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越來越猛,譴責甯無雙的聲音也越來越多,甚至酒樓中有說書的編好段子,甯無雙已經與禍國妖姬蘇妲己媲美,而南宮月就是那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商纣王。
邊關的形勢也越來越緊張,雪域和蒼穹的兵馬也越來越近,那種猙獰的殺氣,即使隔着千山萬水,也随着夏日的熱浪一起送到了宣冥的京城。
宣冥國上下都驚恐了起來,而譴責甯無雙和南宮月的聲浪也就越大。
而邊關上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甯無雙也不曾接到南宮月的消息,但她卻能猜到南宮月似是在布置着什麽,她也不怪他消息全無,這時候他的布防若是洩漏一二,什麽心血就都白費了。
甯無雙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緊鑼密鼓的追查着燕公主孩子父親的事情,隻可惜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一時半刻還沒有什麽确實的消息。
相對與甯無雙的冷靜自若,宣冥的朝臣們幾乎是急得跳腳,眼看着戰火即将開始,宣王殿下卻還固執的不肯娶燕公主,皇帝也不拿出什麽态度,任由事情發展下去,而百姓更是惶恐不安、
街上的流言傳得越來越不像話,可以說除了當事人外,所有的人都急瘋了。
翌日,甯無雙去了慕容府見慕容老祖宗,局勢緊張,慕容老祖宗擔心甯無雙一人在宣王府中苦悶,特意邀請甯無雙一起去遊湖。
滿頭銀發,雍容華貴的慕容老祖宗一如既往的慈愛熱情,并沒有因爲外面的流言蜚語待她有半分疏離。
“月兒離開之時,讓我多照顧你,奈何我年歲大了,這些日子身子又不舒爽,倒是冷落你這丫頭了。”
慕容老祖宗笑吟吟的說道,船艙中茶水清香四溢,帶着獨特的幽香,如空谷幽蘭一般,令人沉醉。
甯無雙喝着香茶,笑道:“老祖宗說笑了,您今兒個不是帶我出來遊湖了麽?”
慕容夫人府中有事,慕容溪軍務纏身,她們也就二個人出來遊湖,随行的丫頭婆子倒是一堆,卻被老祖宗趕了出去,說什麽一老一小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甯無雙一向喜愛慕容老祖宗,自然不會不許,也應的幹脆,這偌大的船艙也就這有她們在,倒也清靜。
“你這孩子……”慕容老祖宗垂下眼臉,掩飾着其中的神情,有些不忍,有些冷漠,也有些決絕。
但抿着茶水的甯無雙卻沒有看見。
幽幽的茶香中,忽然,甯無雙唇角的微笑一僵。
那溫熱的香茶像是冰冷冷的小蛇,逐漸在她的身體中流竄盤旋。
這茶似乎不太對勁!
清香中帶着古怪的涼意,似乎能讓人的血液冰凍起來,讓人失去知覺。
她錯愕至極,擡眼看向慕容老祖宗,卻驚訝她眼中的冰冷殺意。
“是你?”她冷着臉。緊握着拳,厲聲問:“爲什麽?”
她聽了葛譽的話,日夜提防着皇帝,卻不曾想到一向慈祥的慕容家的老祖宗會對她出手。
難怪皇帝這些日子按兵不動,或許算準了慕容老祖宗會對她出手。
也是,慕容老祖宗于公,是皇家的公主;于私,是南宮月的外家老祖宗,怎麽着都容不下她這個妖女。
“爲什麽?”慕容老祖宗臉上的慈祥笑意褪去,蒼老的臉上一陣肅穆之色,這一刻褪去了平和,帝王家的威嚴盡顯,被陽光映照的眼有絲血紅,很猙獰,很恐怖,沒有了才往日對她的歡顔寵愛,沒有那尋常的慈祥溫和,隻有一片厭惡和痛恨:“自然是爲了宣冥,爲了月兒!我無法眼睜睜的看着月兒爲了一個女人背上罵名,我也無法看着宣冥因爲一個女人滅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人間的煙火氣,隻有那來自萬年寒冰世界的冰冷一片,看着慕容老祖宗對她的厭惡,甯無雙有些明白,或許她根本就不該問,隻怕在宣冥人的眼中,她就是害他們滅國的妖姬。
果然,就聽到慕容老祖宗一臉痛惡:“妖姬,妖姬……都是你,都是因爲你,月兒才不肯娶燕公主,都是你才害得月兒身陷天牢,都是因爲你雪域和蒼穹才會夾擊宣冥。你個狐狸精,迷得月兒要美人不要江山,你該死……你該死……”
憤怒痛恨的話語,在偌大的船艙飄蕩,讓甯無雙的心整個兒的沉了下去。
雪域和蒼穹還沒打過來,宣冥自己就亂了嗎?連慕容老祖宗之前對她頗爲親近之人如今也視她爲禍國妖姬。
難道真的如葛譽說得,宣冥上下已經再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你殺了我,就不怕阿月回來找你麽?”
