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府中百花燦爛缤紛,一池的春水中,錦鯉搖擺,如斯美景之中,甯無雙正坐在橋欄上,陪着藍黛正正經經的釣魚。
這些錦鯉原本是難得的珍品,藍黛心情不爽,非鬧着要釣魚,甯無雙拗不過她,也隻好陪着她,過往的下人,就都裝作沒看見一般。
“無雙,你說男人跟男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啊?”藍黛看着魚鈎不解的問:“你說王爺爲了你,什麽都可以放下,我父親卻能将我娘傷成那麽模樣,都是男人,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藍老爺這次終于遇到了真愛,青梅竹馬的表妹死了丈夫,來藍家小住,和藍老爺一下子就擦出了愛的火花,現在已經打算擡進門做貴妾了。
藍黛想想都要吐,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口口聲聲說什麽真愛。真愛還是個孩子,求放過。
感受到握着魚竿的手一沉,甯無雙一擡杆子,一尾肥大的錦鯉活蹦亂跳的被釣了出來。
“何必總将希望指望在男人身上,男人就是神,也有厭倦的一天。”她扒拉着魚鈎上的錦鯉,笑得陰冷酷寒:“咱們女人得自己立起來,告訴别人咱的東西不能貪吃,吃了可會丢掉小命的。”
她其實不怪皇帝行事,以聯姻穩固兩國的聯系,實在是太普遍了,沒有人認爲不妥,就是如今的是三國皇後是聯姻的。
但是她就是容不了,别說将她降爲側妃,就是燕紅公主來做側妃她也不會同意,更别說成全父子團聚,什麽父子,難不成随便一個阿貓阿狗跳出來,說孩子是南宮月的,她就要信啊!
不過南宮月也隻有這一次機會,若再有一次,就别怪她心狠了。
“小姐,燕公主來了,想要見您。”
“不見!”幹脆利落,甯無雙将手中的錦鯉扔在了一旁的水盆裏,留着晚上燒了吃。
垂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該殺了吃。
燕公主想要見她,無非是威逼利誘她讓出王妃的位置。
抱歉,她對讓出自己丈夫這樣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
藍黛眉頭緊的能夾死蒼蠅:“那沒皮沒臉的公主還不死心!”都不知道臉皮是怎麽長的,宣王都明确表示不要她,那兒子不是自己的了,還糾纏不放,簡直将普天之下女人的臉都丢幹淨了。
甯無雙緊盯着魚竿,淡淡的說道:“高高在上慣了,一時間不能心想事成,自然不甘心了。”
“小姐,燕公主不肯走,非要見您!”綠腰的聲音也透着幾分惱怒,沒見過這麽賴在人家非要見女主子的,還公主呢,一點禮貌都不懂。
甯無雙歎了一口氣,浮生偷得半日閑都不能安甯,看來這位燕公主見不到她是不死心了。
她看了綠腰一眼:“請她到偏廳。”
綠腰眉頭蹙了一下,不清不願的應了聲“是”,就轉身去請燕公主了。
藍黛想到傳言,挑眉問:“要不要我一起去?”
“不用,你在繼續在這裏釣魚,我一會兒就來。”
藍黛想了一下,這裏是宣王府,就是那燕公主有三頭六臂,無雙還能在宣王府中被欺負了不成?于是就安心的釣魚了。
甯無雙站在偏廳外的長廊上,老遠就看見穿着一身鵝黃的燕公主,輕飄飄的走在綠腰的後面,一路低着頭走着。
這樣垂頭的燕公主讓甯無雙有些奇怪,就是當日她跪在自個兒的面前懇求她成全的時候,那頭顱都挺的高高的,公主的氣勢都不小。
“甯無雙,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甯無雙站在長廊上,燕公主擡頭,她就看見她一張血色不足的臉,那眼底透着層層青色的陰影,即使用脂粉遮掩都遮掩不住,讓人一目了然,這般憔悴之态,讓甯無雙吃了一驚。
就算是阿月不肯娶她,也不用将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吧?
甯無雙想了一下,揮手讓綠腰退下,遲疑了一下:“公主想要與我什麽?”
燕公主盯着甯無雙質地柔軟的裙擺上一簇用銀絲精工修成了荷花,冷笑一聲,尖銳的說道:“甯無雙,你真的不知道我要與你說什麽嗎?”
甯無雙挑了挑眉,淡道:“我又不是公主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公主要與我說什麽?”
她也不想一開始就顯得自己盛氣淩人,但燕紅的态度,卻讓她覺得半點客套都必要給她,淡漠的看着燕紅:“公主若是無話可說,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的時間很寶貴,可沒空與瘋婆子浪費。
“我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
“哦?”
