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鈴兒有點不敢相信似地,眼睛瞪得老大盯着穆天甯,
“你真的會娶她?”
“這是當朝太子的承諾。”
他看着她,十分認真。
她看着他,眼中的光亮卻在一點一點地退逝,取而代之的是萬分的愧疚與不安:
“可是……你的太子妃怎麽辦?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太對不起你了,也對不起那夜的女人,更對不起你的太子妃……”
她怎麽能對得起他們?向來提倡一夫一妻的她,如今卻要爲了春雨、爲了自己心裏能好過些,就要破壞穆天甯的婚姻,這樣做,雖然春雨能得到幸福,但她的心裏真的能安生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不想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但是事情真的很矛盾,如果你娶了她,你們三個人也許都不會快樂,但是如果你不娶她,她這一生就要孤獨終老,我不能看着她……”
“鈴兒……”
“我……可我也不想讓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真的不要再說了。”
穆天甯握住了她的肩膀,她現在的語無倫次、她的不安與困惑,她默默流下的眼淚,他通通看在眼中。
她的每一滴眼淚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割在他的心上,疼得他窒息。
“鈴兒,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對不起誰,如果真的要算起來,始作俑者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太心急,如果不是我中了上官清清的計,那夜的女人就不會受到傷害,你也不會感到内疚,更不會有今天這樣讓你爲難的事。”
他緊緊地握着她的肩膀,仿佛他有多用力,他說出的話就有多大的分量、多高的可信度似的,
“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替自己彌補,而是在替我彌補我的過失,明白嗎?這個禍是我闖的,當然要我來負責,與你無關,真的與你無關,我不許你自責,不許你埋怨自己,聽到了嗎?”
林鈴兒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遲疑着問:
“真的、真的不是我的錯?”
穆天甯好像還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瞪着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多想将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不是她的錯,從今往後,不管她遇到什麽事,都可以來找他,他都會告訴她,那不是她的錯,就算是她的錯,他也會爲她擔起來。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他怕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無需防備的感情就此破裂,一旦她知道他初心不改,就一定會絕情地跟他斷絕往來,毫不猶豫。
他忍着、再忍着,輕輕地放開了她,一絲淺笑爬上唇角:
“你以前不是這麽笨的,現在是因爲有了他嗎,笨得像隻小豬。”
他故作輕松地看向她的肚子,還伸出手摸了摸。
待這個孩子出生後,該叫他舅爺爺吧?
既然是舅爺爺,今後他就有理由疼他,有理由來看他。
見他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林鈴兒的唇角終于往上翹了翹,流露出一絲溫柔:
“其實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這件事就算我沒有直接責任,也有間接責任吧,畢竟當時你是因爲我才……”
“噓!”
他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瓣上,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鈴兒,你難道不知身爲太子的我肩負着怎樣的責任嗎?如果未來父王傳位于我,除了擔負起國之重任,我還要爲穆氏王族負責,其中一項,就是爲王族開枝散葉。所以,就算沒有這個女人,也依然會有其他女人占據我身邊的位置,不止一個。後宮佳麗三千雖然有些誇張,但是三個、三十個,那都是必然之事。關于那個女人,我不過就是送了個順水人情給你而已,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真的嗎?你真的打算娶那麽多女人?”
雖然宮廷劇中都是這麽演的,但是讓她接受這樣的現實,還是有些困難。
他笑笑:
“不管我娶多少女人,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那個女人,讓她幸福。”
也讓你幸福!
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盡我所能滿足你,除了,讓我忘記你、不愛你。
她擡眸看向他,若說從前不過是把他的承諾當成孩子般的玩笑來看待,那麽這一次,她卻感覺到了他的成熟與穩重,她知道,他是可以被信任的,他不再是從前的他。
“我相信你。”
她終于笑了,隻是這笑中多少透着些心疼,她爲眼前這個肩上擔着天下的男人感到心疼,爲他的身不由己感到心疼。
“可是你要如何找出那夜的女人?已經有頭緒了?”
