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時,一個馊主意突然竄上了她的小腦袋瓜子,或許這個主意有點損,卻是最直接的。
她皮笑肉不笑,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呵呵呵……我林鈴兒向來說話算話,怎麽會幹賴賬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食言,你先吃着、喝着,我這就去幫你把她找來。”
說罷她便起身往外走,邊走還邊回頭看幾眼穆天甯。
“好,我、我等着……”
穆天甯手裏拿着酒杯,沖她高舉起來,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唇角含笑,仰起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酒穿愁腸,他不明白,如今自己得到了天下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爲何還會感到如此空虛寂寥?
林鈴兒離開後并沒有走遠,而是躲在門口悄悄地觀察了穆天甯一會,見他還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咬着下唇,眼睛裏漸漸透出狡黠的光。
來到小廚房,看見坐在竈邊拿着扇子兀自發愣的春雨,她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臉上難掩興奮之情。
春雨回過神,見是她,忙慌亂地站了起來:
“鈴兒姐姐,您什麽時候來的,奴婢都沒發現?”
林鈴兒神神秘秘地笑着:
“别發呆了,我問你,如果時間倒流,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那天夜裏在船上,你還會那樣做嗎?”
那天夜裏在船上?
春雨馬上想到了自己主動爲穆天甯獻身一事,臉頰不自覺地紅了。
她想了想,羞澀地垂下眸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知道穆天甯此時就在沖霄閣裏面,可是她卻不敢靠近他,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她怕自己一看到他就會收不住心,自己努力壓下的情感就會再次爆發。
雖然林鈴兒說要帶她打一場硬仗,可是她對自己、對這場仗根本沒有信心,一個丫鬟如何去跟公主媲美?簡直是癡人說夢。
“哎呀,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男/歡/女/愛,這是人類的自然規律,再說你是真心喜歡他,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林鈴兒看了一眼竈上的沙鍋,問道,
“你在做什麽?”
“哦,我在……熬醒酒湯,聽說他喝了很多酒……”
春雨的頭垂得更低了,好像她愛着穆天甯是一件多麽可恥的事。
林鈴兒眼珠一轉:
“熬好了嗎?”
“快了,馬上就好,我已經熬了一個時辰了。”
“嗯,不錯不錯,這樣吧,等你把湯熬好了,直接送到香風居去,太子爺喝多了,他今天又是一個人來的,恐怕今晚要留宿在冥王府了,你就負責照顧他吧。”
“可是……”
春雨一聽要她去照顧穆天甯,沒來由地開始心慌,
“姐姐,今天是太子大婚的第二天,他留宿在外,恐怕不太好吧?”
“你倒是處處替他着想。”
林鈴兒打趣她,
“放心吧,他是自己來的,又不是我請他來的,今晚吃的也不是鴻門宴,他醉成這個樣子回去,似乎才不太好吧?你就聽我的,幫我去照顧好他,别忘了,他可是太子爺,不能在咱們冥王府有一點閃失。”
春雨沉默了一會,終是應承了下來:
“是,奴婢知道了。”
林鈴兒滿意地走了,再回到房裏時,穆天甯還在自斟自飲,可是那眼神明顯已經迷離了。
她走過去奪下他手裏的杯子:
“行了,别喝了,你已經向我充分地展示了你的酒量,以及你的憂桑,我都看在眼裏,疼在心上,所以,我打算……”
“你打算什麽?賴、賴賬?”
穆天甯酒醉七分醒,眯着眼睛看她。
林鈴兒才不跟他一個醉鬼争,隻是挑眉一笑:
“所以,今晚我打算收留你這個醉鬼一晚,明天等你醉醒了自己回去,我可就不管了。”
“呵呵……”
穆天甯笑了起來,唇邊卻盡是苦澀,
“收留我?你能收留我的人,可是我的心……誰能收留我的心?”
林鈴兒搖搖頭:
“好了,你的香風居我已經叫人打掃過了,這就叫人送你過去歇息,還有,我說過不會賴賬的,她會去照顧你。”
“她?”
她沒再說什麽,而是叫來了幾個守衛,吩咐他們将穆天甯送到香風居。
天已經黑得徹底,沖霄閣外面的湖面上映着月光,像星星灑落了湖中,泛着點點光亮。
穆天甯醉得路都走不好了,出了沖霄閣,幾個守衛想要攙扶他,卻被他甩開。
春雨端着醒酒湯,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面,看着他醉得七扭八歪,一顆心也随着他七上八下,生怕他出什麽意外。
就這樣一路擔憂着,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香風居的門口。
“你們都給我走開,走遠點,我不想、不想看到你們,不想、看到任何人!都給我走!”