甯無雙感覺到燕紅的急躁,對她的問題有了一絲的興趣,便不急着趕她離開,問:“說說看,是什麽話?”
話音剛落,她便見燕紅擡着頭,用那雙泛着青痕的眼睛,瞪圓地盯着她,并不說話,隻是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在告訴甯無雙,她現在的隐忍和憤怒:“你是不是非要挑起雪域和宣冥的紛争,是不是非要讓表哥成爲宣冥的罪人,你才甘心?”
她這話倒是直接将甯無雙問倒了?
實在太難理解了!
可是甯無雙卻很快就聽懂了燕紅的話。
“這話不該是我問你嗎?”
要不是燕紅的表情太過認真,又是這麽一副憔悴的模樣,甯無雙都以爲她在同自個兒開玩笑呢?
她想要挑起兩國的紛争,讓南宮月成爲宣冥的罪人?什麽時候的事情啊,她自己怎麽就不知道呢?
“甯無雙,你不必同我裝傻。我貴爲雪域國的公主,爲表哥生子,卻不能成爲正妃,你以爲我的父皇母後會善罷甘休,你以爲雪域國的群臣會善罷甘休?可你卻偏偏占着宣王妃的位置,不肯罷手,不是陷害表哥是什麽?我都已經願意接納你成爲側妃了,你還不肯放手。我還以爲你有多愛表哥呢,卻原來連這點犧牲都不肯!”
甯無雙此時的感覺,就像是捉賊的反而被賊咬了一口,這窺視她未婚夫的公主居然反過頭罵她不肯放手。
她腦子有病吧!
“我是宣冥舉國盡知的準宣王妃,爲何要給你讓位?就因爲你是公主麽?”
“别忘了,除了我是公主,我還替表哥生了兒子。”
甯無雙掃了她幾眼:“别亂說,阿月可不承認那是他的兒子!”
“表哥不承認,還不是你搞的鬼。”燕公主冷凝着甯無雙:“若不是你故意弄出那麽一群人滴血認親,他怎麽會不認寶兒?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寶兒都是表哥的骨肉,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若是平常事情,她對一個瘋婆子沒有啥好說的,可眼下的情況,她就不得不說了。
“我且問你,滴血認親的事情,是誰一開始弄出來的,我不過是大家明白滴血認親的不可靠性,我有什麽錯?”
她若是不弄,那寶兒就要栽到南宮月的頭上了,怎麽這瘋婆子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的這番話,聽在燕紅的耳裏自然半點效果沒有,她冷笑:“你如此做,不過是擔心失去宣王妃的位置。”
這一句話,的确的打消了甯無雙再談下去的興緻了,這位已經病入膏肓,還是回去洗洗睡吧!
“你既然認定我是爲了宣王妃的位置,才不肯放手,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甯無雙淡漠的說道:“你是不甘阿月甯願娶我這個貪念富貴的膚淺女子,也不肯娶你這個真愛他的高貴公主嗎?”
她這句話一下子就踹中了燕紅的痛處,她捏緊拳頭,猛的擡頭,眼淚蹿下,沖着甯無雙低吼:“你很得意是嗎?他甯願要你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也不肯娶我,不肯要寶兒,你很得意吧……”
她掩面而泣,在甯無雙的面前蹲下,顫抖着雙肩,壓抑的哭聲傳達着她的悲傷和絕望:“我隻是…隻是想要待在他身邊,哪怕每日能看上他一眼也好……你爲什麽都不肯成全?”
“我那麽的喜歡他,喜歡到未婚先生子,差點被我父皇打斷了腿,也要生下孩子……我隻是喜歡他,想要帶着孩子一家團聚,可他都要拒絕,他都不肯要我和寶兒。甯無雙,你知不知道若是這次我不能嫁給表哥,回去後父皇一定會爲我選個夫婿嫁了,你說我該怎麽辦?我不想嫁給别人,我也不想寶兒叫别人父親,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我才不惜公主的尊嚴跪下求你成全。你爲何非要和我搶表哥,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不能嫁給表哥,我是甯願死也不會嫁别人的。甯無雙,若是沒有你,表哥一定會娶我的,你怎麽就不肯退讓,非要奪了我的活路?”
甯無雙看着她一臉滿是淚痕,無助的看着自己,并沒有被她這份傷痛的目光逼退,更别說什麽同情了。
這位高貴公主嘴裏的道理,再次讓她驚歎到五體投地了,什麽叫她奪了她活路?
難不成她明知道寶兒的身世不對,還得裝作看不見的将阿月雙手奉上,那就是給她活路了?
笑話,幫人也不是這樣幫的。
“回去吧,公主如此聰明,不奪了别人的活路就好了,誰還能奪了你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