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她的扣子隻剩下最後一顆,那黑袍人突然伸出劍,抵在她的手上,犀利的眸光直逼她的眼睛:
“記着,這輩子,你都不能跟冥王在一起,想要團聚,下輩子吧!”
說罷,他又将劍擡起緩緩上移,直到抵住她雪白的頸,
“今天的事,不過是給你提個醒兒,日後,你去找冥王一次,我便殺掉你身邊一人,你知道,就憑你們,鬥不過黑袍暗軍的。還有,馬上離開桃園鎮,永遠不得再出現在斯南,我們不想再看到世子爺爲你費心。”
收回劍,他冷冷地扔下一個字,
“滾。”
是的,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倔強與不計後果的付出征服了他,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像她這樣,不過是一個下人,她居然爲了保住他而選擇犧牲自己,就算他是個再驕傲的人,也無法不爲這樣的女人折服。
林鈴兒含淚笑着,沒有人能體會她此刻的屈辱,但是她認了,因爲穆耳活了下來。
“多謝!”
她隻還給他們兩個字,将解開的扣子又一顆一顆地扣上了。
所有黑袍暗軍都默默地避開了視線,待她将扣子系好,才不約而同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所有人此刻想的都一樣,大家都想好好看一看她,欣賞她的魅力,好像也是在這一刻,他們知道了,爲何像阿莫禮那樣高貴的世子爺,也會獨獨鍾情于她,以至于不惜一切代價将她留在身邊。
她整理好衣襟,蹲了下來,輕輕拍着穆耳的臉龐:
“哥?哥?醒醒,咱們走了。”
叫了幾聲,穆耳都沒有反應,她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脈搏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他隻是失血過多,内傷複發,還好,沒有性命之虞。
知道他一時半會不會醒,也知道這些黑袍人不可能幫她,她開始使出全身力氣将穆耳的雙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一點一點地站起來,将他高大的身軀整個壓在自己的身上,掂了掂,确定自己應該有這個能力拖動他,才一步一步地往馬車的方向挪去。
黑袍人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幾個黑袍人的腳尖明顯朝着她的方向,有些躍躍欲試,表露出想要過去幫她的意思,卻都被帶頭的黑袍人用眼神制止了。
穆耳真的很重,身上背着他,好像壓了塊千斤巨石,不過林鈴兒卻笑了,這塊巨石壓在身上,總比壓在心裏要好得多,如果今天穆耳死了,恐怕她的心這輩子都要被這塊巨石壓站,永遠不得翻身。
此刻,遠處的邊境線内,幾個身着便裝的男子經過,似在搜尋着什麽,無意間往林鈴兒這邊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悄聲說道:
“這些大男人,居然欺負一個小姑娘,真是枉爲人了。”
其他人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遠處一群身材高大的黑袍人,旁觀着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姑娘背着個壯漢行走,那壯漢身上還受了傷,任誰都會認爲是這群男人欺負了她。
另一人聞言道:
“這蒼天白日的,還沒有王法了?我去看看……”
“站住!”
此人剛要走,便被另一人攔下,冷聲道,
“别忘了我們的任務,王爺讓咱們來找鈴兒主子,不是來管閑事的。”
此人正是穆雷,拓跋九霄死士營的統領,聽了他的話,其他死士也都不作聲了。
穆雷又道:
“分頭行動,記着,鈴兒主子可能是一個人帶着小郡主,也可能是跟穆耳等人在一起,還有可能是跟斯南的三世子在一起,無論如何,她一定不會跟小郡主分開,所以大家要把搜尋的重點放在孩子身上,主子可能會易容,可是小郡主不會,據說小郡主長得像鈴兒主子,大家都把眼睛放亮點!”
“是。”
其他人恭敬地答道。
“行動。”
穆雷一聲令下,大家正要四散而去,就聽遠處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朱固力,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幫藍衣!你這隻縮頭烏龜,算什麽師兄?”
