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在一片靜寂的宮殿中清晰之極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宣冥的皇帝,在座的太妃和德妃齊齊一愣。
唯一的妻,這意思是?
“胡鬧!”皇帝勃然大怒:“燕紅乃是你姑母親生女兒,雪域國皇帝的掌上明珠,又爲你誕下麟兒,你難道要讓她委屈成側妃不成?”
南宮月搖頭,毫不避嫌的親了親懷中昏迷少女的臉頰,沒有看任何人,隻專注的看着懷中少女,緩緩的說道:“今生今世,我隻要無雙一人。”
話音随着冬日的風,四散飛揚,仿佛要傳遍每一個地方。
世界一片沉寂。
這一刻,世界除了風吹的聲音,什麽聲音都不剩,連呼吸都屏住了一般。
面面相觑,呆若木雞。
半響,皇帝先回過神來,怒道:“燕紅爲你生了兒子,你怎麽能置之不理?”
南宮月聞言,越發的握緊甯無雙的手,淡漠的說道:“是不是我的兒子,還不一定?”
當年的事情,他自個兒根本就沒什麽印象,所以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他還真不确定。
南宮月也不管氣的快要冒煙的皇帝,徑自抱着甯無雙大搖大擺的離開。
“皇上,這……這……”張德妃張口結舌。
“皇上,隻要一人……那燕公主……”楊太妃茫然無措。
皇帝怒拍了一掌:“胡鬧,簡直是胡鬧……”到底是她生的,和她一樣兒女情長,大局觀薄弱,隻沉迷于私人感情。
……
甯無雙醒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淡淡的光芒透過窗紙灑下柔和的昏黃。
“醒了?”
男子低沉的聲音傳來,她順着聲音看去,目光落在南宮月的身上,四目相對,她立刻又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否認,他當時沒有否認……
隻要想到,他曾經和别的女人那麽的親密,想到别的女人曾經孕育了他的孩子,她就覺得喘不過氣來,覺得所有的陽光都暗淡了下來。
“小東西,你判人死罪之前,總得給人一個申訴的機會吧!”南宮月看着甯無雙,目光苦澀的說道,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微微發抖的聲音穩下來,讓話說得準确而利落一些:“那是四年前的事情,那一日是我娘的忌日,我一個人躲起來喝多了,我很少會喝多,但娘的忌日,我心裏難過就失态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在……躺在我的身邊……”
他的話有些颠三倒四,所幸甯無雙的理解能力不錯,還算是聽的明明白白了。
她閉着眼睛沒有說話,仿佛神志飛離了一樣,隻是緊閉的眼角有兩滴淚珠緩慢的滾落。
“無雙,無雙……”
南宮月看她這個樣子又是着急又是難過,上前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搖着她的胳膊:“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歡她,我沒有……”
“她孩子的父親是你嗎?”甯無雙忽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南宮月搖着她胳膊的手便停了下來。
“我信你,隻要你說,我就信!”甯無雙睜開眼睛凝視着南宮月說道。
南宮月被她黑黝黝的眼睛看得有些窒息,第一次不敢與她對視,那麽澄清如泉水的眼神中,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卑劣的靈魂。
“我……”他張開了嘴,聲音沙啞的擠出一個字,然後停頓,幹澀了半響,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艱難吐出:“我——不——知——道!”
當日,他對醉酒的事情半點印象都沒有,是真的不知道他和燕紅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記不得自己有沒有對燕紅做過什麽?
他不說沒有,隻說不知道,可真是個誠實的孩子啊!他是不是醒來之後發現美人在懷,才知道不是春夢,而是确有此事。
他已經和别人做了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情,他已經和别人生下了麟兒。
他和她終究再無法走下去了,她的婚姻裏已經容不下其他的女人,更别說還有他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
有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滑落!
“無雙,無雙,我不會娶她,我不喜歡她,我喜歡的是你。我隻想娶你,我唯一想娶的人是你……”
南宮月第一次看到這樣神情的甯無雙,理智冷靜頓時全都煙消雲散,他半跪上床,緊緊地抓住甯無雙的胳膊急急忙忙的說道。
“這跟喜歡,想娶沒有關系。”甯無雙笑了笑說道,随手抹了一把眼淚:“這是責任,男人的責任,父親的責任!”
