽得甯無雙出聲,就從腳底闆生出了涼氣,再見她說完,剛剛柔軟些的甯德海又生出了惱意,恨得牙齒發癢,擡頭去瞪甯無雙,卻沉入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中,張氏忽然覺得不隻是身子涼,而是血液凝結起來,她忽然意識到,今天她又走進了一個陷阱裏,甯無雙爲她準備的陷阱中。
但她今夜的一切,都是經過最精密的安排,先是讓羅媽媽放出風聲,将白郎君的目光引到甯無雙的身上,等到白郎君進了甯無雙的院子,再讓張婆子領着人前去,讓甯無雙慘遭蹂躏的模樣展現在衆人的面前,到時候一個失去清白的小姐,除了死路,也隻能送人庵堂,但也隻有一死……如此安排,步步爲營,甯無雙是又如何得知?
又怎麽最後如她設計一般凄慘的人會是自己?
她忍住渾身的寒意,暗自安慰自己道,她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并不曾被惡人玷污,隻要她仔細的哄哄甯德海,這事情一定會過去的。
至于小賤人,她也一定是自己在她手中吃過了敗仗,留下了陰影,所以總以爲她手眼通天,對自個兒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小賤人一定不知道的,她肯定不知道的,自個兒會如此,一定隻是巧合,畢竟白郎君可不是尋常閨中女子能指使得了。
于是張氏面上越發的楚楚可憐,看着甯德海說道:“海哥哥,雙兒到底長大了,居然知道心疼我了,大半夜的來的房裏……就是親生女兒也不見得有這份孝心!”
她這句話十分隐晦的暗示甯德海,甯無雙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卻大半夜的出現在她的房裏,一定有蹊跷,就差沒暗示她這一切是甯無雙設計的。
果然甯德海聞言,看向甯無雙的目光透着幾分閃爍,甯無雙仿佛沒有感受到他眼中的懷疑,淡淡的說道:“要說母親也是被女兒牽累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哪個爛心肝的宣揚女兒的名聲,令那惡人對我生了心思,今夜他入府行兇,卻被白嬷嬷發現,慌亂之中,那惡人居然入了母親的院子,更沒有想到……”她似是十分苦惱的搖頭歎息:“雖說咱們甯府的下人都不是愛嚼舌頭根子的,可是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咱們母女一同收到那惡人的玉蘭花,尤其是母親,此時還有着身孕,卻能收到惡人的玉蘭花,我擔心……”她頓了一下,語氣憂郁:“父親,我覺得您還是先想想怎麽将此事捂住,咱們甯府可再經不起醜聞了!”
甯無雙面上憂郁,但心情實在是不壞,隻要張氏倒黴,總會讓她很開心。她此番的算計,算計的并不是張氏的清白,而是甯德海的疑心和世人的眼光。
世人皆知白郎君目光極爲挑剔,非名女子不可,不但要有名,還有貌美,但更重要的一點——非處子不可!
張氏雖然徐娘半老,也算是有點名聲,但卻不是處子,這就不符合白郎君的要求,還有一點,此時的她還有着身孕。
這樣一個有孕的半老徐娘卻能收到白郎君的玉蘭花,怎麽着都不符合常理?
但玉蘭花卻又千真萬确的出現,白郎君也千真萬确的出現,雖然張婆子沖入房内的下人們隻看到白郎君的背影,但甯府的護衛會有人“恰好”瞧見白郎君的樣子。
如此一來,不管是甯德海還是世人,都難免會多想點。
甚至會有人想到二人是不是早就暗度陳倉,否則張氏又怎麽會得到白郎君的信物玉蘭花?
更有人會想到,白郎君來京,甯無雙随即名聲大起,果然引得白郎君入府,仿佛有雙手在推動着,牽着白郎君的鼻子行事,能令白郎君順之爲之的,要說那背後之人和白郎君沒有半點關系,又怎麽能說得通?
而普天之下,最巴不得甯無雙死去的人除了張氏還能有誰?
至少老夫人和甯德海心裏跟明鏡似的。
最重要的是,張氏既然收到白郎君的玉蘭花,爲何一字不提?
白郎君的習慣衆人都清楚——喜歡事先送玉蘭花!
也就是說,玉蘭花不是今日收到的,張氏卻一言不發,藏着掖着的,說句誅心的話,兩人怕不是第一次見面。
花間浪子的白郎君與豪門風韻猶存的寂寞貴婦人相見,會做什麽……
嗯,似乎不是特别的難猜!
甯德海顯然想到了這一層,他很惱火,更是羞憤,甯無雙瞥見甯德海臉上的不自然,眼中的怒火,男子的尊嚴受到眼中的挑釁——很顯然,甯德海不再相信張氏!
此時,地上昏倒着的羅媽媽醒了過來,聽到甯無雙看似軟綿,實際上殺傷力巨大的話,心抖的跟篩子似的。
“老爺,老爺,您聽奴婢說,夫人沒有……”羅媽媽連滾帶爬的抱住甯德海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花了臉,顯得極爲粗俗,和平時的自持仿佛是兩個人一般:“夫人沒有……那賊人沒得手……那玉蘭花……”
甯無雙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她不用再聽下去了,羅媽媽怕是隻有死路一條了,這事一出不管甯德海信不信張氏,羅媽媽的一條小命都不能保住了。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在羅媽媽幫着張氏散布她的名聲之時,就注定了會有今日的結局——甯德海雖然内宅之事糊塗,但是該有的本事還是會有的,相信早已知道是誰傳出消息,惹得白郎君進府。
張氏因爲張家,不能處置,但羅媽媽一個下人,甯德海自然沒有顧忌。
這也算是殺雞儆猴吧!
羅媽媽在内宅中混了這麽多年,跟個人精似得,也看出其中的門道,哭的跟死了爹娘似的:“老爺,哎呦呦,老爺啊,夫人真的沒有……沒有做對不起您的事情……”
“住嘴!主子說話,哪有你這個下人說話的餘地,來人啊!将這不懂規矩的混賬東西拖出去掌嘴,掌嘴……”甯德海的聲音淬了冰渣子一般。
甯無雙回眸一眼,瞧見羅媽媽已經一腳被甯德海踹的遠遠地。
嗯,那一腳一定很痛吧!
甯無雙彎了彎嘴角,前世的她曾經就挨過,知道這腳的威力。
她記得前世她抱着甯德海的腿求他饒過戴氏的時候,甯德海就曾如此無情的對待她。
甯無雙相信,若不是張氏肚子裏的孩子,甯德海踹的,對象就不會隻是羅媽媽。
甯無雙回了房,将一切紛擾隔絕,含笑入睡。
秋天的風刮的涼氣如雲,京城内迅速的蔓延開最火爆的桃色傳聞——前幾日,甯侯府的夫人被白郎君看中,聽說下人們進去的時候,白郎君剛剛翻窗而出,如今一直閉門不出。
張氏當然閉門不出,因爲甯德海難得的怒火,他不但處置了羅媽媽,就是張氏身邊的下人,幾乎都被清理的一遍,現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都是四姨娘幫着挑選的。
但外人不知道張氏閉門不出的原因,各色的傳言都有,這種八卦桃色傳言一旦蔓延,就會以飛速的速度傳播,不到三五日的功夫,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張氏與白郎君關系暧昧,隻怕早就春風幾度了。
人的想象力是豐富的,各種各樣的版本在坊間流傳,甚至連戲台上都有這出紅杏出牆的火爆大戲。
張氏一時間名聲顯赫的連甯無雙都自歎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