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無雙泰然自如,半點不受影響:“我若是你,就不會出手。世人皆知阿月與我情深意長,我的身邊豈會無人,你們算計很好,遊船入河,暗衛不易靠近,但絕非不能,若是我死在了這裏,他們自然能找出我的死因,不知道阿月如果知道我是被老祖宗和皇帝合謀害死,他會不會一氣之下,也不用雪域和蒼穹動手,直接颠覆了宣冥爲我陪葬?”
“呵呵……,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老祖宗和總管大人,你們頃刻之間,可就要從宣冥的大功臣變成了大罪人,那可都是無雙的錯了。”
甯無雙眼波飛轉,鳳眸裏的光芒幽閃,似笑非笑,似擔憂非擔憂的神色,聲音灼灼:“老祖宗、大總管,你們兩位可想好了沒有?”
這話一落,慕容老祖宗和大總管齊齊的怔愣住了。
這話……
的确有幾分道理!
宣王殿下爲了甯無雙,甯願下天牢都不肯辜負她,更别說曾經爲了甯無雙願意舍命相救,若是今日之事走漏半分,用整個宣冥給甯無雙陪葬的事情,按照宣王的性格,也不是做不出來。
他們隻是想着一心除掉甯無雙這個攪亂宣王心思的禍國妖姬,卻将這事情給忘掉了。
現在這事情給如何善了……
慕容老祖宗和大内總管都遲疑了下來,視死如歸,大義滅親的老祖宗這一刻忽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
她是不是做錯了?
船艙内靜悄悄的,夏日的高陽招進來,明晃晃的将飛舞的灰塵都襯得肉眼可辨,一縷光芒俏皮的停在少女烏黑如雲綢緞般的黑發上,好似溫順的小動物,散發着夏日特有的炙熱。
甯無雙感受到二人的遲疑,神色一收,冷淡泰然的看着二人,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送我上岸吧,這一次的事情,看在阿月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和你們計較,但再有下一次,我決不輕饒。”
話音剛剛落下,忽然船身搖動,甯無雙心中一動,忙撩了窗紗朝湖面上看去,不知道何時,周圍忽然出現了幾艘畫舫,将他們的畫舫團團圍住,而甲闆上站滿了黑衣蒙面弓弩手。
“你們是什麽人?居然敢在皇城腳下行兇,知不知道灑家……”
大内總管的話還沒說完,一隻寒箭就射了過來,吓得他尖叫着閃避。
緊接着無數寒箭射了過來,對準他們三人,顯然是要将三人置于死地。
慕容老祖宗中了美人香,手腳麻木,身形無法移動,就成了活靶子,眼看着一支利箭要射入慕容老祖宗的眉心,甯無雙一咬牙,沖了過去,一腳将慕容老祖宗的的富貴雕花椅踢翻,同一時刻緊緊地拽住慕容老祖宗,朝着自個兒一拉。
看在她曾經真心護着南宮月的份上,她願意救她一命,算是替南宮月還了些她幾番維護之情。
因爲用力過猛,慕容老祖宗幾乎是撞了過來,就在這回扯的力道中,她袖中淬了劇毒的匕首唰的一下子,就從慕容老祖宗的袖子中滑出。
她手指一扣,一把抓住那帶毒的匕首,快若閃電的朝着甯無雙的胸膛刺去,此刻哪裏還有什麽垂暮無力之感。
什麽利箭攻勢,什麽同中美人香,什麽遇險,爲的都是除去甯無雙。
此時,甯無雙一手拉住慕容老祖宗,另一隻手趴伏在船艙爬行,雙手各有用處,根本騰不出手來阻擋慕容老祖宗的淬毒匕首,也根本沒有想到,看似全身無法動彈之人會突然對她出手。
在陽光下閃着寒光的匕首,黑中帶着綠,顯然是極爲狠毒,定是見血封喉,華佗難救,此時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突變在這一瞬間。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齊齊的看向那淬毒的匕首,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入甯無雙的胸膛,甯無雙忽然腳下一動,倉促之間踢向慕容老祖宗的腹部,将她踢開,自個兒一個懶驢打滾,避開匕首的方向,饒是如此,那寒光冷冽的匕首已經将在她的胸腹部劃出一道利口将衣襟割破,若是她動作慢上一份,隻怕這一刻就已經要下黃泉了。
好陰毒的手法!