她自己飽受過父親冷漠的罪,她不能讓另一個孩子因爲她而品嘗她曾經受過的罪。
她絕不容許自己成爲像張氏那樣的女人,絕不!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她再度閉上眼睛,疲憊的說道,仿佛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都被抽空了一般。
“無雙……”南宮月不肯離去,緊緊的拉住她。
“将你的髒手拿開!”甯無雙陡然尖聲喊道:“别用你摸過别人的髒手拉我!”
愛的太真,計較就太深,她發現她一點都無法接受他的生命中曾經有過别的女人。
承認吧!甯無雙,你介意,介意到了極頂。
南宮月的手猛的拿開,看了一眼細白潔淨的手,他卻覺得似乎真的很髒很髒。
“滾出去!”甯無雙再度喝道。
南宮月隻怔怔的看着她,一動不動,如同雕像一般。
“你不滾?哦,對了,這是你的家,是你的宣王府,你自然不用滾了,該滾的人應該是我!”甯無雙說着一躍坐了起來,掀了被子就起身。
南宮月立刻下了床,幾乎是連滾帶爬。
“你躺下,躺下……我出去,我這就出去。”他聲音顫顫的說道:“你别急,我滾就是了!”
他的話音未落,甯無雙手中的枕頭就砸在了他的身上,杏眼圓瞪,嘴唇發抖,顯然情緒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南宮月不敢再惹她生氣,立刻依言滾了出去。
門關上的時候,屋内傳來低低的嗚咽聲,極低極低,若不是南宮月習過武,聽力敏銳也不會聽見,女子的嗚咽如同一把銳利的刀淩遲着他的心,一下接着一下,痛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四周刹那間靜寂了下來,甯無雙隻覺得頭痛的厲害,心跳也快的厲害,她緩緩地躺下,靜靜地看着帳頂繡着的青竹,低低的哽咽……
“無雙……”南宮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走吧,讓我自己靜一靜。”甯無雙捂着自個兒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說着。
屋外很快就沉寂了下來,寒風吹在身上透骨的涼,卻涼不過南宮月心中冒出來的寒氣。
一直到了第二天,甯無雙才打開門。
“無雙!”一直守在門外的南宮月急忙上前,因爲站的太久,身子過于僵硬,他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四目相視,各自的面上都留下一夜未眠的憔悴,眼下都有着青色的痕迹。
“我昨夜又仔細的想了幾遍,那件事情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你容我再查查……”他急吼吼的說道,生怕說遲了一些,就令甯無雙做出無法挽回的決定。
三年前的事情,他以爲過去了就過去了,不再提起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他不喜歡燕紅,即使她是雪域國的公主,帝後的掌上明珠,娶了她就能得到雪域國的全力支持,對他登上那個巅峰的位置有着不可忽略的力量。
但是在三年前燕紅哭着嚷着要嫁給他的時候,他一口拒絕了,即使她口口聲聲說他是毀掉她清白的人,但他心裏卻存着懷疑,一個男人醉的再怎麽厲害,對自個兒做過的事情,總不會全無印象吧,但是他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若非燕紅的身份特殊,又是那個唯一還照顧他的姑母的女兒,他真的不介意讓一個令他心存懷疑的女子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到底不該心軟,如果知道燕紅有一天會讓無雙這麽難受,他絕不會饒過她。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如此的介意一個女子的感受,也沒有想到甯無雙的反應會這樣大,他害怕了,向來不知道恐懼爲何物的鬼王害怕了,從來沒有過的害怕,即使在死亡之前,他都不曾如此害怕過。
他緊緊的拉着甯無雙的手,似乎這樣拉着,他就能擁有她一樣,一夜的時間,一牆的距離,在他卻生出一絲恐慌,就像是今生再也無法相見似的。
查查?
還有什麽好查的?連他自己都記不得當日發生了什麽,三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還能查出什麽來?
甯無雙看着南宮月發紅的眼,隻覺得滿目的凄涼,心幽冷寒,眼淚又湧了上來。
或許,她注定就是要與悲傷爲伴,原以爲是蒼天的恩賜,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收獲幸福,卻原來是蒼天的一次戲弄。
與至真的幸福擦肩而過,與最好的男子擦肩而過,是世間最悲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