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真的?”
她眨巴着眼睛問。
透過她,穆天甯仿佛又看到了林鈴兒那頑皮的樣子,眸中不禁多了幾分溫柔,一改往日的冷漠,竟然對她笑了:
“真的。”
隻是這樣一抹淡笑,盛開在陽光下,迷了丹珍的眼。
她重重地點頭:
“嗯!那我們明天見。”
“好。”
他輕輕點頭應着,然後轉身離去。
丹珍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竟漸漸濕了眼眶,她不是傻子,他的眼裏真的看得到她嗎?
若不是她今天纡尊降貴親自去給林鈴兒道歉,處處向她示好,他會對她笑嗎?
說來說去,他态度的轉變才不是因爲她,而是因爲他的心上人得到了安慰!
她死死地咬牙,不讓自己落下淚來。
回頭看一眼幾個下人擡着的爬犁,她高揚起下巴往扶雲殿而去。
扶雲殿寬大的院落裏,丹珍站在陽光下,盯着面前的大爬犁:
“彩玉,你說,這個爬犁上面能坐下幾人?”
彩玉看着爬犁,想了想說:
“公主,這麽大的爬犁,如果是像公主這樣身材的話,應該能坐三人,如果是成人的話,應該能坐兩個吧。”
丹珍嘲弄的笑了:
“是啊,能坐兩個人的爬犁,林鈴兒當時一個人偷跑出去玩,是怎麽拖着這麽大一個爬犁玩的呢?真的沒有人幫她?”
一句話,讓彩玉的心口一窒,原來她是這個意思。
一個爬犁,林鈴兒是在告訴穆天甯,忘掉過去,是在向丹珍示好,因爲将她最心愛的玩物贈與了她,或許下一次她還會送個秋千、毽子等等,公主出身的人,金銀财寶于她而言已經不足爲奇了,林鈴兒是想投其所好。
可是在丹珍眼裏,卻被解讀成暗示、示威、炫耀,她是想告訴她,她與穆天甯之間有過的回憶有多麽多、多麽深、多麽不可磨滅嗎?
“彩玉,給我拿斧子來。”
笑容漸漸冷卻,她的聲音變得陰森。
彩玉和彩心心頭一震,她們13歲的小公主,怎麽會變得這樣可怕?
“公主,您、您要斧子做什麽?”
彩心的聲音有些抖。
“……”
丹珍沒有說話,隻是斜斜地擡眼看向彩心,彩心接收到她的目光,打了個寒噤,再不敢說話,忙低下頭去了。
片刻功夫,一把不大的斧子拿來交與丹珍手上。
她雙手死死地握住斧柄,目露兇光,朝着那可憐的爬犁就劈了下去。
“嘭、嘭、嘭……”接連數下,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心狠,仿佛那不是個死物件,而是那讓她痛恨的他、她、她……
彩玉和彩心不停地往後退着,心抖得像篩糠,最後隻能閉上了眼睛。
她們知道,從此後,純真與明朗再不屬于這位13歲的小公主了。
她們不知道丹珍劈了多少下,隻知道最後睜眼去看的時候,那個爬犁已經變成了碎片,就連當成柴禾去燒火,恐怕都嫌太碎。
扔掉斧子,丹珍已是大汗淋漓,薄薄的紅色紗衣粘在身上,顯得她越發地嬌小了。
“叫人把它清走,一個渣兒都不要再讓我見到。”
“是、是。”
彩玉和彩心連聲應着,找人清理了碎片。
丹珍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回走,依然不住地喘息着,可想而知她剛才耗費了多大的力氣。
“我要沐浴……”
“是,奴婢這就叫人去準備。”
彩玉和彩心不敢耽擱,忙叫了人去燒水,兩人則趕緊陪伴在丹珍身邊,不敢有絲毫怠慢。
丹珍直接走入内室,仰面躺在了床榻上,單薄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兩隻眼睛空洞地盯着某處,不說也不笑。
直到開始沐浴,她才出聲問道:
“讓你們辦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彩玉和彩心開始變得戰戰兢兢,這樣的小公主讓她們感到害怕,邊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
“回公主的話,奴婢打聽到了一些事情,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彩玉說道。
“說。”
丹珍冷聲命令着。
“是。”
彩玉接着說,
“昨天從幾個下人口中聽說,春雨和夏雨是林鈴兒身邊最得寵的兩個丫頭,還有剛剛生了孩子的小英子,也是林鈴兒非常偏愛的一個丫頭,其他人的地位就都差不多了,不過秋雨和冬雨因爲跟過原來的王妃,所以挺受排擠的,尤其是夏雨,對她們兩個總是看不順眼。”
彩心看了彩玉一眼,示意她别說得太多,然後自己補充道:
“我聽下人們議論,之前她們對林鈴兒也是頗爲嫉妒,認爲她一定使了什麽手段才将冥王套牢,可是從她給小英子接生一事之後,大家對她的看法都在改變。聽說她也是個愛玩的丫頭,很頑皮,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什麽事都滿不在乎,其實她對下人們一直都很好,從來不把他們當成奴才使喚,也不讓人喚她主子,從不會仗着自己是冥王的女人就對其他人頤指氣使,她很善良,從不殺生……”
“夠了!”