慕容老祖宗五指用力一抓地毯,止住自己後退,腳下一蹬,手中的匕首再次向甯無雙狠狠地攻去,那股兇狠和勇猛,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老态龍鍾的老婦人所擁有的,看得出來,這一刻的她是豁出命去了。
而此時大内總管也從另一邊攻了過來,手中同樣握着淬毒的匕首。
看來她剛剛說了那麽多,是對牛彈琴,白費力氣了。
既然他們鐵了心不仁,就莫要怪她不義了。
甯無雙連續兩個空翻,将木椅踢開,直砸慕容老祖宗的雙腿,“咔嚓”一聲,骨頭清脆的斷裂聲響起,緊接着是慕容老祖宗凄厲的慘叫聲。
她又是一個翻轉,如法炮制,将另一個椅子踢向大内總管,有了前車之鑒,大内總管一個側身躲過,卻在閃躲之時,甯無雙快如閃電的近身,一個反手,奪過他的匕首,橫在他的脖子上。
陽光灼熱,卻擋不住她一身逼人的殺氣。
“不想死的,就讓這些人退開!”甯無雙的聲音冷的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别管我,殺了她!”被匕首抵住脖子的大内總管,在片刻怔愣之後,突然扯出嗓子叫了起來:“爲了宣冥,一定要殺了這禍國妖女!”
他一臉視死如歸的決絕,身子前傾,銳利的匕首劃破脖頸,黑色的血液頃刻流瀉出來,下一刻,他含着笑閉上了眼睛。
“總管,安息!”
整齊劃一的高聲齊喊,然後是無數利箭如接連不斷的如暴雨而來,甯無雙左右躲閃,顯得異常困難。
“用桐油火箭!”
也不知道是誰發令,緊接着無數的桐油伴随着火箭呼嘯而來。
不能留在船上,再留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甯無雙當機立斷,借着對方換箭的空隙,一個翻身從窗口跳入湖中,無數的利箭追蹤而至,她險險的避過,也不掙紮,閉住呼吸,隻将身體沉入湖底,然後緩緩地浮上來,附在畫舫的船底。
“噗通,噗通……”
不停的落水聲響起,應該是那些人跳水尋她的蹤迹。
甯無雙一動都不敢動,将自己緊緊的吸附在船底,生怕激起一絲半點的水花,洩漏了她的行蹤。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也不知道多久,甯無雙覺得自個兒身體已經被水泡的發麻,才聽得有男子的咒罵聲響起,顯然是因爲不曾将她捉住而惱羞成怒。
“大人,甯無雙又奸又猾,應該已經遊遠了,咱們還是分頭追吧!若是真的讓她逃脫了,皇上那邊咱們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對,甯無雙是個弱女子,不可能遊太遠!”那人似有若悟:“再下水找找,每一處都莫要疏漏,尤其是船底。”
甯無雙聽得這話,心頭一緊,知道不能坐以待斃,猛吸了一口氣,身子緩緩下沉,忽然腰上一緊,後面伸出一條胳膊圈住自己,甯無雙大驚失色,立刻伸腿去踹,誰知身後那人身手靈活之極,一翻身就到了甯無雙的身側,雙手扣住她兩條胳膊,一個用力,甯無雙隻覺雙臂一陣酸軟,然後被那人抱住被穿上了什麽東西,如同魚皮一般,連同面孔都遮在其中,然後甯無雙驚訝的發現,不但能呼吸,那人居然還能牽着她在水中自在的行走,猶如陸地!
看來這人是來救她的!
她不再掙紮,任由來人将她牽着。
也正是穿上怪異魚皮服這般自在快速,讓她躲過來了第二次搜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處,那人拉着她浮出水面,是一處蘆葦蕩,一艘小船停在其中,那人一個挺腰就将甯無雙舉到船邊,然後一雙大手,一把就将她整個人提了上去。
甯無雙擡頭一看,頓時一愣:“葛譽?!”
小船上等候之人,居然是之前要帶她離開的葛譽。
不過此時的葛譽面色難看,冷哼一聲:“我早讓你跟我離開,你偏不肯,讓你當心算計,你卻将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今日若不是我和小白,隻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
少年的話語雖然又是譏諷又是嘲弄,但其中的關心,甯無雙又不是傻子,又怎麽會聽不出來,也不惱,隻笑了笑:“那我就謝謝你和小白的相救了?”
心裏尋思着小白該是葛譽的好友,如葛譽這等有些怪才之人,有些奇怪的朋友,也不足爲奇。
當水下那人爬上船後,脫了那身怪異的魚服後,甯無雙又是一驚:“白郎君?!”
另一人居然會是曾經的惡名昭彰的白郎君!
她震驚的語氣,似乎讓白郎君有幾分不快,幽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秀長的眼線挑起幾絲薄嗔,宛如隐隐綽綽的湖面上流動着光影,瞪了甯無雙一眼,冷幽的說道:“怎麽隻許我禍害女人,就不許我救女人?”
這女人真沒心沒肺,枉費他聽到那些流言,馬不停蹄的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