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脫下了衣服,讓他親手将肚兜系在她的身上。
他看着她胸前的疤痕,縱使他的身上有無數傷疤,都不及她這一塊來得觸目驚心。
俯下身,這是他無數次吻上她的疤,想她當初燙掉胸前的字時,會是多麽的心痛,若是他早一點發現她的身份,她便不會如此痛過!
“答應我,不要再做傷害自己的事。”
“嗯,”
她點頭,
“不能傷害我自己,那就傷害你好了?”
她故意頑皮地調節氣氛。
他一把将她攬入懷中:
“這顆心爲你而跳,如果你想,随時可以拿去。”
“它早就是我的了。”
她聽着他的心跳說。
他抱起她回到了床榻上,她又像隻貓咪一樣蜷縮進了他的懷裏。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知道,我很懶的,那麽早我起不來。”
她纏着他的腰身,悶悶地說。
“好,我悄悄地走,不打擾你睡覺。”
他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發,輕柔地,憐惜地。
“嗯,好……”
她的耳朵貼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應該是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聲音吧,沉穩有力,讓她感到那麽安穩舒适,聽着聽着,她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其實她是故意的,她想要睡着,因爲不想面對離别。
等到明日醒來,她是不是還可以認爲,他不過是去上朝罷了,不過是外出幾天處理公務,很快就會回來的。
可是他,卻舍不得睡,就像垂死之人,拼命掙紮着吸進最後一口氣,哪怕短暫,也不想放棄。
這一夜,短短的兩三個時辰,她窩在他的懷裏睡着,他卻醒着,一直看着她,直到出發的時辰越來越近,他不得不離開。
其實他是何時起床,何時推門離開,她都知道。
她不過是在裝睡,用睡覺來隐藏一切痛苦,直到他的離别之吻落在七七的臉頰,落在她的額頭,她都在默默地握緊拳頭,勉強支撐着那顆破碎的心。
她告訴自己,忍,一定要忍住,不要讓他走得不安心。
可是,當小英子悄悄地走進來,告訴她看見王爺已經出了沖霄閣的大門時,她卻再也忍不住了。
睜開眼睛,上下眼簾再也關不住蓄積已久的淚水,如湧泉般噴薄而出。
“不要……”
心中的萬千不舍這會隻化成了這兩個字,
“我忘了,我還有東西沒有給他……”
是真的忘了麽?還是隻爲了最後再找個理由見他一面?
她想讓他走得安心的,她不想讓他難過的,可她卻是如此的依依不舍,到頭來,始終是她攪亂了離别的甯靜……
“姐姐,你……”
小英子見她跳下床,拿起針線筐把裏面的東西倒落一地,跪在地上就開始翻找起來,
“姐姐,你在找什麽,我幫你找!”
她也不說話,隻是一邊落着淚一邊翻找着,突然一根繡花針刺破了手指,晶瑩的血珠滲了出來。
“哎呀,姐姐,你流血了!”
小英子驚叫着,就要幫她包紮。
她卻一把抽回手指,視線落在那個繡好的荷包上,拿起來就要往外走。
“姐姐,衣服,衣服……”
她隻穿着中衣,小英子連忙拿起一件披風幫她裹在身上,随着她一同跑了出去。
“鈴兒,你、你這是做什麽?”
門外,小鄭子居然候在那裏,見到林鈴兒,連忙拉住了她。
林鈴兒愣了一下:
“小鄭子,你怎麽在這裏?”
小鄭子眉頭動了動,道:
“王爺讓我留下來陪你……”
他不是讨厭小鄭子嗎?因爲他是半個男人,所以吃他的醋?
可是如今爲了她,他居然把他留下了?
不由分說地甩開他的手,她又跑了起來。
“鈴兒,你這是幹什麽去?”
小鄭子叫不住她,也隻能跟着跑起來。
剛剛跑出沖霄閣的大門,便見夏雨哭着回來了。
“夏雨,你怎麽了?”
小英子問道。
夏雨看着林鈴兒,眼淚流得更兇了:
“姐姐,他們走了,真的走了……”
夏雨的心情又會比林鈴兒好過多少,拓跋九霄号稱戰神還尚且如此顧忌生死,何況穆雨一個沖鋒陷陣的副将?
“我好擔心穆雨,我好擔心他啊……”
夏雨哭訴道,
“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想惹你傷心,我也想像你一樣堅強,像你一樣樂觀,可是我做不到,一想到他有可能一去不返,我這顆心就像被人生生地割開了,好疼好疼……”
夏雨的話就像在諷刺她一樣,她哪裏堅強、樂觀,不過就是在他們面前強顔歡笑罷了,如今,她還不是跟她一樣,舍不得,放不下?
