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完了,她這個兒子是絕對容不下顧家了,留下祺兒這個身體裏還留着些顧家血脈的孩子,也算是她唯一能爲顧家做的事情了。
她是生他的娘,他再怎麽狠心,對她總會容忍點,但她可憐的祺兒,皇上怕是不會忍的,即使祺兒是他身上掉下來的肉。
她生下來的兒子到底有多冷情,她是最清楚不過的。
至于皇後,太後知道,她再怎麽求都救不了啦。
他當初連她心愛的女人都能見死不救,更何況這個他從來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的蠢侄女。
“您好好養身,别操心!”皇帝依舊淡淡的看着她,神情如同平靜的湖面,即使風吹過,也沒有一絲漣漪。
“他沒想過篡位,是沒法子了,這麽多年來,是你心偏了,看不到他的好……”
“母後,朕還有許多奏折要批,您保重。”皇帝打斷她的話,不願意再聽他指責他。
他的心偏了!
這話他不否認,可他能不偏心嗎?太子有她和他的娘疼,可月兒有誰疼?
她們弄死他的娘,他長這麽大,連自個兒的娘都沒見過不說,更是三番五次的差點就被她們害死,他能不多疼點嗎?
皇帝覺得跟他的母後,他是沒話再說了,緩緩地站起身轉身離開。
到底是生他養他的娘,他會讓她頤養天年的。
“你終歸是恨我了,連身上流着我的血脈的祺兒都不肯放過。”太後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眼中軟弱的情緒褪去,神情有種莫名的堅定,語氣平靜而緩慢:“你是不是要屠盡和哀家相關的一切?”
“母後,都這時候了,何必還說這樣的話?”皇帝被太後緊緊的拉住,他無奈的轉身看她:“您真的以爲隻是因爲鳳兒麽?”
鳳兒的死,他是恨,可是再恨,不也忍了這麽多年了麽?若隻是爲了鳳兒,他還是會忍下去的。
所以鳳兒從來就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要将宣冥緊緊的抓牢在手中。
這麽多年,無論是太後,還是皇後,還是面上安享富貴的顧家,他們的手伸的太長,太深了……長的,深的,他再也容忍不了啦。
尤其是皇後,她三番五次的想要弄死他心愛女人給他生的兒子,現在更是連他都不放過。
南宮月不是不能死,隻是他是他的鳳凰留給他的念想,就是要死,那也隻能死在他的手裏,而不是由皇後決定他的生死。
若是皇後都能決定宣冥國宣王的生死,那這個皇帝還不如由她來當了。
太後聽着他冷靜沒有一絲波瀾的語氣,冷靜的仿佛一切不過是他一局棋,仿佛那麽多生命不過是無用的棋子,可以随意的舍棄。
她的兒子,已經成了石頭一般的人了,連同被她拉住的手,都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到靈光:皇帝能知道祺兒暗中行事,又怎麽會不知道慕容賤人生下的孽種用龍袍栽贓嫁禍慕容家?
難道……
太後身上的寒意一陣一陣的襲來,她睜大眼睛,看着她的兒子:“是你默許的?”
皇帝看着她倏然之間睜大的眼睛,微眯着眼睛看着生養他的女人,淡淡的說道:“高處不勝寒,朕爲了宣冥,可以失去所有。”包括他心愛的女人,也包括扶他上位的顧家,還有他的母後。
他早已經沒有什麽好在乎的了。
寡人,寡人……在他眼睜睜的看着他心愛的女人死去的那一天,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松手吧!”皇帝輕輕的說道,要将自個兒的手從太後的手裏抽出來。
“皇帝,母後對不起你!”
皇帝心頭一驚,忽然手心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太後修長的指甲刺進他的掌心,頓時一片烏紫——太後的指甲藏毒。
“皇上……”皇帝身邊的太監尖叫着沖了上來,慌張的張嘴就爲皇帝吸毒,吐出毒血的時候,還不忘吩咐叫太醫。
倒是皇帝的神色平靜異常,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太後的舉動,讓他心頭冰涼冰涼的,他以爲他的母後,他的親娘終于肯心疼他一次了,誰知道他還是高估了自個兒在她心中的地位,她終于還是對他下手了。
爲了顧家,爲了身上留着顧家血液的太子,對他下手了。
他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聲卻蒼涼的如同草原上的孤狼。
太後的眼淚布滿了臉上,嘴裏不停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她透過淚眼,看向皇帝:“你别恨母後,母後這就來陪你……”說着,她拔下頭上的金钗,深深的刺進自個兒的胸膛。
太後的動作太快,太猝不及防,就是想要擋下都來不及。
當太後閉上眼睛的時候,鳳宮中一片驚呼聲。
而皇帝也無力的倒了下去,落在暗處沖出來的人懷中。
“父皇,她死了!”南宮月冷冷的看着地上咽氣的女人。
母後,您看見了麽,這個害死您的人,她死了,死了……兒子好想将她的剁了喂狗,可兒子知道你不會高興,你那麽善良的一個人,是不想兒子變成那樣的人,兒子知道!
