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道歉!”
霄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漠然,分明帶着怒意,冷沉的聲音帶着懾人心魄的力量,所有穿着白鬥篷的人都自覺地抱着頭蹲了下去,生怕這飛來的橫禍砸到自己頭上。
林鈴兒很自覺地走過去,拔出了釘入柱子裏的紙片,又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他這是在拿錢砸人嗎?
小步挪回去,她把銀票遞到了大胡子面前,臉上的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她該道歉嗎?
若是道歉,霄肯定會不高興,若是不道歉,她又覺得很對不起大胡子和小胡子,人家隻是話說得難聽了點,畢竟也沒什麽錯兒。
想來想去,她隻能閉嘴了,有些話,說了不如不說,反倒會雪上加霜。
大胡子看着她手上的銀票,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剛剛他不過是從她的手裏搶了下銀票,手就被劃出這麽大一個口子,那個聲音一再強調,要他們跟這個女人道歉,如果他接了銀票卻拒不道歉,脖子會不會被第三張銀票割斷?
憑此人的手法,完全有這種可能!
于是,眼看着第二張面額一萬兩的銀票,他愣是不敢伸手去接。
手上的傷口血液汩汩地流淌着,不大一會功夫,整條手臂都感覺發涼了,再回頭去看小胡子,早已經沒了影子,其他人更是安安靜靜地蹲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銀票,接還是不接?這個歉,道還是不道?
平時那個能說會道的小胡子,此時倒是出個主意啊?
整個商隊隻剩下大胡子在那孤零零地站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像大胡子這種人天生就有一股傲氣,可是在金錢與武力面前,他還是畏懼了。
林鈴兒尴尬地站在大胡子面前,手裏拿着銀票,幹笑了幾聲,說:
“大胡子,給,這銀票,拿着吧,回頭跟兄弟們再跑絲綢之路的時候,遇到沙鷹寨的人還提藍衣的名字,他們一定不會爲難你們的。”
知道大胡子肯定不願意道歉,霄讓兩個傷害她感情的人得到了教訓,她幹脆給大胡子個台階下,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
大胡子的眼睛戰戰兢兢地往四周窺視着,見沒什麽動靜,猶豫着還是伸出了手,心裏想的卻是,媽的,老子這手不能白傷,銀票一定得拿回來,拿回來之後他領着隊伍就跑,道歉?門兒都沒有!
林鈴兒知道他忌憚着霄,于是又好言相勸道: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大胡子看了她一眼,這個女人真是不容小觑,在沙漠裏能結交沙匪,在這裏就能結交這樣的絕頂高手,還跟這天盛的國主有什麽交集,他還是趕緊遠離爲妙,免得再生禍事。
這樣想着,他快速地伸出手,一把拿過了銀票,還未轉身招呼大家,隻聽得他一聲慘叫,人已經應聲跪在了地上。
林鈴兒吓得退後一步,眨眼間大胡子就跪在了她的面前,這是什麽情況?
“跟她道歉。”
又是那個冷冷的聲音,冰茬能滲到人的骨頭裏,飽含着壓抑的怒火,仿佛此人再不道歉,他就要大開殺戒了。
大胡子還是不肯,通紅的雙眼四下裏尋摸着,想要站起來,可是剛才不知什麽東西打到了他的膝蓋後方,現在疼得他站不起來。
大概是見他有欲起的勢頭,“嘭”的一聲,不知什麽東西飛來,打在了他的頭上,他支撐不住這力道,人也随之倒地。
周圍的人早已不知四散到了哪去,乍看之下除了白色鬥篷的商隊外就隻剩下那輛華麗的馬車,細看之下才發現,其實人們早已躲進了附近的商鋪裏,或在酒館的二樓,或在哪間鋪子的門裏,都在悄悄地觀看着這場大戲。
林鈴兒趕緊上前欲扶起大胡子:
“快起來,大胡子,你有沒有怎麽樣?快,快走吧……”
誰料,大胡子不僅不感恩,還氣急敗壞地一把推開她:
“貓哭耗子假慈悲……”
林鈴兒本是好心好意,沒作任何防備,誰料大胡子手勁極大,将她推得連連後退,眼看她身體失去平衡就要撞上後面的柱子。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惡毒!”
大胡子的聲音再度響起,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林鈴兒倒在了一個寬大的懷抱裏,大胡子的臉上被兩片樹葉“啪啪”打了兩巴掌,兩面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
“呼……”
林鈴兒長籲一口氣,本以爲自己一定會跌個四仰八叉,難看至極,誰料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他。
怪不得這個懷抱讓她感覺這麽熟悉、這麽安心,除了霄還會有誰?
