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舉起酒杯,朝着阿興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撞了過去,
“來,幹杯!”
未等阿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的酒已經一飲而盡了。
阿興望着他,愣愣地問:
“是、是嗎?”
其實剛才的話是他瞎編的,怎麽就成了富有哲理的話?何況阿莫禮聽了這樣的話,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才對啊?
他撓撓頭,頓時風中淩亂了。
于是磕磕絆絆地問道:
“那、那公子,您打算怎麽辦?”
阿莫禮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看着阿興,神秘地道:
“我打算……對她不理不睬,你看怎麽樣?”
阿興一口酒含在嘴裏,差點沒噴出去,怕噴阿莫禮一臉,他隻能頂着一口氣往下咽,結果酒水下了肚,他卻不住地咳嗽起來。
“咳咳……公子,您、您說的是真的嗎?”
即使咳嗽,他也按捺不住驚喜之情,邊咳邊問道,
“您的意思是,您打算放了藍衣?”
阿莫禮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指着阿興,堅定地說:
“正确!”
阿興仿佛不會思考了,身子一軟,癱坐在那裏,原本準備好用來說服阿莫禮的台詞、勇氣、鬥志,通通用不上了。
怎麽可能?世子爺怎麽可能主動放了那個女人?
他開始回想着早上看到的一幕,阿莫禮倚靠在馬車上淋着雨,他身上的衣服濕透了,甚至沾滿了泥土,那副狼狽的樣子一看就不是短時間内造成的,難道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會發生什麽事呢?
他又想起了一句話,當非常想要的東西終于得到後,就會棄之如敝履,難道……昨天晚上,世子爺已經得到那個女人了?
越想越覺得這事靠譜,若不是得到了她,今天世子爺怎麽可能在這裏喝酒?而且身邊有香雪這個别的女人做伴,他的臉上始終挂着淡然的笑,看來,應是如此。
這麽想着,阿興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得到了便棄之如敝履,看來林鈴兒對世子爺來說已經是一雙破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會心地笑了起來,拿起酒壺給阿莫禮倒酒,
“公子,正确,太正确了!奴才恭喜公子!”
說罷,他舉起酒杯欲與阿莫禮碰杯,阿莫禮卻視而不見,自己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阿興又怔住了,不過這一次他很快便釋然了,雖然今天的世子爺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無論如何,他終于得到了想要的,也想通了,這便是阿興最願意看到的結果,至于阿莫禮那一點點的不對勁,很自然地被他忽略不計了。
其實他還聽到一句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悄悄地瞥向了香雪,不知世子爺是不是看上了這件衣服?
這才是男人!
“公子,您打算何時放了藍衣,需要奴才做些什麽?”
阿興很開心,甚至恨不得馬上跑去把這些讨厭的人放了。
可是半晌,他都沒有聽到阿莫禮的回答。
隻見阿莫禮丢棄了酒杯,拿着酒壺仰頭豪飲,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一人。
阿興又愣住了,不住地看向香雪,想要從她那裏尋求答案,剛才阿莫禮把香雪和朱固力兩人都叫進了馬車裏,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可是香雪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低垂着頭,安靜地坐在一邊,如果不是能看到她,好像這馬車裏根本沒有她這個人。
從這時開始,阿莫禮飲酒的速度逐漸加快,一壺接着一壺,飲酒的數量也在增加。
阿興打了幾個酒嗝,喝不下去了,不是因爲酒量不行,而是被阿莫禮的舉動吓到了。
他默默地在旁邊看着,直到阿莫禮喝得七分醉,眼神迷離,緩緩地躺了下去,這才呼出一口氣。
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他湊近了阿莫禮一點,仔細瞧着他的臉龐,見他臉色發紅,雙眼緊閉着,便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阿莫禮沒有反應,像是睡着了,他收回手,這才問香雪道:
“香雪,剛才公子找你和朱固力來幹什麽?”
香雪長得清清瘦瘦,臉隻有巴掌大,皮膚白皙,小鼻子小嘴,可是眼睛卻不小,睫毛也長,乍看上去不像個丫鬟,倒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話說回來,原本香雪就是一個富戶人家的女兒,可是其父生意失敗,這才賣房賣地賣兒賣女,若大的家業沒了,家也散了,香雪淪爲了丫鬟。
當初阿莫禮挑她給林鈴兒做丫頭,目的很簡單,他想讓林鈴兒過得舒心,得到最好的照顧。
也許有錢人家的小姐不懂得怎麽伺候人,可是卻懂得什麽是最好的,因爲她們曾經享受過。
他要香雪把她曾經享受過的榮華富貴都加注到林鈴兒身上,他說,這便是她今後最重要的任務。
香雪是個含蓄的人,身上有着大家閨秀的氣質,雖然在外流落了兩年,但是骨子裏的東西還在。
見阿興盯着她不放,想起剛才阿莫禮說過的話,她不由得咬緊了下唇,往後縮了縮身體,仍是保持着沉默。
阿興感到奇怪,爲什麽朱固力從馬車裏出去時是如此,香雪也是如此?