丹珍厲聲喝止了彩心,
“彩心,不然你去給林鈴兒當奴才好了?”
對上丹珍兇銳的眸子,彩心将後面的話通通咽回了肚子裏。
丹珍太了解身邊這兩個丫鬟了,心慈面軟,根本不是幹大事的料。
“去把彩雲和彩芝給我叫來,你們兩個去小廚房幫我做些水果甜羹。”
她閉上眼睛,淡淡吩咐道,彩玉和彩心對視一眼,應聲退了下去。
彩雲和彩芝從前也在公主身邊當差,可是因爲一次虐待小動物事件,斯南國主說她們心腸太狠,不适合再留在公主身邊,便将她們貶爲最低等的下人。
那件事,其實丹珍也有參與其中,她們在丹珍的慫恿下,将一隻剛生的小野貓捉來,活活地給摔死扒了皮,隻因爲丹珍喜歡那又絨又軟的皮毛。
雖說那時三人年紀都還小,但彩雲和彩芝畢竟比丹珍年長幾歲,這樣殘忍的事情她們不僅沒有阻攔,還幫助丹珍動手,的确是有悖人倫。
有時彩玉和彩心會想,昨天摔死那隻小兔子,丹珍一點都沒有心痛,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也許跟她小時候的經曆有關,更或者她骨子裏就是這種人,隻是沒有遇到事情便沒有激發出來罷了。
在這個時候公主要找來彩雲和彩芝,不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雖然彩玉和彩心擔心不行,但是公主的命令,她們沒有說“不”的權利,隻能照做。
其實彩心說了林鈴兒的好話,是想讓丹珍明白,與其糾結于嫉妒仇恨之中,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大家和平共處,和睦融洽,不是很好嗎?
可是丹珍已經鑽進了牛角尖裏,無法自拔。
翌日一早,穆天甯已經整裝待發,按照約定,帶丹珍去上次的林場打獵。
丹珍雀躍着出了門,身邊多了兩個丫鬟,便是彩雲和彩芝,而彩玉和彩心甚至走在了兩人的後面,無疑,她們已經不被丹珍像從前一般信任了。
“上次的老虎沒有吓到你?”
快到林場了,一路上穆天甯都急走奔馳,這時終于慢了下來,拿上次的事調侃着丹珍。
丹珍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我可是從小就跟着父王進山打獵,還差點被熊吃掉,可是從來沒有怕過。”
不過是無意間說到被熊吃掉,她居然馬上想起了在斯南時,肖九雙箭齊發的情景,那樣冷靜的他,至今想起仍是讓她心頭一跳。
肖九,九霄,冥王……一種隐隐的感覺油然而生,或許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原因隻有一個,爲了林鈴兒。
“是麽?上次我怎麽見你被吓得不輕?”
穆天甯邪氣地笑着,輕挑唇角看向她,這才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的笑真的很美,原本就生得好看富貴的仰月唇,隻是這樣的一個淡笑就有讓人心動的能力,真真是名不虛傳。
看着他,她的臉頰猝不及防地紅了:
“如果我不柔弱一點,又怎能顯出你的勇猛?”
她故意跟他擡杠,兩人之間,第1次出現這種類似打情罵俏的情景,讓丹珍不由得爲之心動。
“對了,我聽說鈴兒姐姐從不殺生,我也想像她一樣,所以這次打獵,我隻有一個打算。”
“什麽打算,說來聽聽?”
穆天甯對她的想法産生了好奇。
“其實也沒什麽,昨天你送給春雨的那隻小兔子不是……”
說到這時她略顯尴尬,
“所以我打算今天多抓幾隻兔子回去,一來呢是給我的雪兒找個伴,二來呢,是給冥王府的姐姐們送去,給大家解解悶,你看可好?”
“你有心了。”
他沉吟片刻,道,
“我幫你。”
她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在擴大,迎着朝陽,分外的妖娆。
回去的時候已近傍晚,兩人騎在馬上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後面的籠子,裏面裝了七八隻兔子,白的、灰的、花的,大的、小的,熱鬧極了。
“天甯哥哥,我想這就去冥王府,一來讨杯茶喝,二來蹭個晚膳,三來嘛……将這些兔子送給姐姐們,你也同去,好不好?”
天甯哥哥?
這個稱呼讓穆天甯愣了一下,卻沒有不悅。
“好。”
他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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