隻是,她都沒看見他是怎麽從馬車裏飛出來的,怎麽就突然降落到了她的身後?
相對于她滿眼桃心的眼神,他卻隻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确認她平安無事之後,将她扶正站好,繼而負手挺立,冷然地看向了大胡子。
“事不過三,我已經說過三次,跟她道歉,既然你不想說,無妨,那就留下你的舌頭,今後再也不用說了。”
大胡子捂着臉,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眼前的男人,如一尊神像般伫立面前,不,他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尊神像都還要像神,他是真實的存在,高大巍峨,俊逸非凡,那眉眼中的沉穩、深邃、犀利、精銳,是他見過的所有人當中都不具備的,讓人望而生畏、勾魂攝魄。
“舌、舌頭?”
大胡子捂着臉的手倏地就挪到了嘴上,死死地護住唯一一條舌頭。
“霄……”
林鈴兒急了,忙去扯他的衣袖。
他不會真的割掉大胡子的舌頭吧?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他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霄根本不理她,隻是冷聲道:
“還有一個!”
話音剛落,混在隊伍裏的小胡子立馬舉手投降,顫抖着身體站了起來:
“我、我道歉,我道歉!”
他的身子根本不敢站直,血液将他的臉染成紅色,雪白的鬥篷上血迹斑斑,與其說是狼狽,不如說他此刻的樣子很慘。
他看着林鈴兒,連連鞠躬:
“藍衣,對、對不起,我們不應該跟你算什麽賬,這工錢我們也不要了,不要了……”
說罷,他畏懼地看向她身邊的拓跋九霄,這人是誰啊,怎麽這樣厲害?他們不過是對藍衣說了幾句重話,他就出手傷人,而且招招精準,由此可見,藍衣在此人的心目中一定非同一般,看看那華麗的馬車,看看那軒昂的氣宇,這樣的人一定有錢有勢,他們萬萬得罪不起,搞不好連小命都能丢在這裏。
所以,道歉是小事,管他真心還是假意,動動嘴皮子而已,好漢不吃眼前虧。
見小胡子道了歉,霄那冷漠的目光又落在了大胡子身上。
大胡子剛一接收到他的目光,心就開始怦怦亂跳,随後立刻收回視線,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他知道,輪到他了,可是他這身硬骨頭,可真是彎不下去……就在這時,小胡子的聲音悄悄地傳來:
“大胡子,快快,好漢不吃眼前虧!”
大胡子剛才不知被什麽打了頭,倒在地上再起來時已經是滿臉血迹,如今頭、臉、手、腿到處是傷,他再不認輸,恐怕命就沒了。
人都是如此,一旦危及生命,再硬的骨頭也得軟了。
他咬咬牙,别過臉,生硬地道:
“藍老闆,對不起了。”
林鈴兒倒沒覺得他們對不起她,反倒是她更對不起他們,看看身邊霄那暗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色,她想他是真的生氣了。
“工錢,我們不要了,咱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爲止,今後就算你再踏上絲綢之路,也不要找我們了。”
大胡子賭氣似的說。
她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了,正遣詞造句、苦思冥想時,隻聽霄冷沉的聲音響起:
“她不會再踏上絲綢之路,就算去,也會由我親自護送。”
說罷,他瞟了一眼地上的銀票,
“工錢,隻多不少,我的女人不會欠任何人的債。還有,錢不是問題,重點是你們傷了她的心。我的女人的心,連我都不敢傷,你們覺得,你們傷得起嗎?”
寥寥幾句,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心。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男人都對他充滿了畏懼,所有女人的心都爲他怦怦狂跳不已,能做他的女人,真好!
就連林鈴兒,此刻都被他這三千寵愛弄得雲裏霧裏,腳下好像踏了七彩祥雲,甜蜜得就快飛起來了。
這時,百姓當中好像有人認出了他,因爲他的一頭銀發,起初在奪下金坦時就讓人們好奇不已、刮目相看,此時,人群中開始傳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更有人似乎見過他,剛才都忙着看熱鬧沒顧得上,如今回過神來,紛紛朝着他跪拜下來,高呼着“國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聲聲的朝拜,漸漸變得整齊劃一,林鈴兒被這種聲音包圍,不由得又向霄靠近了幾分。
這陣勢,她要不要也跪下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