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得了天花!”
“天、天花?”
男人一聽吓得臉都白了,
“你怎麽不早說?被你害死了!”
他随即開始往外攆人,
“出去出去,都趕緊給我出去,天花是要死人的!”
幾個官兵吓得就快屁滾尿流了,一股腦地擠出了屋子,末了,那領頭的男人還是不死心地往屋裏看了看,目光在他們三人臉上紛紛停留,最後指着穆耳問道:
“那他是幹什麽的?”
小鄭子抹了一把眼淚,看着穆耳說:
“他是我大舅子,這也有點不好使,他們家人都有點那個,官爺見諒……”
他指着自己的腦袋悲凄凄的說。
那男人終于放棄了,這屋裏好不容易發現三個人,卻兩個傻,一個呆,有個孩子還得了天花,誰敢再查下去?
阿莫禮倚在門口,嘴角一直噙着笑,幾個官兵出去後,領頭的男人忙貼近他小聲說:
“世子爺,離這裏遠點吧,不幹淨啊!”
阿莫禮十分贊同地點點頭:
“還很刺眼!”
“得罪了,世子爺,小的們告辭了。”
領頭的男人抱拳一揖,帶着下屬迅速撤退了。
待人都走幹淨了,院子裏又恢複了甯靜,林鈴兒看看門外,冷笑一聲:
“一群草包,這樣都能信!”
門口,阿莫禮鼓起掌來,“啪啪啪”,伴随着響亮的巴掌聲,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看了看他們三個人,說:
“戲演得真好,給你們搭個台子都能賺錢了。”
林鈴兒沒理會他,而是随手抓起一隻枕頭朝着小鄭子的腦袋就扔了過去:
“烏鴉嘴,你家娃才得天花呢!”
小鄭子一閃身躲過了枕頭,抹着眼淚便爬上了火炕,拉着她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相公,我餓,我餓……”
林鈴兒知道他在模仿剛才的她,那副委屈的模樣竟讓她忍不住笑起來。
“死鄭子,你太有才了,可以去當編劇了。”
躲過了一劫,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穆耳撿起枕頭也朝小鄭子扔來:
“你才腦子不好使!”
她大笑起來,在逃亡的路上,能有這樣兩個朋友相伴,也是難得的樂趣啊。
“不過,你一說餓,我還真有點餓了。”
笑着笑着,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起來,這才想起來,貌似午飯就沒吃,爲了逃跑和易容,她已經忙活一天了。
阿莫禮走過來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着問道:
“傻娘子,想吃點什麽,我叫人送過來?”
這句暧愛昧的“傻娘子”,讓林鈴兒心裏很别扭,再看小鄭子和穆耳也似乎頗爲不滿。
而輕點額頭這個親昵的動作,卻讓她的心如針紮般疼痛起來,從前,拓跋九霄也這樣點過她的額頭,寵溺的、愛憐的。
這一瞬,她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能在身邊,陪着她度過這一切。
此時她的雙眼黯然失色,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阿莫禮見她這般模樣,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怎、怎麽了?是不是我打疼你了?還是不喜歡傻娘子這個稱呼?那我不叫就是了……”
她的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裏,就連那些微的淚光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心疼得發緊,在她面前,他再也潇灑不起來,
“别哭别哭,我最怕你哭了……要不這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林鈴兒也不想這樣,現在的處境本就不好,她再這樣下去無疑是雪上加霜,于是擡眸看他:
“什麽秘密?”
他見她理他了,松了一口氣,殷勤地湊到她面前,輕聲說:
“這世上有一種武器,是我最怕的,你猜猜是什麽?”
“武器?”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淚從眼角溢出,她用力抹了一下,
“不知道。”
這個時代的武器不就是些冷兵器嘛,沒有火槍也沒有大炮,作用都差不多嘛。
阿莫禮又湊近了她一些,滿眼濃情:
“是你的眼淚。”
她一怔,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對于這種告白,她通常隻會一種處理方式,那就是裝傻。
“呵呵,是嘛……”
“隻要你一哭,我就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他不容她裝傻,自顧自地接着說道,
“你知道了我的弱點,可不能随便利用,不準欺負我!”
林鈴兒想再像剛才那樣傻笑一下,卻笑不出來了,對這樣的阿莫禮,她感到心痛。
怔愣了片刻,她忽然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沒心沒肺地叫道:
“知己知己,我可是你的知己,你當然應該讓我知道你的小秘密,不然怎麽能叫知己呢?放心吧,知己會保護你的弱點的,安啦安啦!”
