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鈴兒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沒搞錯?不是王宮而是行宮?”
“這是國主的命令,微臣怎麽敢弄錯?”
林鈴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碧水行宮的匾額,怎麽感覺不太對勁?
拓跋九霄不親自出來迎接公主也就算了,居然還把她安排在行宮居住,他安的是什麽心?
她咬咬唇,道:
“也罷,行宮就行宮,不過我是來和親的,不是來看景兒的,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國主?”
“呃……這個……”
付大人有些爲難,
“請公主先行住下,接下來自然會有人爲公主安排。”
她看着這個付大人,心裏氣得很,可能本來就對拓跋九霄存着怨念而來,如今看這裏哪哪都不順眼,上次代替雲傾城和親,第一晚就被他扔進了柴房,這一次稍好一點,因爲不是他的仇人,所以扔給她一個行宮住住,可大小她也是一國公主啊,他怎麽能這樣慢怠她?
“接下來?接下來是什麽時候?”
她一步一步逼近了付大人,瞪着眼睛逼問着人家,
“今天晚上是接下來,明天晚上也是接下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來陪你們玩兒的?”
付大人被逼得連連後退,最後腳絆在台階上,撲通一屁股坐了下去。
林鈴兒卻不退讓,仍然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惹得人家尴尬不已,額頭上已經見了汗珠。
“不不不,公主别誤會,稍後國主應該會派人來傳話的,請公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付大人邊說邊用袖子去拭汗,這公主怎麽這麽不好對付?
“稍安勿躁?你要是我,大老遠地跑來和親,卻被人不冷不熱、不鹹不淡地丢在這裏,你給我稍安勿躁個試試?天盛國主,有什麽了不起,他欺負我一次,我絕不能讓他欺負了第二次!”
對,沒錯,兩次代嫁,難道兩次都被他扔出去?她怎麽也要扳回一局,否則怎麽能平衡?
“這……這……”
付大人急得直冒汗,就在這時,遠處一隊人馬朝他們走來,他們身穿宮服,井然有序,一看便是宮中之人,待他們走近,林鈴兒一眼便認了出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從前冥王府的管家,錢業。
“錢……”
情急之下,她差點叫出了錢業的名字。
可是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隻有身爲旁人,才能更容易了解事情的直相。
付大人見錢業來了,頓時樂得眉開眼笑,從地上站起來,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然後像看到救星一樣地跑過去,在錢業耳邊小聲說了些什麽。
錢業聽後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禮貌地向付大人施了一禮,便朝她走來。
雖然隻是個下人,但身爲國主身邊的下人,整個王宮的大總管,錢業的地位可想而知。
走到近前,錢業沒有向她行拜見之禮,而是直接将手中的東西舉了起來,高聲道:
“高昌國公主阿依木接旨!”
林鈴兒怔住了,剛來就接旨,人不出現,想拿個聖旨打發了她?虧他想得出來!
見她根本沒有跪下接旨的意思,錢業也愣住了,宣了三年的聖旨,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主兒。
他的眉毛不自然地抖了抖,提醒道:
“高昌國公主,聖旨到,請跪下接旨。”
林鈴兒雙臂環胸,身體的重心放到一條腿上,另一條腿故意翹起抖動着,那樣子就像個市井小混混,頗爲不雅。
她一擡下巴,不管是身體語言還是表情、眼神,都透着滿滿的不屑:
“俺們高昌國沒這規矩,從小到大沒跪過,不-會-跪!”
錢業被噎得差點吐血,面對一個如此這般的公主,打不得罵不得,他看了看身邊的人,幾個小太監的表情已經扭曲了,再看付大人,他邊搖頭邊往後退了兩步,那意思是别找我,我搞不定她。
錢業受挫,聖旨在手,不能不宣,可是這位公主,刁蠻任性,目中無人,他又無法,最後隻能硬着頭皮宣了聖旨。
聖旨的内容通俗易懂,大概就是說,對高昌國公主的到來表示歡迎,兩國已經履行了盟約,公主帶來的賀禮他會收下,同時他也會爲公主準備些回禮讓公主帶回去,然後公主就可以走了,如果喜歡在天盛住下,那麽碧水行宮任她住多久都可以,他會把她當成貴賓來款待,如果不喜歡,他會派人送她到想去的地方,直到她滿意爲止。
“我,可以走了?”
聽罷,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反問,是她一路颠簸把神經系統颠亂了嗎?爲什麽她聽不懂這張狗屁聖旨?