甯無雙不認爲慕容老祖宗殺了自己,還能得到南宮月的諒解,南宮月的性子,除了真心真情,可不是其他規矩孝道能困住的,慕容老祖宗對她動手,怎麽就不怕南宮月遷怒。
“他不會知道。事實會是你我二人遊湖,我不小心落湖,你出手相救,卻被我牽累,最後一起淹死。”慕容老祖宗冷漠的說着,仿佛說得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甯無雙,今日我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也要拖着你一起上黃泉,爲了宣冥,爲了月兒,我這把老骨頭死不足惜!”
慕容老祖宗的話,擲地有聲,斬釘截鐵,是那麽的铿锵有力,那麽震撼人心,那麽的正氣昂然,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懼怕,隻有慷慨赴死的昂然,如同在完成什麽神聖的使命一般。
神聖的使命!
對,就是神聖的使命,這一刻慕容老祖宗的臉上隻是對宣冥狂熱的愛,隻有視死如歸的光芒。
她甯無雙是要亡國的妖女,是迷惑南宮月的狐狸精,慕容老祖宗用自己的生命陪她一起死,這是爲宣冥除了大害,爲南宮月搬走了攔路石,她死的是多麽的光榮,千秋萬載,永垂不朽,在日後的史書中,她慕容老祖宗是功在社稷的大功臣。
心被緊緊的揪住,甯無雙甯願今日出手害她的人是任何一人,哪怕是皇帝,也不希望是慕容老祖宗,因爲南宮月是真的在乎慕容老祖宗,若是有一日他知曉自己是被慕容老祖宗殺害的,對他來說該是何等的悲傷。
甯無雙看着眼前一臉忿恨的慕容老祖宗,她想笑,想要反唇相譏,想要噴的眼前這個老婦人一臉的口水。
但,她什麽都沒做,什麽做不了,不是因爲不能,而是因爲無力。
是悲還是痛,她已經有些分不清了,有的隻是疲憊。
如果是外人不能理解她和南宮月的選擇,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南宮月在意的親人居然也這樣看她和南宮月,她怎麽能好受?
慕容老祖宗的眼裏,她和南宮月是那種爲了私情可以置家國不顧的人嗎?
敵人還沒有打來,他們自己人就慌了手腳,要知道最堅固的堡壘是從内裏被攻破的。
慕容老祖宗怎麽就沒有想到,如果她死了,以南宮月那等至情至聖的性格,又怎麽會舍得讓她一人赴黃泉?
前一次,他能爲她舍命,這一次,自然也能追下黃泉。
糊塗啊,糊塗……
“來吧,将我們二人一起從窗子扔進水裏!”慕容老祖宗的聲音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那麽的大義滅親,那麽的舍己爲人。
她爲了取信甯無雙,那香茶自然也是喝了,此時二人皆是全身麻木,不能動彈。
偌大的鳳穿牡丹的屏風後面走出一人,赫然是皇帝身邊的大内總管。
“老祖宗,走好!”
來人的聲音尖細而刺耳,但其中的尊敬卻半點不變,好似真的是爲了宣冥的存亡,這個英勇的老夫人犧牲了自己,毀滅了禍害。
“哈哈哈……”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可笑,如此的荒謬,甯無雙再也忍不住,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突然縱聲大笑起來,那清脆的笑聲扶搖直上,在撲面而來的殺氣中,突兀之極。
來人一怔,冰冷的眸中滿是不解,就在這一瞬間,甯無雙清麗的容顔上綻放出一絲妖魅,,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眼波流轉之中,透着十足的邪氣,動人心魄之中,就如同一隻狡黠的狐狸。
在二人的錯愕之中,甯無雙徑自站了起來,笑的妖娆:“老祖宗,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不可能,美人香無色無味,根本察覺不到,你怎麽會無事?”大内總管大驚失色,顯然沒有想到甯無雙竟然不曾中毒。
甯無雙淡然一笑,笑意卻不帶一絲熱氣,掃了一眼冒着氤氲熱氣的香茶,悠閑的說道:“美人香很好,但無色無味,飲之四肢麻木,神志清楚。隻可惜,我服用了一顆解毒丹,一個月之内,百毒不侵。”
說起來,這還是葛譽的功勞,當日她拒絕與他離開,他百勸無用之下,留下了三顆解毒丹讓她服用,每一粒可百日百毒不侵,原本不過是防着皇帝對她下毒,卻沒有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居然真的用到了。
“沒中毒,你也得死!”陰冷的太監煞氣透體而出:“甯無雙,不管怎樣,今日都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