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當初在江邊的那兩個人說肖九是穆天甯,那一定是肖九用穆天甯這個名字搪塞了他們,既然肖九能說出穆天甯的名字,就說明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聯系,不如您坐下來跟太子殿下好好談談,說不定他會認識肖九呢?”
彩心的話打動了丹珍,可她轉念一想,又想出了破綻:
“不,剛才他明明說不知道肖九是誰,我跟他還有什麽可談的?”
“也許太子殿下隻是說了氣話,”
彩心繼續說道,
“您不妨想想,有哪個男人願意在洞房花燭夜聽到自己的新娘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更何況他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這對他是一種污辱,他怎麽能不生氣?再說,您當初就知道要嫁的人是穆天甯,而太子殿下的确是穆天甯,算起來,他并沒有錯。”
“依着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了?”
“不,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想說,千錯萬錯,其實……其實……”
“其實什麽?快說!”
“千錯萬錯,其實都是那個肖九的錯。如果當初他跟您說清楚了,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誤會了。”
彩心的一番話,終于讓丹珍稍稍恢複了理智,可依着現代的年齡層看,她畢竟是個孩子,心裏對肖九既喜歡,又氣惱,她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地嫁了穆天甯,當初卻還以爲自己嫁得是明明白白。
現在想想,穆天甯的确沒什麽錯兒,如今想通了,她更氣的人是肖九,是自己。
“嗚……我怎麽這麽傻?肖九明明連一句喜歡我的話都沒說過,我怎麽就這麽一頭熱地嫁過來?事到如今,連他是誰、在哪裏都不知道,我嫁錯了人,我該怎麽辦啊?嗚……”
見她六神無主,哭得稀裏嘩啦,彩心彩玉更是心疼起來,這個小公主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讓她受委屈的這件事偏偏是婚嫁之事,人已經嫁過來了,如果想回去便要讓太子殿下休妻,解除這段關系,可那又怎麽可能?
既然穆天甯不是肖九,那就證明這樁婚事根本就是瓦倪的政治聯姻,就算公主想走,瓦倪也不會放啊。
何況就算瓦倪肯放公主回去,到那時,公主就是已經嫁過一次的人了,哪裏還會像初嫁那樣貴重?
就在這時,扶雲殿内響起了敲門聲,打亂了丹珍的哭泣。
她靠坐在床榻邊的地上,聽見敲門聲,知道有人來了,使勁抹了抹眼淚,這等狼狽相可不能讓别人看到。
“誰啊?”
她嘟着嘴問了一聲。
門外,阿音道:
“給太子妃請安,奴才阿音,太子殿下剛剛出去解了個手,現在回來了,還請太子妃打開門,莫錯過了良辰吉時。”
良辰吉時?
丹珍眨吧眨吧眼睛,看向了彩玉和彩心,這是什麽意思,真的要洞房嗎?
不等彩玉和彩心說話,她便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氣吼吼地叫道:
“什麽良辰吉時?誰要跟他良辰吉時?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丹珍!”
門外,穆天甯也不讓她,
“你以爲自己是誰?到了我瓦倪,在本太子面前,你還想耍公主的威風?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就留在扶雲殿裏,沒我的命令,你休想邁出這裏一步!”
話音剛落,大門嘩地一下被拉開了,丹珍滿臉淚痕、穿着白色中衣披着紅色喜服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穆天甯,你敢?”
穆天甯看着她一愣,這個身材比他矮了一個頭還多的小姑娘,此刻看起來就像個沒得到滿足的黃毛丫頭,想了想,其實她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而已,他還真把她當回事了,可笑。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丹珍雖然隻穿着中衣,卻絲毫挑不起他的興趣,這就是小女孩和女人的差别吧。
“丹珍小公主,我看你也不用再叫了,你咬了我一口,算起來你并不吃虧。雖然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矛盾緣何而起,但是結果顯而易見,你我互不待見。如今和親之事已經既成事實無法改變,你我之間最好也井水不犯河水,從此時此刻起,我做好我的太子,你做好你的太子妃,咱們互不相幹,兩不相欠!”
這番話,穆天甯是心平氣和說完的,看着丹珍越瞪越大的眼睛,小小的臉龐上竟是迷惑和不解,他轉過身,揮揮手道,
“這扶雲殿就讓給你了,本太子去别的地方,你請自便吧。”
見穆天甯就要走,丹珍才算反應過來,忙張口叫住了他:
“等等!”