鑒于她之前不跪下接旨的惡劣表現,錢業對她印象很不好,所以如今對于她的提問,他隻是嗤之以鼻,根本不打算回答,把聖旨重重地拍到她的手上,轉身就走。
“喂……錢……”
錢業兩個字就是叫不出口,她盯着錢業的背影,恨恨地咬牙,
“那個宣旨的,你給我回來,我要見國主,你聽到沒有?帶我去見他!”
錢業根本沒反應,揮揮手,命人将帶來的回禮送進碧水行宮内,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
林鈴兒氣得直跺腳,這才想起還有個付大人,于是轉而去看他,
“付……”
付大人見她的目光射來,像隻狡猾的貓一樣迅速避開,轉身追上錢業的腳步,一溜煙跑了。
她的兩隻手狠狠地捏成了拳頭,此時胸口就像埋了顆炸彈,随着她的一聲河東獅吼,砰的一聲爆炸了:
“老娘是來和親的,你們敢耍老娘,我要你們好看!”
沒錯,她是來和親的,和親的目的是要面見國主的,結果她卻連國主的影子都沒見到就被人給打發了,她這不是被耍了還是什麽?
她氣得一屁股在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進退兩難。
不過細想想,這件事怎麽這麽古怪?
不管是誰首先提出的和親,拓跋九霄是答應了的,既然答應就沒有不娶的道理,況且他是個負責任的人,如今公主千裏迢迢從高昌國趕來,他卻避而不見,甚至想将此事就此了結,這不是太奇怪了麽?
難道身爲中原第一大國的國主就可以這麽任性?
越想越氣,越是古怪,她就越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可現在雖然人到了這裏,但想進入王宮面見國主卻絕非易事,這可真是難死她了。
雙手托着下巴,她的兩隻眼睛沒了焦距,失神地看着前方,卻不知此時隊伍中,正有一雙眼睛在探究地看着她。
就這樣在門口的台階上坐到了天黑,假扮成侍衛的人或靠在馬車上或靠在貨物上睡得裏倒歪斜,可是那雙眼睛卻一直在盯着她。
她看了看天,視線無意中落在帶來的賀禮上,眼睛忽然一亮,剛才錢業說高昌國的賀禮他會收下,可是他并沒有帶走,如此一來,明日她親自去王宮送賀禮,借機混進去,不就成了?
“哈哈,我真是太聰明了!”
她打了個響指,得意地笑了起來。
夜晚,她住進了碧水行宮裏那座曾經與他共度的寝殿,就是在這裏,他揭開了她的真實身份,撕掉了她的面具,讓她徹徹底底地成爲了他的女人。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甚至還帶着他的味道,月光下,溫泉裏,都是昔日他們嬉鬧的影子,然而此時此刻,站在溫泉邊看着水中的倒影,回憶着從前,她卻沒有強烈的悸動,有的隻是氣惱與怨怼。
明天,她應該能見到他了吧?見面後,她是高昌國的公主,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盛國主,原本已經融爲一體的兩個人,各自換了身份,變成了兩條平行線。
他,會認出她麽?
他們之間,那說好的未來,還會有嗎?
這一夜,睡在熟悉的床榻上,她輾轉難眠。
翌日,她天不亮就起床打扮,脫下嫁衣,換上了高昌國的傳統服裝,在衆多的顔色中,她選擇了自己最喜歡的淡紫色,長發編成兩根粗粗的辮子垂在胸前,上面用珍珠與淡紫色的絲帶點綴着,額前綴着一串珍珠額飾,依然白紗遮面,外面披着白色的鬥篷,看起來俨然一個西域女子,甚至帶着些神秘色彩。
剛到辰時,她就迫不及待地組織好隊伍,從碧水行宮出發,前往天盛王宮。
金坦城又大又繁華,尤其在拓跋九霄建國之後,又将都城的面積擴大了不少,街道兩邊的商鋪各式各樣,商品琳琅滿目,街邊的小攤叫賣聲此起彼伏,百姓們絡繹不絕穿梭于街市之中,不難看出,這裏之繁華安定祥和,是之前的大邱無可比拟的。
坐在馬車裏觀察着這個久違的地方,雖然這裏變化極大,但是親切感猶在,畢竟是她從小到大生活和成長的地方,隻是實在沒想到,有一天,這裏會成爲拓跋九霄的天下。
無法想象,待她見身穿龍袍、頭戴九旒冕的他時,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掀開的車簾剛剛被她放下,一隊王宮侍衛便從遠處走過來,他們手裏拿着拓跋九霄親自書寫的告示,又在原本貼告示的位置重新粘貼上去一張,三年了,他們經常重複這樣的工作,因爲風吹日曬雨淋,告示總會壞掉,他們的任務就是檢視告示,及時以新換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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