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阿興的聲音……
“師……”
朱固力見她僵在那不動,剛想詢問原因,卻被林鈴兒一把捂住了嘴巴,狠狠地瞪了過去。
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夜裏,似乎突然變得萬賴俱寂,耳邊始終回蕩着阿興的聲音,伴随着她強烈的心跳,愈發地可怕。
木屋裏是短暫的沉默,之後響起了阿莫禮的聲音:
“這是她的。”
“誰的?”
阿興問,
“林鈴兒的?”
“嗯。”
阿莫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哼,”
阿興冷笑起來,
“我們派去的人按照世子您的吩咐,想要從冥王那裏偷點什麽有意義的東西出來,沒想到剛好看到了這個荷包。事後冥王居然爲了這個不值錢的東西追了出來,甚至不惜動用軍隊的力量,還打死了我們的人。幸好事先我們的人已經把這東西轉移了,否則您現在恐怕看不到它。”
木屋内又是短暫的沉默,朱固力不敢說話,隻是愣愣地看着身邊的林鈴兒,她死死的咬着唇,一聲不吭,臉色蒼白得像個垂死之人,平日裏那個活潑頑皮的小師妹不見了,眼前的她,眸中透着駭人的恨意,可怕又讓他心疼。
裏面的人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冥王?是瓦倪國那個最骁勇的王爺嗎?師妹跟他又有什麽關系?這個多年未見的小師妹變得越發神秘了。
“我讓你們帶去的東西呢,交給他了嗎?”
阿莫禮的聲音再度響起。
阿興答道:
“林鈴兒的手帕、小郡主的肚兜,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中,世子爺讓帶去的話也帶到了。”
“他是什麽反應?信了?”
“有那兩樣貼身的東西,量他也不敢不信。我們的人說,他的臉色很難看,雖然極力控制着情緒,但是仍然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慌亂,加上丢了荷包,恐怕他現在已是寝食難安了,帶着這樣的心情去打仗,我真怕他會有去無回。”
阿興說起這些話時很興奮,毫不掩飾他的幸災樂禍,他們好像都在盼着拓跋九霄死在戰場上的那一天,
“世子,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宮裏催得緊,您得趕快回去,冥王那邊……”
說到這,阿興停頓了一下,似在思考,也或者在觀察着阿莫禮的臉色。
很快,他的聲音繼續響起:
“我知道您希望冥王出事,又不想自己動手,所以隻能利用這等小伎倆去刺激他。可是世子爺,爲了一個女人,您這麽大費周章,真的值得嗎?派人深入瓦倪的軍營,偷東西,還要不停地在林鈴兒面前說謊,您不覺得累嗎?奴才知道,接下來不管您要不要對付冥王,您讓奴才們去偷冥王的東西,是爲了給林鈴兒看吧?告訴她,冥王已經另有新歡,要與她斷絕關系,是這樣嗎?”
阿莫禮沒有回答,阿興又冷笑起來,
“在兩人面前制造誤會,讓他們生出嫌隙,這樣您就有機會了是嗎?世子,您真的變了,從前那個灑脫的您呢?那個對什麽事都不在乎的您呢?我真不明白,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您居然爲她費盡心機做到這種程度,連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住口!”
阿莫禮憤怒的低喝了一聲。
阿興适才發覺自己用詞不當,馬上請罪:
“世子,奴才是個粗人,不會說話,請世子治罪。”
“但是世子,就算您生氣奴才也要把話說完,國主病重,王位之戰一觸即發,如今不是您在這計較兒女情長的時候,要麽您幹脆派幾個高手趁此機會除掉冥王,要麽您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搶了林鈴兒回宮,到時任她如何鬧騰也逃不出您的掌控,何必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的,進退兩難?”
“你懂什麽?”
“是,奴才是不懂,不懂您爲何偏偏就看上了别人的女人,不懂您竟然爲了一個女人連王位都想要放棄!奴才知道,您是想在她面前極力維護您的光輝形象,不想讓她對您有一絲一毫的不滿與怨恨。可是世子爺,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個女人而已,能比江山更重要嗎?如果您擁有了江山,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那個林鈴兒算個屁?”
“啪”的一聲,好像是阿莫禮打了阿興的耳光,繼而怒道:
“誰給你的膽子罵她?”
林鈴兒的唇咬破了,往外滲着絲絲血迹,誰能來告訴她,她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剛才那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不過是雨中的幻覺?
腦袋裏嗡嗡作響,好像有千萬隻蜜蜂在蜇刺着她的神經,裏面的人真的是阿莫禮嗎?
