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麽的,噩夢之後,心頭時時絞痛,似是感同身受一般。
慕容溪急急地向邊城趕來,駿馬奔馳中,她的臉色寒如冷冰,而與他一同來的,還有皇帝派來的臣子——甯德海。
皇帝覺得甯無雙身亡的消息,最好由甯德海這個做父親的親自告訴南宮月更具有可靠性,畢竟甯無雙和甯侯府斷了關系,她身上有一半還是留着甯德海的血,他們的父女之實誰都否認不了,由他說出來,比誰都合适。
天下無不是父母,甯德海有些事情做的過了,也不是不能原諒的。
甯德海想到皇帝的言下之意,整顆心就雀躍起來,隻要他這次替皇帝将這事情擺平了,日後的宣冥也就有了他一席之地。
心情雀躍的甯德海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神情緊張,表情嚴肅的慕容溪,不解的搖了搖頭,他實在弄不明白,堂堂慕容家的小姐,宣冥的女将軍,怎麽會爲了甯無雙之死如此緊張?就算是甯無雙是宣王的心愛女子,但宣冥的女子何其之多,死了就死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還沒怎麽樣,她何至于一路黑着臉?
慕容溪感覺到他的注視,此時也擡頭冷冷的看向他,或許之前她還有些不解甯無雙爲何那般決絕的離開甯侯府,要知道娘家是女兒家的根,甯無雙卻十分不智地斷了自個兒的根,可與甯德海一路行來,她卻是能明白了。
這樣冷酷無情,唯利是圖的父親,不要也罷,連親身父親都這般,可想而知那甯侯府的冷漠了。
如此想來,她不由得皺着眉頭說道:“甯侯爺,你最好将臉上愉快的表情收斂些,否則見了宣王,定然不會饒過你!”
慕容溪說到這裏,冷哼一聲,馬鞭一揚,将甯德海甩在身後,竟是不想再看到他那張老臉,怕自己忍不住揍扁了這張恬不知恥的橘皮臉。
她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男人,一個父親,居然會如此的無心無肺,也虧得甯無雙能忍受這麽多年,仿佛女兒的生死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那樣如花似玉的年紀,那麽的可惜,她卻在甯德海的眼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悲傷。
要知道老祖宗的死,慕容府的人幾乎都熬幹了眼淚,她與老祖宗感情深厚,更是痛不欲生,有了這樣的對比,她越發的看不起甯德海。
騎在飛奔的駿馬上的慕容溪,除了替甯無雙不值外,更擔心南宮月的情緒,别人或許還不那麽清楚,但她與南宮月一起長大,知道甯無雙對南宮月的意義,真擔心南宮月會接受不了。
其實最好的法子莫過于将老祖宗和甯無雙玉碎的事情給瞞下來,可是與雪域結親的事情迫在眉睫,根本容不得瞞着,再說了這麽轟動的事情,即使她想法子瞞下來了,不出三兩個月也會傳到南宮月的耳朵裏,更别說還有宣王府的暗衛在,即使現在被壓制住了,但誰知道又能壓制住幾天……
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見到了表哥再做決議吧!
她想到這裏,心下稍安,可等到了邊城,她還是先将甯德海安置一邊,獨自去見南宮月,卻遇到影二,将這事跟影二一提,影二當場臉色大變,一向泰山崩與前不變色的漢子,此時整個身軀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影二等人都是南宮月最信任的部下,也是南宮月親自挑選出來的,跟随他多年,最了解他的性格,比起慕容溪更爲的了解南宮月,本來還抱着一絲僥幸心裏的慕容溪,見到影二大驚失色的模樣,心中一沉。
她顫着音,說道:“你說,若是表哥知道了此事,會怎樣?”
