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是張氏的人,治療女性的病症也一向很有口碑,但甯無雙那幾下,面上看着半點傷痕沒有,但内裏卻傷的極重,所以即使是張大夫也看不出破綻,他用盡心思,極力施針,卻還是血流不止。
“張大夫……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腹部的疼痛一下勝過一下,張氏幾乎能感覺到血脈流失,她忍不住一把抓住張大夫的手,神情扭曲的說道。
“夫人寬心,老夫一定會極盡全力……”張大夫後背的冷汗越冒越多,他雖然貪财,但更是個惜命的,以張氏現在的情形,隻怕這腹中的胎兒保不住了,到時候以張氏的陰毒,她不會饒過自己,所以此時他嘴中雖然說着盡力的話,心中已經盤算如何盡快的逃出張氏的勢力範圍。
就在張氏血流不止之時,張府的三夫人——姜氏來了。
姜氏一身大紅繡芙蓉妝花緞長裙,儀态萬方,姿色過人,渾身透着一股富貴鄉裏浸染的嬌氣。
她雖然是張三老爺的續弦,但在張府地位極高,不隻是因爲三老爺是張家最有出息的兒子,手中握有重兵,與張相爺一般支撐着張家的門庭,更是因爲她是當今皇後的親親表妹,有着二品夫人的頭銜。
這樣重量級的人物到場,甯老夫人親自迎了出去,不過姜氏無心寒暄,隻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讓身邊面無表情的嬷嬷去了張氏的房内。
“那是邱嬷嬷,專門調理皇後娘娘的身體,聽說四妹妹有孕,我特意求了皇後娘娘,帶來爲四妹妹診脈的。”
甯老夫人感激的笑了起來:“多謝三夫人關心。”
心中卻微凜了起來,張氏這邊身子剛剛出問題,那邊張家就能得到消息,還能及時的将邱嬷嬷帶出宮,看來張家在甯家放了暗探,而且地位不低。
雖說世家之間時常放個暗探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但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雖然張家此番是爲了挽救張氏腹中甯家的骨血,甯老夫人也感覺極爲不快。
邱嬷嬷果然厲害,進去之後,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張氏的血就止住了,腹中的胎兒也保住了。
甯老夫人得了這麽個消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忙和了這麽一通,她也累了,極爲善解人意的将空間時間留給了張氏和她的兩位嫂子。
福壽院
“謝天謝地,你母親的腹中的孩子總算是保住了。”老夫人的語氣怎麽聽都聽不出多高興,透着一絲别扭:“是張三夫人求了太後,賞了身邊的邱嬷嬷出手相助,才能保住你母親府中的孩子。”
甯無雙詫異的擡頭,狐疑:“張家雖說靠近皇宮,可一來一回也要不少時間,張三夫人怎麽會來的這麽快……”
甯老夫人臉色沉沉的:“是啊,怎麽就來得這麽快?這件事情,你怎麽看的?”
老夫人肯對自己出聲詢問自己的意見,已經是很難得了,甯無雙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但若是自己一語道破,說不得在甯老夫人心中還要落得個挑唆的罪名,顯得自個兒恨不得甯家與張家交惡似的,雖然甯無雙真的這樣希望。
她當然不會傻傻地将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而且老夫人這人,最相信的不是從别人嘴裏說出來的話,而是自己悟出來的事情。
張家來得太快,邱嬷嬷來得太及時,這事不争的事實。
甯無雙想了想,才道:“或許真的隻是巧合!”
她在心中不禁歎了一口氣,好可惜了,僅僅就差那麽一小步了。
甯無雙并不想跟個未成型的胎兒過不去,隻可惜它投錯胎了,不該投在張氏的肚子中。
像張氏這等心狠手辣之人,根本就不配做母親,孩子投在她的肚子裏也是憋屈,還不如重新投胎來的好,自個兒也算是做了一份功德。
隻可惜,這孩子的命不好,偏偏被保了下來。
甯老夫人何嘗不希望姜氏領着邱嬷嬷來隻是巧合,但是她又如何不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不禁歎了口氣:“我也希望是巧合,但世間哪有這麽多巧合的。就如你所說,不管是進宮還是出宮,都需要時間,張三夫人來的如此快,讓人不能不多想點。三丫頭,你不知道,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手裏都有些人馬,選些忠心機靈放在别家的府邸,或許并不是存了什麽壞心思,隻是想打探點消息,祖母擔心張家在咱們府上……若真是如此,那就真讓人想想都憋屈了。”
尤其是甯府還有不少龌蹉事情,甯老夫人隻要想到府上或許還不止張家一家的暗探,這心裏就跟油煎的似的,家醜外揚,這讓一輩子要臉面的老夫人受不了啊!
