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無雙打着生病的幌子,窩在自個兒的閨房裏,閑着沒事練練功夫,活動活動身體,或者是聽聽影三,影四說說戴氏的情況,或者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想那個遠去的男子,這小日子過的頗爲悠然自得。
而與她平靜生活相比的,近幾日京城之中卻是風聲不斷,先是宣王前日奉了聖旨去魯南收拾前朝餘孽,再有就是那采【呵呵】花大盜又踩了幾朵名花,其中更有一位皇室郡主,鬧得京城人心惶惶,皇上連五城兵馬司都動了起來。
這一日甯無雙剛剛起床,練了一通功夫,就聽得雲幽禀告。
“小姐,藍小姐來了,想要見您。”
藍小姐?
甯無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過來,應該是去鳳凰樓那日認識的藍黛,二人頗爲投緣,原本還想着等再過兩天,她‘病好’了就給藍黛下帖子,沒想到她卻自個兒上門了。
“快請藍小姐進來!”因爲甯無雙現在還在“病中”,所以直接請藍黛進内室。
藍黛一臉春光燦爛的走了進來,同時揚聲道:“無雙,我來看你了,聽說你病了,身體怎麽樣啊……”藍黛依舊爽朗的厲害,并沒有初來乍到的拘束。。
甯無雙含笑站在窗前,招了招手,示意藍黛坐在自個兒的身邊,親自給她倒了一杯六安瓜片,絕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淺笑,靠在蘭黛的耳邊:“你瞧我這樣子像生病的麽?我是在裝病!”
藍黛接過茶,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後龇牙一笑:“我就納悶呢,瞧你這春光滿面,小臉蛋兒粉嫩嫩的能掐出水來的樣子,哪裏像是生病的?果真夠朋友,什麽話都不瞞着我?”
随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靠着甯無雙的耳邊,問:“無雙,你告訴我,你是怎麽瞞過家裏的大人的?你不知道我每次一裝病,就被我娘識破,你瞧你好好兒的,怎麽大家都信了呢?”
“你經常裝病?”甯無雙聽這話,敢情眼前的這位,是個裝病專家,還一裝病就被識破呢?
藍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萬般惆怅煩惱的說道:“你該知道我爹是守皇城的禦前将軍,他是個武夫,就盼着能生個兒子,誰知道我娘好不容易懷上了我,确是沒帶把兒的,我祖母可失望了。所以沒等我娘出月子,就将身邊的丫頭給我父親,好不容易懷上了,還是個沒帶把兒的,我祖母又給了爹一個丫頭,誰知道還生了個女兒,我爹一連氣兒生了六個丫頭片子,心灰意冷之下,倒也死心了,見我對練武感興趣,就教了我幾招,卻發現我是個練武的料子,這不,見宣冥國出了個與我年紀相當慕容女将軍,就一門心思指望着能藍家能出個女将軍。”
說到這裏,藍黛重重一歎:“可是也不知道我娘是怎麽想的?我們家明明是武夫之家,可她偏偏想讓我如大家閨秀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好還有一手好女紅。琴棋書畫已經要了我半條命,那女紅……無雙,你知道嗎?我看見那繡花針就頭昏眼花,甯願去練武場耍上三個時辰的大刀,都不想面對那小小的繡花針。”
她說到這裏,憤然而起,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你說說看,我娘到了今天怎麽就看不透,三從四德,琴棋書畫有什麽用,還比不得肚皮值錢,非要将我訓練成大家閨秀!這不,自從家裏新進門的九姨娘生了個兒子,我爹可就換了心思,将全部希望都寄望在他那牙牙學語的小兒子身上,還不會走呢,連兵器都準備好了,是我求了許久他都舍不得給我寶劍。”
她冷冷一笑,臉上透着譏諷:“大家閨秀有什麽好的?我娘她出身翰林世家,飽讀詩書,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又怎麽樣?還不是因爲沒有生兒子,眼睜睜的看着丈夫女人一個一個擡進門!現在還被一個生了兒子的妾室膈應着。要我說,女人就得靠自己,什麽丈夫的都是擺設,再怎麽樣的恩愛情意,都比不得自個兒有本事。”
甯無雙看着倒豆子般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的藍黛有些哭笑不得,她跟人說話拐彎抹角習慣了,現在陡然來了這麽個一見面就推心置腹的,還真有些不習慣,尤其是話題還關系自個兒的父親。
或許是甯無雙臉上的錯愕太明顯了,藍黛翻了個白眼:“你别以爲我是個沒心眼的,遇見什麽人都掏心掏肺的,我告訴你,若不是你,我這些話就是爛在肚子裏都不會說出來的。”
甯無雙深以爲然,嘴裏更是說道:“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在外人跟前可不能說。就算是不爲了自己,爲了你娘,你也不能說。”這個世道待女人尤爲苛刻,若是這些傳揚出去,藍黛的名聲受損不說,連帶着藍夫人都要受到非議,到時候藍黛還可以遠嫁,可藍夫人卻沒有退路,如今就被生了兒子的妾室給膈應着,那時候還不得被妾室壓着。
藍黛笑了起來:“你放心我也是看人下碟子的。”随即,臉上又有了些惆怅:“無雙,你說男人的誓言怎麽就這麽靠不住?我父親當初明明答應娘,日後隻守着她,不讓她受委屈的,可是就因爲娘沒有生兒子,就一個一個的納着,現在爲了個生了兒子的姨娘,甯願委屈我娘。有時候我真恨自己怎麽就不是個男孩,若是個男孩,也就沒有今天的這些破事了,娘也就不用受這些委屈了。”藍黛說着,眼圈子就有些紅了。
甯無雙心中一動:“你父親當初答應你娘隻守着她,不讓她受委屈?”