林鈴兒下意識地往沖霄閣的方向看了看。
穆天甯卻沒有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反而是轉過身,背對着沖霄閣,淡淡道: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這段時間你隻要好好地養身子,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說着,他走到湖邊的一棵垂柳下,折下幾根枝條,三下兩下編成了一個環形,又俯身折下幾朵黃的、紅的、粉的野花,認真地插在上面,作成了一個花環。
看着自己這手工藝品,他笑得很開心,走回來戴在了林鈴兒的頭上,往後退了兩步再看她,眼中閃着異樣的光華。
林鈴兒摸了摸花環,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沒想到你還會做這個,真沒看出來,太子殿下手還挺巧的嘛!”
她一邊拍着馬屁,一邊擺出了一個傲嬌的pose,使勁眨巴着大眼睛,故意做作道,
“怎麽樣,太子殿下,我美麽?”
美,當然美!
穆天甯在心裏說着,可是這樣的美卻讓他心疼。
最終,他沒有回答她,而是轉身往橋邊走去,一邊走一邊扔下了幾個字:
“我改日再來!”
她愣了愣,就這麽走了?他不是要找出那夜的女人嗎?
“怪人!”
她朝他的背影努了努嘴,
“喂,你不吃完兔子再走嗎,我可叫人炖了啊?”
他沒有回頭,隻是唇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待他行至橋上時,她已經快走到沖霄閣的門口了,他一直駐足在橋上,遠遠地看着她的背影隐沒在沖霄閣的大門裏。
就這樣能偶爾聽聽她的聲音、看看她的笑臉,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守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的背影,已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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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越發地濃了,七天後的一個早晨,蟬聲不絕于耳,早早就把丹珍吵醒了。
自從上次打獵回來後,她隻是偶爾能見到穆天甯,每次還是她特意跑去門口等他,才能見上那麽一面。
每次的對話幾乎都一樣:
“你要去上朝了?”
“嗯。”
他隻是淡淡地嗯一聲,便匆匆出門,不過,他現在比從前還是有一點進步的,每次“嗯”的時候都會拿正眼看她一眼,不再視而不見。
迎着朝陽,丹珍穿戴整齊,一個人無聊地在院子裏逗着兔子,兔子拿回來的這幾天裏,倒是長大了一些。
“雪兒啊雪兒,你說我今天早上還去門口等他麽?每次隻能看上那麽一眼,說上那麽一句話,雖然很短暫,但如果不去的話……”
她蹲着身子,下巴抵在膝蓋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身上一套火紅的衣裳,跟雪兒形成鮮明的對比,
“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你說我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啊?其實每次隻要一想起那天晚上他摟着我睡覺,我的心就會怦怦怦跳個不停,像中了邪一樣……”
“公主,又在跟雪兒說話呢?”
彩心走過來,手裏拿着一把傘,撐在了丹珍的頭上,爲她遮去炙熱的陽光。
丹珍給小白兔起名叫“雪兒”,自從有了雪兒,她就像有了個玩具,經常逗着它玩、跟它說話,彩心知道,她從雪兒的身上能看到太子爺的影子,隻因爲這是他送的。
丹珍的驕縱脾氣改了不少,這裏沒人容得她驕縱,她也就變乖了。
“公主,昨晚你睡下後,咱們派出去的人來報信說,瓦倪王族裏确實沒有一個叫肖九的人,如果您一定要找到他,就隻能派人挨家挨戶地去找了。”
彩心說道。
“挨家挨戶?”
丹珍站了起來,
“别忘了我可是太子妃,隻要我一句話,去吏部調出昆都百姓的戶籍名冊,應該不難吧?”
“不難是不難,可是……”
彩心小心翼翼地勸道,
“公主,您别忘了,您要找的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您曾經喜歡過的男人,是一個您曾揚言今生非他不嫁的男人,可如今您已是太子妃,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您讓太子爺的臉面往哪放啊?再說,您現在想找到肖九,也不過是想弄清楚他跟太子爺到底有着什麽淵源,爲何您會因爲他而稀裏糊塗地嫁給了太子爺,其實依奴婢看,您現在對肖九的感情,不過是心有不甘罷了,倒不見得有多喜歡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他了?”
丹珍不高興地反問着,
“他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我很崇拜他的,怎麽會不喜歡?”
彩心會心一笑:
“就像您說的,您不過是因爲他完美,崇拜他而已,喜歡可不是愛。奴婢倒想問一問,那時您整日追着他跑,可有心跳的感覺?或者說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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