“王爺呢,王爺在哪?”
她急切地問道。
夏雨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我、我剛才看見王爺騎着黑風,往大門奔去了。”
得到消息,林鈴兒什麽也顧不得,扔下夏雨,便瘋了一樣地跑出去。
“姐姐……”
“姐姐……”
夏雨愣住了,小英子卻明白了怎麽回事,邊叫着邊追了上去,待夏雨明白過來後也追了上去。
“拓跋九霄,等等我……”
林鈴兒一邊跑一邊喊,她的瘋狂幾乎将冥王府裏的人都喊了起來,微光的清晨,她就像一道疾風,劃破空氣,沖向冥王府的大門。
“拓跋九霄,等等我,等等我……”
她的呼喚聲高亢嘹亮,可是聽在人們的耳朵裏,卻字字斷腸心碎。
拓跋九霄騎着黑風,奔馳在昆都的大街上,身後是他幾百人的死士營,他需要到城南的軍營裏集結那二十萬大軍,穆孤雄還會親自送他們出征。
爲了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在此次出征前,他集中處置了秦昭、明月等一批潛伏在瓦倪境内的死奸,少了他們的威脅,走露風聲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了。
沒有從前每次出征時壯觀的百姓送行隊伍,此次的秘密出征顯得格外冷清。
靜谧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還處于睡夢中,他的隊伍也不過是借着天光小心翼翼地行進,生怕驚動了不必驚動的人。
入耳都是踢踏的馬蹄聲,眼看已經離開大街上了城南的大路,拓跋九霄卻突然一拉缰繩停了下來。
“籲……”
“王爺,爲何突然停了下來?”
身後死士營統領穆雷上前問道,說着,他忙向周圍看了看,并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王爺此舉實在讓人費解。
拓跋九霄擡手示意他不要出聲,他閉起眼睛側耳傾聽片刻,随後問道:
“穆雷,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穆雷皺眉,聞言便也認真聽起來:
“王爺,屬下并沒有聽到什麽特别的聲音。”
隻見拓跋九霄的眉心緊緊地攏了起來:
“不,她在叫我。”
“他?誰?”
穆雷還在狐疑的當,拓跋九霄已經調轉馬頭,朝來路狂奔而去。
“王爺?王爺?”
穆雷無法,隻能率領衆人随着他折返。
林鈴兒循着地上的馬蹄印迹拼命地往前跑,仿佛隻要不停地跑就一定能追上他,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放大,想他,想他,想他……
撲通一聲,她被自己絆了一下,一個前撲趴在了地上。
“鈴兒!”
“姐姐!”
身後的三人怎麽也追不上她,她像打了雞血一樣,隻知道往前沖。
三人過來扶起她,這才發現,她居然連鞋子都沒有穿,一雙嫩白的腳丫滿是塵土,此時手掌更是被地上的石子蹭破了,鮮血混着泥土,慘不忍睹。
“鈴兒,你這是何苦?王爺騎着馬早就走遠了,你怎麽追得上他?”
小英子早已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是啊,姐姐,王爺臨走前交待過奴才們的,讓奴才們好好伺候姐姐,不得有半點閃失,如今您這副樣子,叫奴才們如何向王爺交待?若是王爺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姐姐,快起來,咱們回去吧?”
夏雨勸道。
幾人合力将她攙扶起來,她卻甩開幾人,繼續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身上好多地方都擦破了,渾身疼,卻沒有心疼。
她知道可能見不到他了,可她就是想跑,想追,順着他的足迹走下去,哪怕走到城南的軍營,或是更遠,這會讓她覺得離他很近,她始終有他的消息,他們始終在一起。
拂曉驅散了夜的黑暗,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她的腳很疼,跑不動,她就走,手裏緊緊攥着那個荷包,不曾放手。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
小鄭子等人以爲出了什麽事,連忙過來詢問,她的臉上卻漸漸露出欣喜之色:
“馬蹄聲,是馬蹄聲!你們聽到沒有?”
幾人以爲她精神恍惚出現幻覺了,可是片刻之後,夏雨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好像真的有馬蹄聲。”
隻有小鄭子不屑道:
“哪有,我怎麽沒聽到?再說就算有,也不見得就是王爺的馬蹄聲,這世上會騎馬的又不止他-一-個……”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拖越慢,越來越小,因爲,
“那個……好像真的是王爺!”
遠遠地,他不是聽到,而是看到了。
街道的盡頭,一個銀色的身影如天神一般出現,正快馬加鞭地朝他們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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