遠處的馬車上,小鄭子将七七窩在懷裏,背對着邊境線,看到林鈴兒背着穆耳步履維艱地從包圍圈中走出來,忙呼叫起朱固力,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對朱固力的不滿。
朱固力知道自己在這次事件上的表現的确有些欠缺,因此對小鄭子的指責也沒有什麽不滿,見林鈴兒是安全的回來了,他也松了口氣,同時也意識到危險解除,他可以過去幫忙了,便大步跑了過去,幫林鈴兒一起架着穆耳往回走。
穆雷等人看到了這一幕,其中一人略感安慰道:
“原來小姑娘還有師兄幫忙,不過這女子倒很是讓人敬佩。”
“看來是幫派之争,斯南這地方還挺江湖的。”
另一人玩笑道。
“别多管閑事,走吧。”
穆雷道,死士們最終分頭行動起來。
沒有人看到七七,也沒有人看到被窩在懷裏的蟬兒,孩子們都還太小,很容易藏、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小鄭子抱着七七,不能過去幫忙,隻能看着幹着急,還不停地指揮朱固力:
“老朱你中午沒吃飯嗎?白長那麽高的個子,你自己扛着,别把我的藍衣壓壞了,藍闊死沉死沉的,你想累死我媳婦兒?”
朱固力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他是個商人,不是大力士,何況穆耳是個練家子,身體要比普通人壯實得多,他想自己扛也得扛得動才行啊。
林鈴兒一言不發,隻是悶頭架着穆耳往回走,她将剛才所受的委屈通通咽下,此刻隻是慶幸,她保住了穆耳,她刻意将這種情緒放大,掩蓋内心的悲傷。
她比誰都清楚,在穆耳快要被亂刀砍死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去找拓跋九霄的代價是用這些人命來換,如果她和他的幸福要用這些人的血來澆灌,她會選擇放棄。
她在心裏不停地告訴自己,太好了,穆耳沒有死,太好了,她爲蟬兒保住了爹、爲小英子保住了丈夫,太好了,大家都平安無事,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太好了,一切都是那麽的好、那麽完美,這樣的結果,很好,很好……
可是,她的眼淚卻好像聽不到她的話,把眼睛擠得酸脹難忍,奪眶而出,不管她如何努力咽下這些淚,卻還是止不住,她這才發現,她的眼淚似乎比她還要倔強,一直落下、落下……
好不容易将穆耳背到了馬車上,簡陋的馬車沒有頂棚,幸好夠大,能容他躺下,小鄭子和小英子抱着孩子縮在他的身邊,他們一家人齊了。
小鄭子将七七的臉按進懷裏,怕她看見穆耳現在這副樣子會害怕,然後用腳尖碰了碰他,哽咽道:
“喂,大黑臉,快醒醒,這裏你趕車技術最好,我們還指望你呢,别睡了,趕緊起來!”
他知道穆耳是個多麽堅強的人,平日裏兩人總是不停地拌嘴,卻不知這也是一種感情,一種已經根深蒂固的感情。
小英子看着穆耳,一言不發,唇抿成一條直線、抿得發白,恐懼的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
朱固力喘息着坐上了車夫的位置,主動拿起馬鞭,穆耳倒下了,趕車的任務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林鈴兒站在馬車邊,遲遲未上車,她朝着小英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嫂子,是我把哥害成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放心,我會治好他,你知道的,我的醫術很高明……”
她逼自己扯出一抹笑,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小英子看着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她跟自己的丈夫一樣,隻要是爲林鈴兒母女的付出,無怨無悔。
“這些狗良娘養的,居然把人搞成這樣,我……”
小鄭子恨恨地握緊了拳頭,想說些狠話,卻知道自己根本沒那個本事爲穆耳報仇,
“等我見了王爺,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看他不把你們這些人打得滿地找牙!奶奶乃的……”
這句話,讓林鈴兒心中的悲傷迅速膨脹,她不敢擡眼看任何人,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嚎啕大哭,隻能忍着、再忍。
“師妹,現在怎麽辦,還要不要去找你的王爺?”
朱固力看着那些還未離開的黑袍人,心有餘悸地說。
他不擔心受傷的穆耳,也不擔心他的師妹今後能不能得到幸福,他隻關心自己的命和他的商業大計。
小鄭子在他身後一推他的後腦勺,咬牙切齒地說:
“廢話,當然要去,一定要去,必須要去!現在隻有王爺能給藍衣撐腰,隻有王爺能給藍闊報仇!”
朱固力回頭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你就知道去!隻怕不等你越過這道線,小命就沒了!蠢!”
“貪生怕死的東西,枉費藍衣把你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到了關鍵時刻,你把她當成親妹妹了嗎?”
“我……我怎麽沒有?我就是把她當成親妹妹,爲了她好,才提醒你們不要亂說話,這次不知師妹用了什麽辦法救下了藍闊,下一次,這些人還會放過他嗎?不見得吧?”
朱固力的話倒是給小鄭子提了個醒兒,他放棄了與他争論,轉而問道:
“對了,藍衣,你們倆被圍在裏面那麽長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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