藍黛點點頭:“當初我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娘卻是翰林家的小姐,父親對我娘一見傾心,費盡心思求娶我娘,還許下一生隻守着她一人,不讓她受委屈的誓言。可是爲了所謂的子嗣,現如今卻……我娘雖然一直沒反對,這幾年卻一年比一年身子弱,話少了,連臉上的笑容都難見到,對我父親也不愛理會了,我看娘是對父親失望透頂了,若非爲了我,她怕是在家裏一日也呆不下去。”
哀大莫過于心死,看來藍夫人是對藍将軍會心絕望了。
甯無雙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當初藍夫人和藍大人之間也是山盟海誓,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可現如今……
誓言如山,卻敵不過他人笑顔如花,大抵說得就是如此吧!
藍夫人信錯了人,如今落得個行屍走肉的下場,相信若非因爲藍黛,隻怕她早就抛去這紅塵俗世了。
剛剛被南宮月捂熱些的心,因爲藍黛的一席話又涼了幾分,看來世道還是守心最重要。若是沒有一開始的兩情相悅,心心相印,或許今日的藍夫人就不會如此灰心絕望,就會如萬千正室夫人一般,守着自己的心,抓着府裏的錢,防着府裏的姨娘庶子們,将自個兒的丈夫看成榮華富貴的源泉,不管她寵誰愛誰,守着自個兒正室位置就行了。
“你都不知道,今兒個那九姨娘假哭了一通,我父親就疑心我娘要對他那寶貝兒子不利,當下就責怪我娘不大度。呸,還大度呢,要是我的話,直接踢飛了那假哭的狐狸精,讓她假哭變真哭!”
甯無雙聽着,不由得歎了口氣:“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黛兒,人心易變,讓你娘看開些。”
藍黛長歎了一口氣:“她要是能看得開,我就不用這麽煩了。”明明房内無人,她還四處看了一下,然後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對甯無雙說道:“無雙,我跟你說,我一直挑唆我娘和離呢!”
“噗?”甯無雙一口茶嗆在鼻子裏,錯愕的看着藍黛:“和離?”
藍黛重重的點頭,壓低聲音,冷哼:“既然父親不拿我娘當回事,我就挑唆我娘和離,然後再幫她找個真心疼愛她的男人,讓我父親悔青了腸子。”
甯無雙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以爲重生而來的自己很彪悍了,敢安排自個兒的娘假死,可眼前的這位,那才是真正的彪悍,不但挑唆娘親和離,還要安排娘親改嫁。
老天啊,怎麽上一世就沒安排自個兒遇見這樣彪悍的人,否則也不至于一條道走到黑啊!
甯無雙她就沒想到,上一世的她足不出戶,連鳳凰樓的大門朝哪面都不知道,老天就是想安排,也無從下手啊!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藍黛像是趕什麽蒼蠅似是的揮舞着手,又忽然想起什麽事情一樣,雙眼一轉,然後靜靜的看着甯無雙半響,接着低聲的說道:“我今兒個來,可不是專門來說我父親那點破事的,我是有事情特意來告訴你的。”
“什麽事情?”瞧着藍黛一副嚴肅的模樣,甯無雙的神情也不由得慎重起來。
“你大概也知道最近京城來了個采【呵呵】花大盜,鬧得特别兇,連皇家的郡主都敢下手,弄得人心惶惶,可這幾天也不知怎麽回事,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來,都說甯侯府的三小姐國色無雙,傾國傾城,堪稱絕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