家中出了個妾室扶正的媳婦,行事透着一股子狐媚的,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氣,老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可因爲張家的存在,她還得咬牙忍着,簡直如鲠在喉。
甯無雙認真的聽着,甯老夫人這番話可謂是推心置腹,隻是她并沒有太多的感動,隻若有所思起來。
甯老夫人繼續說道:“張氏是個心裏隻想着自己和娘家的,行事根本就想不到甯家,此番張家又挽救了她腹中的那塊肉,隻怕更是不拿甯府當回事了,就是你父親怕是也感激的五體投地了。”
家裏的掌舵人一顆心都偏了過去,老夫人覺得自己就是有渾身的功夫也使不上勁來,難得情緒低落,陷入頹廢之中。
甯無雙卻不把内心的情緒表現出來,婉約的勸說:“祖母說的哪裏話,母親是甯府的女主子,身上擔着重任,又爲甯家生下子女,她心裏豈會沒有甯府?哪怕她心裏沒有甯府,難道還能沒有二哥哥麽,父親可隻有二哥哥一個兒子,這日後偌大的甯府還不都是二哥哥的?母親應該不會糊塗的拿二哥哥的東西貼補張家吧,孰輕孰重想必母親還是分得清楚的。父親對張家感激的五體投地,也能理解,畢竟父親已經多年未曾添丁了,現在母親有孕,當然高興,微微過了些,也能理解。家和萬事興,父親和母親同心同德,也是好事。不過——祖母說的暗探的事情,倒是要過細點,哪家府上沒有一點半點不能往外說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沒有,也有些不想被别人知曉的事情,雙兒覺得,既然祖母不放心,不如将府邸好好的清理一下,也省的讓人不放心。”
甯無雙覺得這倒是個好法子,既能趁機除掉一些張氏的人,也正好安插點自己人。
老夫人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凝滞的眸子顯示出她正在思考甯無雙的提議,半響之後,甯老夫人點頭:“你說得是,這府裏已經多年沒清理過了,也該清理清理了。”自家的府邸,都要變成張家的後菜園子了,再不清理,這府邸到底姓什麽都說不清楚了。
她轉頭,對着一旁伺候的秋菊說道:“你去一下,讓莫東好好查查,來路不清不楚、形迹可疑的,都給我放出去。”
秋菊連忙應了下來,退了出去,在放下簾子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甯無雙,心中暗自警惕……三小姐看着溫和可親,進退得體,笑容輕柔軟綿,十分的美好,整個人看上去不但無害,而且十分的柔軟,可行事卻雷厲風行,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卻是厲害的很。
原本夫人是想借着娘家嫂子的手,狠狠地教訓三小姐一頓,誰知道人沒教訓到,還差點弄掉自己的肚子,還讓三小姐得了老爺的保證,可以不視張家爲外家,又讓老夫人對張家反感到了絕頂。
日後就是夫人再生下小少爺,想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動三小姐,也是不太可能了,因爲老夫人心中已經不再視夫人爲甯家人,掌家的權利,再難回到夫人的手中,一個不能掌家的夫人,在内宅想要有太大的影響力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三小姐眉眼不動的,就斷了夫人掌家的權利,實在是厲害……
甯老夫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暗探這事情太讓人不放心,隻是一時半刻除了清理之外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也隻好如此。
她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自個兒這輩子沒修,生了個被女色迷昏腦袋的兒子,連帶着自個兒都無法安心養老。
甯無雙看了一眼甯老夫人,仿佛沒有意識到她的不耐,又淡淡的開口:“祖母,您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至于那跪了一院子的下人,也一起交給莫管家處理吧!”她長歎了一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想當初……誰不跟在我後面讨好,今兒個卻是恨不得将我踩進土裏,狠狠地折辱一番。”
她擡頭看向甯老夫人,目光執着的說着:“祖母,請恕雙兒無狀,這一次還請祖母狠狠地教訓一下這些刁奴,否則雙兒這口氣實在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