穆天甯腳步頓住,卻沒有轉身,亦沒有答話。
丹珍抿了抿唇,略顯爲難地道:
“我有事要問你。”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我累了。”
穆天甯剛邁開步子,又加上一句,
“何況我這頸上的傷還需要處理,先行告辭了。”
“喂……”
眼見着穆天甯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遠了,丹珍氣急敗壞地跺起了腳。
這時,兩個端着合卺酒的丫鬟還一直站在門口,看這情況,這酒是不能喝了吧?
喜娘卻是個好事的,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道:
“太子妃,這合卺酒……”
丹珍聽見合卺兩個字,火氣蹭蹭地往上竄,狠狠地剜了喜娘一眼,然後走回門口,一把就将合卺酒打翻了。
“滾,都給我滾!滾啊!”
喜娘吓得渾身一抖,跟兩個丫鬟逃也似地走開了。
很快,扶雲殿安靜了下來,除了殿外的守衛,再沒有閑雜人等煩她了。
而丹珍的心,也從未有過的空虛憂郁起來。
她轉過身望着扶雲殿前若大的庭院,有小花園,有随着夜風沙沙作響的大樹,紅牆高築,将她這小小的一隻困在了裏面。
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麽陌生,沒有熟悉的房子,沒有熟悉的下人,更沒有愛她寵她的父王,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離開了斯南的王宮,她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怪不得出嫁前父王和母後對她千叮咛萬囑咐,唠唠叨叨的足足有一個月,可是她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現在想想父王和母後都說了些什麽,她居然一個字也想不起來。
“父王,我好想你啊……”
一陣夜風襲/來,穿透了她的衣裳,惹得她一陣戰栗,
“母後,我好冷啊……”
她細小的聲音哽咽着,将身上大紅的喜服裹緊,在扶雲殿高高的門檻上坐了下來。
彩玉和彩心站在一旁,也不由得偷偷抹起了眼淚。
總聽老人們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如今小公主算是嫁錯了郎嗎?
最可怕的是,即使嫁錯,她也隻能認了,改不了了。
“公主,”
彩玉在丹珍的身邊蹲了下來,
“您别這樣,如果國主知道了,不知道該多擔心。”
“是啊,公主,這才是第一天,您就如此難過,那接下來的日子可怎麽過?”
彩心也勸慰着。
可丹珍卻沒有一點反應,與之前驕縱的小公主判若兩人。
“公主,您得振作起來,既然已經來了瓦倪,别的不說,您應該找到肖九問清楚,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讓人給算計了啊?”
彩玉說完看了一眼彩心。
彩心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附和着道:
“公主,恕奴婢直言,這件事的确很蹊跷,那肖九明明不是穆天甯,可是在您問他的時候,他卻沒有否認,後來穆天甯就來向您提親了,現在想想,真的感覺像是計劃好的。”
“奴婢敢打賭,那肖九一定認識穆天甯,而且說不定很熟悉。”
“對,明天您應該找太子殿下問清楚,一定要找到肖九才行。”
彩玉和彩心你一言我一語,聽着像是在挑起事端,可是站在她們的立場,她們隻是想讓丹珍振作起來,不管是什麽,得給她找點事做,而放眼如今這種情況,恐怕也隻有這件事能讓她振作了。
丹珍果然沒讓她們白費力氣,在聽了這個建議後,她兩眼直放光,肖九這個名字永遠能挑起她的欲玉望。
“你們說的對,隻要找到肖九,我就有救了!”
丹珍的視線落在滿天的繁星上,雖然渺茫,可她畢竟看到了希望。
太子府是特意爲穆天甯日夜趕工新建的,處處嶄新華麗,可穆天甯卻沒有心情欣賞它,他更覺得,這個屬于他的地盤,此刻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殿下,您打算去哪就寝啊?書房嗎?還是……”
阿音緊跟在穆天甯身後,生怕今晚出了什麽岔子,其實誰都知道,這太子府裏有國主的眼線,今晚的事,瞞不住宮裏的,可是作爲太子身邊的人,他仍是不敢有半點疏忽,寸步不離。
穆天甯沉默着,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過,大步流星地往府門走去。
“殿下,再往前走可就要出府了,您這是要去哪啊?”
“少廢話,不願跟着就滾遠點!”
穆天甯煩了,生硬地吼了這麽一句。
阿音不再言語了,隻能默默地跟着他,在走出府門口時,還不忘叫上了幾個護衛保護穆天甯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