是那個一路上無微不至照顧她的阿莫禮?
是那個将七七視如己出的阿莫禮?
是那個隻是付出不計回報的阿莫禮?
是那個讓她深感愧疚的阿莫禮嗎?
腦子像要炸開了,爲什麽老天爺要跟她開這樣的玩笑?
雨傘從手中滑落,大雨瞬間将她包圍起來,從頭到腳濕了個透心涼。
“師妹……”
朱固力不知她是怎麽了,看着她唇上滲出的血絲,看着她反常的表現,他隻覺心驚不已。
活潑愛笑的小師妹,該是受到多大的打擊才會讓她變成這副模樣?盡管他還是不太清楚她的故事,但是聽得出來,阿莫禮與另外一人的對話全都圍繞着她。
他的話音剛落,木屋的門豁地被拉開了,阿莫禮一臉震驚地出現在門口。
“藍衣……”
林鈴兒的眼神有些呆滞,越過阿莫禮,她看到了木屋裏的阿興,阿興也看着她,可是他的臉上卻充滿了鄙夷,似乎如今這突發的一幕正合他意。
是啊,剛才他不是說了嗎,她林鈴兒算個屁!
“藍衣,鈴兒,你聽我說……”
阿莫禮已經掩飾不住他的慌亂,他的眼睛裏布滿了害怕失去的恐懼,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石頭,他語無倫次,甚至有些結巴。
林鈴兒将目光從阿興臉上收回,緩緩地擡起眼簾,空洞地望向阿莫禮,像不認識眼前人一般,出奇地安靜。
注視了良久,終于悠悠地道出一句:
“你都做了些什麽?”
隻是這一句,已經讓阿莫禮的心痛得無以複加,唇線緊繃着,他欲哭無淚。
努力了這麽久,在她面前他一直忍得很好,掩飾得也很好,可是就在今晚,他似乎親手将這一切毀了。
唇顫抖了兩下,他終是艱難地開口:
“你……什麽時候來的?”
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她都聽到了些什麽?
他看着她站在門口,被大雨沖刷着,甚至忘了将她拉進屋子裏。
她的臉色好蒼白,就像在哲北王宮時,他把她從死水湖裏救上來那般,白得失了血色。
她爲什麽不說話?哪怕給他一個字也好!
她的眼睛通紅,再也沒有往日的明亮,順着她的臉頰流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分不清……
見她不說話,他求助地向朱固力投去了目光。
朱固力眸光一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林鈴兒的側臉,他猶豫片刻才支吾道:
“呃……那個,我們來了有一會了,師妹說怕耽誤你的行程,特意來給你送衣裳,可是卻聽到你們在說什麽偷荷包之類的話,呵呵……反正我是聽不懂,聽不懂……”
他讪笑着擺手,這才意識到林鈴兒在淋雨似的,忙把自己手中的雨傘撐到了她的頭頂。
真是的,見兩人之間的氣氛這麽緊張,他也有點吓傻了。
眼前的男人可是世子爺,萬一他發起脾氣來,可是随意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的話讓阿莫禮明白了一切,林鈴兒冒雨來給他送衣服,結果卻聽到了她不應該聽到的話,從阿興說的偷了拓跋九霄的荷包開始,她便聽到了,她什麽都知道了。
心抖得厲害,他之前的所有努力與隐忍全都白費了。
他看着她,試探着拉起她的手,緩緩地:
“鈴兒,先、先進來再說,雨很大,你會生病的……”
說着,他手上便用了力,想要把她拉進來。
她卻紋絲不動,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眼裏平靜無波,卻似要将他的心灼燒出一個大洞。
“你是誰?”
她突然問。
阿莫禮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胸口悶得他快要窒息。
就像阿興說的,他一直以來的忍耐,不過是爲了讓她不要恨他,爲了在她面前維護他光輝偉大的形象,可是今晚,他所盼望的東西都毀于一旦。
“鈴兒,别這樣……”
他無言以對,多想今晚的事沒有發生過,多想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拿了她的手帕與七七的肚兜叫人送去給拓跋九霄,讓他以爲她真的跟他在一起,亂了他的心神,兩軍對壘,主帥的心智何其重要,稍有差池,都将萬劫不複。
之後,他再補上一刀,如此,拓跋九霄便永遠回不來了。
而他,将繼續維持他的好男人形象,他相信,長此以往,她不會不感動,一定會忘了拓跋九霄,投入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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