相信阿莫禮應該明白她的意思,她刻意強調着知己二字,這就是她和他的關系,一個永遠不會改變的關系。
他會心地笑笑,她以爲他懂了,他卻還是揉了揉她的頭:
“不是餓了嗎?我叫人去弄吃的。”
待他出去後,小鄭子滋溜一下爬上火炕鑽進了被窩裏,吵着好冷好冷,又忍不住不滿道:
“這個阿莫禮還是對你賊心不死啊?”
穆耳也不忿地說:
“我就說他沒安好心,哼!”
林鈴兒默默地垂眸,無論如何,她知道阿莫禮對她是真心的,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何況她跟他接觸過多次。
也許在小鄭子和穆耳眼中看到的,隻是阿莫禮觊觎了不屬于他的女人,可她看到的,卻是他的真情、他的無奈、他的心痛。
希望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吧,他的感情也會随着時間消逝。
她掀開襁褓去看七七,她醒了,哇哇地叫了兩聲,她很少哭的,可能是尿布太濕了吧,畢竟忙了一天,都沒來得及給她換一換。
幸虧早上出門時帶了些七七用的東西,她打開包袱拿出尿布,解開襁褓時,一個玉佩掉了出來。
這個玉佩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她還給阿莫禮的那塊,原來,今天早上他所謂送給幹女兒的禮物就是這個,輾轉之中,這塊玉佩還是回到了她的身邊。
再還給他嗎?
不,還是先這樣吧,她不想再讓他想起過去的事情,更不想提醒他這段不該再提起的感情。
翻開七七的衣領,她白白嫩嫩的脖頸上,已經有了一塊玉佩,那是拓跋九霄送給她的百日禮物,上面有他和她的名字,七七有這一塊玉佩,足夠了。
她不動聲色地給七七換尿布,換好之後,又将那塊玉佩原封不動地放回了襁褓裏。
随後她轉過身,背對着小鄭子和穆耳給七七喂奶,不由問道:
“穆耳,你要不要去門口看看,小英子怎麽還不到?”
穆耳說不擔心是假的,此刻暫時安全了,他便也沒有推辭,況且林鈴兒在喂奶,他在這裏感到很不自在,便痛快地應道:
“好,我這就去。”
小鄭子也懶洋洋地從被窩裏爬出來,拿着小尼姑送來的衣服穿上,打了個哆嗦說道:
“鈴兒,我去解個手,馬上就回來。”
“好,去吧。”
她沒有回身,隻是滿足地看着她的七七,幸好有她。
齋房裏突然隻剩下了她一人,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别早,往窗外看了一眼,已經不見亮了。
她安然地哼起了小曲兒,想給七七驅走黑暗,心想着,這個時候黑點也好,免得七七看到她的臉害怕。
沒一會功夫,齋房裏卻突然亮了起來,好像有人拿着蠟燭走進來了。
“從哪弄的蠟燭?”
她以爲是小鄭子。
對方卻沒有回答,片刻之後,她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她這才回頭看去,原來是阿莫禮。
“當心着涼。”
他笑着說。
林鈴兒感覺不妥,正在給七七喂奶的她,乳防房有一半露在外面,因爲有奶水的關系,渾圓脹挺,頗爲壯觀。
她急忙轉過臉,又往裏挪了挪,尴尬地說了聲“謝謝”。
他卻在炕沿坐下,脈脈含情地望着她的背影:
“跟知己客氣什麽?”
“不是去弄吃的了嗎?快去啊,回來幹嗎?”
她在趕他走。
他卻享受這難得的二人世界,貪婪地望着她,輕聲道:
“會有人送吃的過來,不會餓着你。”
她知道,一旦喜歡一個人,就會無時無刻想他、想要見到他、跟他膩在一起,阿莫禮現在恐怕就是如此吧。
他不想錯過每一次與她共處的機會,所以才會拼了命地幫她逃離瓦倪,而且,他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難道想一直與他們一起?
林鈴兒有些頭痛這些問題,阿莫禮是個潛在的隐患,是個影響安定團結的因素,她想盡快與他脫離關系,可是,似乎并不容易。
“你對這裏好像很熟悉,以前經常來嗎?”
她随口問道。
知道他不打算走,她也不勉強,更不想特殊對待他,如果真的是知己,就應該像小鄭子一樣,不分男女,越是尴尬、介意,越是說明他的特别。
他說:
“來過一次而已。”
“就一次?”
她驚訝道,
“一次就把這裏的小尼姑們迷得七葷八素的,你可真不是浪得虛名。”
“你嫉妒了?”
他突然問道。
“我嫉妒?”
她覺得好笑,
“我爲什麽要嫉妒?我爲你高興還來不及,這證明你有魅力,以後找娘子是不用愁了。哦,不,你的娘子,應該叫世子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