“香雪,我在問你話呢?”
他有些着急了。
這時,阿莫禮突然伸出手扯住了香雪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去,随後握住了她的手。
“閉嘴。”
兩個字,毫無感情晴色彩,從阿莫禮的嘴裏淡淡地吐出。
阿興看着他的動作,根本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自從遇到了林鈴兒,阿莫禮從沒有多看過其他女人一眼,這是第一個,他居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盯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半天沒緩過神。
也許他該去找朱固力問清楚,不由說道:
“公子,奴才剛才多喝了幾杯,有些尿急,想去……”
“憋着!”
話未說完,被阿莫禮無情地打斷,而且是真的很無情。
都說人有三急,考試的時候,監考老師尚且能允許考生上個廁所,這位世子爺也太霸道了吧?
可是,對于阿興而言,阿莫禮的話就是聖旨,說什麽他都得聽着。
馬車裏,阿莫禮緊緊握着香雪的手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阿興坐在小桌邊,不停地打着瞌睡,香雪的手心裏都是汗,整張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整整一天,這三人都維持着這個動作,有時阿興被尿憋醒了,可是阿莫禮讓他憋着,他就不敢下去。
直到傍晚時分,終于有人扣響了馬車的門。
阿莫禮緩緩張開了眼睛,看了香雪一眼,然後松開了手。
香雪會意,馬上去開門。
門開了,朱固力站在下面,對上阿莫禮的目光,點了點頭。
直到這時,阿莫禮才說:
“阿興,不用憋着了。”
阿興如蒙大赦,連話都沒說一句立刻跳下了馬車,而且他想不通,世子爺喝得比他多了好幾倍,他是如何熬過這種尿急困擾的?
“上來吧。”
阿莫禮對朱固力說,朱固力看了看周圍,好像很怕有人看到什麽似的,幸好山間剛下過雨,霧蒙蒙的能見度很低,他這才上了馬車,并且十分小心地把門關緊,并落了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将近傍晚時分雨才徹底停了,如今夕陽很貼心地露了頭,那些散在山間的霧氣被紅光映得影影綽綽,好像一朵朵紅雲落入了人間,透過這朵朵紅雲,阿莫禮的馬車隊伍掩映在山間,若隐若現。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紅光漸漸暗淡了下去,太陽也越來越低,阿莫禮的車門終于打開了。
朱固力從車上下來,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他不住地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看起來渾身無力,好像就要跌倒了。
阿興就站在門口,見朱固力這般模樣,他很是好奇剛剛馬車裏又發生了什麽,三個人在一起,能做什麽?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直到此刻,他總算有機會拉着朱固力問:
“朱固力,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公子跟香雪到底是怎麽回事?”
誰料,往常很聽話的朱固力,此時卻連擡個眼皮看他都難了,半晌,口幹舌燥的他終于吐出了幾個字:
“公子、公子說,我們可以走了。”
“什麽?”
阿興眯眼皺眉,好像朱固力在說謊,
“你們可以走了?你們指的是誰?”
他心裏隐隐地預感到“你們”是誰,可還是想聽朱固力親口說出來。
朱固力張嘴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好像這一天當中隻有此刻得以喘息:
“我們,就是包括藍衣和七七在内的我們。”
他平靜地解釋道。
聞言,阿興差點跳起來,看了看阿莫禮的馬車,似乎又覺得不太對:
“公子不打算送你們嗎?”
朱固力搖搖頭:
“公子好像沒這個打算,他隻說,我們可以走了,随時。”
阿興咬了咬牙,好像這是來之不易的機會,他二話不說,拉着朱固力就去了林鈴兒的馬車,驅開了守衛,讓朱固力趕着馬車往營地外走。
接着,他又返回營地,将穆耳等三人的馬車也趕了出來,小鄭子不明所以,剛想跳下馬車質問,卻被阿興一把拍上了車門,不讓他出來。
阿興把馬車趕到了營地外,與朱固力一起,狠狠地丢下一個字:
“滾!”
随後,他轉身返回了營地,很快隐沒在了暗紅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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