可兒子真想一刀一刀将她的肉剮下來,就如同當年她将您的肉一刀一刀剮下來一般,這樣兒子這顆疼的像是被萬箭穿心的心或許就會好受那麽一點兒……
南宮月閉上眼睛,緩緩地平複心頭的暴戾。
因爲恨,變得狹隘,變得偏執,變得面目全非的太後,他不會學她的樣子的。
他不會變成這個老虔婆一樣的人,他和他的小東西,都不會變成太後這樣的人。
皇帝看了地上咽氣的太後一眼,那冷酷無波的眼中閃過一道水光,随即轉瞬即逝,仰着頭,淡淡的說道:“昭告天下,太後病逝,追随先帝而去!”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滿身的疲憊。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他的母後居然一心要他死,若非他早就在宮中各處安插眼線,讓太後身邊的暗線,換了太後塗抹指甲的毒藥,現在咽氣的就是他了。
……
皇後等了許久,等到了皇帝的聖旨和太後仙去的消息,立刻心如死灰,一雙明亮的眼睛也暗淡起來:這個薄情寡義的果然夠無情,連自個兒的親娘都能下狠手。
皇後心裏頭陣陣的恨,臉上卻隻有哀痛,她磕頭領旨。
去皇家寺廟爲太後念往生經,需要她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後麽?說穿了,不就是皇帝在爲慕容賤人的兒子掃清障礙麽?
可是她不能抗旨,抗旨的話,皇帝正好可以直接廢掉她,她現在還能占着皇後的位置,不過是太後剛去,皇帝得顧着點臉面,不好動手。
這一次,她就順着他的意思去寺廟吧!
她倒要看看他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她的兒子,可不像這個薄情寡義的一樣,他上位後,她就是至高無上的太後娘娘。
她有耐心,等得起!
皇帝看着趴伏在地上的皇後,他能猜出他的心思,她還指望着她那個跟她一樣的蠢太子。
他若是将江山交到這個蠢太子手上,不出一年,這江山就要信顧了,他得多腦殘,才能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難不成這個蠢貨,以爲他跟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就得變得跟她一樣蠢麽?
眼前的女人蠢的皇帝再看一眼都覺得塞眼,揮了揮手就讓内務府的太監将她拖了出去。
皇帝看着皇後狼狽的背影,咳嗽着感歎:“月兒,你看見了吧!這就是帝王!”
他長長的歎息一聲:“你怪朕當年沒能護好你母後,朕知道。可是你看到了吧,爲了宣冥的江山,不光是你母後,就是朕的母後,朕也能舍棄了。”
他看着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情緒的南宮月,緩慢的說道:“所以,你要怪,就怪你母後不懂事,難不成她真的以爲憑着朕對她的愛,她就能翻天覆地了?”
他愛她,不假。
可他最愛的,自始自終都是這萬年山河,就是這麽多年來寵着她生的孩子,那也是這孩子比那蠢太子更适合掌握這萬裏江山。
南宮月的手死死的掐着,幾乎掐出血來,因爲若不是這般掐着,他擔心自己會上前打爛他這個好父皇的臉。
他的母後都死了,他還在怪她,怪她不懂事。
就算是他的母後真的不懂事,他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也不該說什麽怪她?
南宮月直到今天才明白爲什麽他的母後臨死都不曾向這個男人求救。
他也是到了今天才覺得,他的母後還是走了的好。
走了,也就不用親耳聽見她的丈夫說怪他的話語了。
聽不到,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至少不用傷心了。
南宮月忽然對他母後的死釋懷了,面對這樣一個連他這個做兒子的都恨不得一拳打爛臉的男人,他那個高潔冷豔的母後自然是甯願死也不要守着,惡心的連他這個兒子都能舍下。
他真的理解了。
……
二貨狸二更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