影二的唇還在哆嗦着,身上的冷汗直冒,他想要擡手擦一擦額頭的汗珠,幾次擡手,可每一次都覺得渾身無力,無力動作,隻能任由冷汗直冒。
他張口大大的吸了一口氣,才力持鎮定的說道:“影一……前幾日,王爺夜有噩夢,擔心王妃的安危,第二日就将影一……就将影一派了回去……”
饒是慕容溪心理做足了準備,聽到影一被派了回去,也是面色大變。
宣王府三部的一二之人,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忠良之後,祖父臨終遺言交代表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可離身。
當日表哥含淚點頭,表哥一向是個重諾之人,這麽多年來,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三部一二之人都不曾離他身側,這六人風雨中幾番護他生死,此番居然将影一派走……看來甯無雙,比她想的更得表哥的心。
“那……那怎麽辦?”她頹廢的揉了揉眉心,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樣。
手握了又松開,松開又握上,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影一慘聲說道:“王妃玉碎之事,決不可說,見到王爺,直說老祖宗之事。”
他說到這裏,騰地一下站直身子,目光中帶着無盡的憂慮地說道:“我這就去找三部之首商量,全力封鎖此事,絕不洩漏出去。”
慕容溪愕然地看着異常嚴肅的影二,忍不住道:“真的需要如此慎重?”三部之首商量此事,是不是太隆重了點。
她的聲音堪堪一落,一向對她恭敬有加的影二,竟是縱聲打斷她的話:“此事耽擱不得,慕容将軍還是先回去等我回話,再去禀告王爺。”
竟是一點顔面也沒有給慕容溪。
慕容溪乃是慕容家唯一的小姐,更是宣冥唯一的女将軍,在宣冥的地位崇高,深受皇寵,與南宮月感情又深厚,在宣王府裏極爲有面子,此時,被影二如此不客氣的驅趕,先是臉皮一紅,緊接着,她壓低聲音,盯着影二問:“真的如此嚴重?”
雖然宣冥上下關于南宮月舍身救甯無雙之事傳的沸沸揚揚,慕容溪也不是不信,但此番不同那時,甯無雙已死,南宮月難不成還能真的殉情了不成?
影二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看着慕容溪,難得分神的想,難怪慕容将軍陪了王爺多年,最後王爺卻對王妃動了心,竟原來慕容将軍對王爺一點都不了解。
他張了張嘴邊,又張了張嘴邊,半天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隻點了點頭。
“可……表哥……”慕容溪如遭雷擊,不知道說什麽好。
影二舔了舔幹巴巴的唇,聲音艱澀異常的說道:“此事絕不能洩漏一絲一毫的風聲。”他說到這裏,緊緊的盯着慕容溪,嚴肅的說道:“還請将軍速速回去,安置好同來的官員,切不可讓他說漏了嘴,我會暗自傳信給影部,讓他們按照王爺的吩咐,及時傳回音信,說王妃一切安好,影一那邊,也會告知。”
慕容溪想到甯德海的身份,皺了皺眉頭:“來人是甯德海,隻怕他不會同意我的決定。”
影二冷哼一聲,眉眼之間多了幾分狠絕,“千裏奔波,甯侯爺養尊處優,有個什麽頭疼傷風的也很正常,邊城艱苦,一病嗚呼更是正常!”
竟是要除去甯德海,見慕容溪不開口,他沉沉地說道:“将軍,王爺乃是宣冥百年來,少見的英主,我等都相信若是王爺繼位,不出十年,我宣冥必将稱霸三國,成爲天下的霸主。老将軍等人在天之靈,也必然欣慰,慕容府也就不用在受制于皇上。”
他神色嚴肅的說道這裏,聲音一沉,已經添了無盡的疲憊和擔憂:“然英雄難過美人關,王妃天生麗質,冰雪聰明,與王爺兩情相悅,王爺待王妃,情深似海,已然成障。”他吐了一口長氣,聲音放低了些許,“若是王妃玉碎之事,傳到王爺的耳中。将軍,我實是懼怕,實在懼怕……”
懼怕什麽,他已說不下去。
慕容溪感覺到影二話中的凝重,臉色蒼白,卻堅定的點頭:“好,就照你說得辦!”
若是甯德海真的不識時務,也隻好讓他病逝了,反正她也是風裏來雨裏去的,手裏早就沾滿了血,也不多這麽一個。
至于皇帝那裏,嗯,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影二點了點頭:“那咱們就分頭行事!”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低沉的男聲:“阿溪……”
竟是南宮月尋來了!
他來了,怎麽這般不巧,這可如何是好?
慕容溪和影二齊齊一驚,相互看了一眼,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驚慌之色,影二穩住心神,低低地的叫了聲:“将軍!”
慕容溪微不可見的點頭,表示心中有數,示意影二放心。
南宮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他高大的身影就撩簾進來。
南宮月一進了帳篷,目光便轉向了慕容溪,在瞧見她灰暗的神情時,他常年如一冷凝的臉上,瞬間一暗。
這一暗,雖然很隐蔽,也很輕微,可因爲二人心中關注,這時卻看了個一清二楚。
當下,慕容溪心中一沉,這表情,已映襯了影二剛才的緊張之色,使得她真正地感覺到不妙。
想必,表哥定然以爲她是爲了甯無雙趕了過來的,畢竟臨行前,他特意去了慕容府一趟,除了請老祖宗等人多看顧一點,也讓她保護好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