他倚着香風居的大門,揮舞着手臂驅趕着護送他回來的守衛們,守衛們也不敢怠慢,一個個都灰溜溜地走開了。
春雨隻能縮着身子躲在了假山後面,生怕被他一同驅趕,沒有人照顧他,他一個人怎麽能行?
見所有人都走遠了,她才悄悄地從假山後面走出來,正看見穆天甯吃力地推開了房門,人也跟着隐沒在門裏。
他不會摔倒吧?
心裏滿滿的都是對穆天甯的擔心,她快步走到香風居門口,門果然沒關,往裏望了一眼,還好,他沒有摔倒在門口。
知道他就在裏面,她的心開始慌亂地跳了起來,在門口躊躇了好一陣子,她做了無數次深呼吸平複自己的心情後,才鼓起勇氣邁了進去,将門合上了。
屋内漆黑一片,沒有掌燈,借着月亮透進來的微弱光亮,她摸索到了外堂的桌子,将醒酒湯放在桌上,騰出雙手摸了摸身上,這才發現沒帶火折子。
剛剛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瞬間又亂了,懷裏好像揣了隻兔子,不安分地跳啊跳啊,好像就要跳出來了。
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沒有掌燈,何況他是剛剛大婚的太子爺,如果被人發現,說她想攀着太子爺上位事小,說成太子爺剛剛大婚就外出偷/腥可就難聽了,任何傷害他的事,她都不會做。
這樣想着,她轉身便往外走,打算去找一個火折子來,有了光亮才好伺候他吧。
“水……水……”
腳步未等邁開,他的聲音便從内室傳出來,虛弱無力卻透着渴可望。
都說酒醉的人會口喝,她是知道的,來不及去取火折子了,她轉身端起醒酒湯就往内室走去。
黑暗中,她走得很慢,以前她曾經在香風居伺候過穆天甯,所以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很順利地走到了他的床邊,沒有撞到任何東西,她很慶幸。
月光打在他淡藍色的錦緞長袍上,折射出些微的光亮,他半倚在床頭,一條腿搭在床榻上,另一條腿和手臂無力地下垂着。
除了林鈴兒被放逐雪山、大家都以爲她死了的那段日子,她再未見過這樣頹廢的他,到底是什麽會讓他如此難過?
“水……水……”
不知不覺看着他出神,直到他再次叫出聲,她才回過神來,端起醒酒湯站在了他的身邊。
“太子爺,這是醒酒湯,喝了會好受些,您喝點吧?”
說着,她舀出了一勺湯,送到了穆天甯的唇邊。
穆天甯機械地張開嘴,将她送來的湯喝了下去。
她戰戰兢兢地笑了出來,他喝了她的湯,真好,她緊接着又去盛第二勺。
誰知第二勺還未送到他的唇邊,他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聲接着一聲,咳得腰都彎了下來,痛苦不堪。
“太子爺,您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這是怎麽了呀?”
春雨吓得趕緊詢問,誰知得不到回答不說,他突然手臂一揮,将她手裏的一碗醒酒湯一下掃落在地,“啪”的一聲,瓷碗碎得四分五裂,她辛辛苦苦熬了一個時辰的醒酒湯就這樣沒了。
正在傻眼的當,他的聲音從劇烈的咳嗽中斷斷續續地傳來:
“這、這是、什麽?難喝死了……”
難喝?
原來,他并不喜歡,是她誤會了,還以爲他喜歡。
“對不起,對不起,太子爺,是奴婢自作聰明,奴婢這就去給您取水來……啊……”
話音未落,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手腕卻被他抓住,他一個用力,她的身體便失衡跌入了床榻中,不偏不倚,落入了他的懷抱。
他的身體向後仰面躺在床上,她趴在他的胸口,這一毫無預兆的身體接觸幾乎讓她窒息。
她掙紮着就想起來,身體卻被他霸道地禁锢在胸前:
“船上的女人,是你?”
由于剛才劇烈的咳嗽,他的嗓音變得暗啞,黑暗中,卻有着穿心破肺的力量,直逼她的耳膜。
她的身體僵住了,耳邊忽然回蕩起林鈴兒說過的話,她說要帶她打一場勝仗,她說要讓她留在穆天甯身邊,所以,今晚的事,是她刻意安排的局?
她已經告訴了穆天甯船上的事?這麽說,穆天甯已經知道了她是誰?
“回答我,是你嗎?”
他再一次逼問起來。
他不是喝醉了嗎?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承認了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否認又會是怎樣,她預知不了未來,此刻更是無法思考,隻剩下心髒快要跳出來的感覺。
“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問題頓時讓她的心跳漏掉了一拍,他會這麽問,是不是證明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也好,他不知道,她就可以在心裏肆無忌憚地愛他,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裏爲他傷心落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視着他……
“告訴我,你……唔……”
他的下一個問題還未問出來,她便将自己的唇送了過去,吻住了他的,将他下面的話盡數封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