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摸着她的臉頰,
“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天甯一直很悲傷,後來知道你還活着,你卻再不是從前的你,而他也已不再是從前的他。即使他再愛你,也隻能愛着、看着、痛着,無能爲力。”
雖然他說的都對,可林鈴兒卻狡黠的一笑:
“你怎麽知道他無能爲力?他現在可是太子殿下,也算是位高權重吧,甚至比你還高出一截,如果他想怎麽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對了,你還沒有問我,剛剛我們都說了些什麽,你就這麽笃定不會有事?”
他看着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想起當初,心疼得發緊。
他當然笃定,她是那種一旦認定了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人,如果可以,早在當初雲傾城來搶奪她的位置、她隻能在他的身邊委屈求全時,她就完全可以改變心意,幹脆利用穆天甯離開冥王府,可她沒有,她一直在堅持着初心。
即便後來她想利用穆天甯,那也是因爲他逼得她太緊,讓她無法承受。
他曾經問過自己,如果重來一次,他會不會選擇告訴她真相,那便會令她少去很多痛苦。
可答案仍然是“不會”,他不會冒這樣的險,失去她的危險。
将她嬌小的身子扣進自己的懷裏,他用下巴抵着她的發頂:
“不會,因爲,你是鈴兒。”
一句話,不用過多的解釋,已經将彼此的心扉打開。
林鈴兒偎在他的懷裏,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還有什麽比擁有一個懂你的人更讓人欣慰?
她很幸運,他懂她。
之後,她将自己與穆天甯之間的約定告訴了他,他稱贊她的聰明,卻也責怪她的調皮,畢竟如今的穆天甯大權在手,想要治她的罪易如反掌。
可她說,穆天甯舍不得,因爲他是穆天甯,即便當了太子,他仍然是那個陽光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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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月。
林鈴兒的肚子已經像揣了個籃球了,小家夥在肚子裏也更有勁了,拳打腳踢的功夫練得更加厲害,總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然後便是幸福的笑。
算起來,南宮清風統治大邱已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治理一個國家并非易事,尤其像大邱這種大國,爲了防止他羽翼漸豐,越早對他進行打擊,勝算才會越高。
于是,在拓跋九霄的敦促下,也是穆孤雄的意願,穆天甯與斯南公主的婚事在這一月之内便商定了,今日便是穆天甯迎娶斯南公主的大日子。
林鈴兒很好奇,穆天甯跟這個小公主之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産生什麽樣的感情。
聽說斯南剩下的這個小公主丹珍是個很任性難搞的人,她一度懷疑丹珍會不會同意這門婚事,聽說她不知臭走了多少上門求親的王侯貴胄,可是出乎意料的,當她聽說求親的人是穆天甯時,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甚至沒有提出任何問題,這不禁更加讓人期待這門婚事了。
依着斯南的習俗,新婚夫婦在洞房花燭前是不允許見面的,穆天甯倒是沒什麽,和親嘛,還不是父王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奇怪的是這個斯南的任性小公主丹珍居然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就一直由着他将她一路帶回了瓦倪。
一路上穆天甯不知觀察了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多少次,大紅的喜帕下面,到底是一張怎樣的臉,不是說她驕縱任性、很難伺候嗎,可爲什麽幾天的時間裏,她都表現得溫柔可人,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一次?
穆天甯感到好奇,難道這個叫丹珍的小公主被下了藥?
這份好奇心,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時,終于被解開了。
布置一新的太子府内,每隔幾步便挂着一盞大紅的燈籠,随着夜風輕輕擺動,燈影婆娑,美侖美奂。
已是七月的天,待一切喧嚣沉寂下來之後,夜晚的蟬鳴便顯得尤爲清晰入耳。
新房内,紅燭搖曳,新人對坐,那一聲聲蟬鳴叫得人心跳加速,存着一分期待,一絲忐忑,一縷激蕩。
“太子殿下,快快揭開新人的喜帕呀,太子妃恐怕都等不及了!”
上了年紀的喜娘在床榻邊催促着,滿臉堆笑。
穆天甯盤腿坐在喜床上,搭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他的心情很複雜,畢竟涉世不深,哪怕是此時此刻,他依然沒有适應太子的身份,沒有适應這個身份給他帶來的諸多不得已,更是沒能從對林鈴兒的感情與對那夜女子的愧疚中解脫出來。
看着面前的新人,他沒有勇氣揭下她的喜帕,因爲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個陌生的太子妃。
床榻邊的喜娘越發地着急了,看着躊躇不前的太子殿下,她真想替他把喜帕掀開。
于是又往前呈了呈秤杆:
“太子殿下,祝願太子和太子妃稱心如意!”
喜娘又喊起了口号,旁邊端着合卺酒的兩個丫鬟也面面相觑,不知這個年紀輕輕的太子殿下在猶豫什麽。
站在另一邊,公主的兩個貼身丫鬟彩心、彩玉則有些不高興了,她們不敢對瓦倪的太子殿下怎麽樣,隻能狠狠地瞪了喜娘一眼,以表示她們的不滿。
穆天甯知道有些事躲不過,最後隻能拿起秤杆,眼一閉,心一橫,嘩地一下挑開了喜帕。
喜帕掀開,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丹珍那張精心妝扮的臉也露了出來。
畢竟年紀小,除了年紀小,還是有些孩子氣,她猛地擡起頭,笑着叫道:
“憋死我了!我說肖九,你動作怎麽這麽慢?是不是因爲這麽順利就娶到我,高興得四肢無力啦?”
聲音落下,穆天甯聽到肖九這個稱呼,猛然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當丹珍看到穆天甯的臉時,也呆愣在了當場。
“肖九?”
“你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質疑着對方,眼睛一個瞪得比一個大。
丹珍還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大紅的喜袍映着她白嫩的臉頰,她掀開鳳冠下遮在面前的珠簾,當真真切切地看到眼前的穆天甯時,才确信自己真的上當受騙了。
“你是誰?”
她指着穆天甯,眼前的男人生得白白淨淨,眉眼雖然俊俏,但與肖九那種陽剛的男子氣概相去甚遠,
“這是怎麽回事?我要嫁的人是肖九,是穆天甯!”
見丹珍旁若無人地叫喊着、質問着,完全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裏,穆天甯怎麽能讓?何況他也是滿腹疑問,這可是在他的地盤上,怎麽容得她撒野?
眼前的女子長相嬌俏,尤其那一雙眼睛,眼梢往上吊着,帶着淩厲之色,一看就不是個善茬,怪不得人人說她驕縱任性、脾氣古怪,看來果真如此。
穆天甯眉梢一挑,騰地一下從喜床上跳了下來,站在床邊嘲弄的道:
“我是誰?”
他冷笑一聲,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就是你口中說的穆天甯,瓦倪國的太子殿下,如若不信,你大可以去國主面前問個明白!倒是你,口口聲聲叫着肖九,作爲本太子的新婚妃子,我倒要問問你,肖九是誰?”
從來沒有人敢當面質問她,穆天甯是第一個!就算是她的王兄們、就算是肖九,也向來對她寬容有禮、敬重有加。
穆天甯瞬間挑起了她的戰鬥欲,她絲毫不讓,摘掉鳳冠扔在床榻上,直接在床榻上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俯視着穆天甯,指着他叫道:
“你膽子不小啊,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好,我現在就告訴你肖九是誰,他是我心愛的男人!我要嫁的人是他,不是你!”
穆天甯的眉頭先是攏了攏,随後便舒展開來,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得很大聲,前仰後合,笑得整個房間裏的人都毛骨悚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就連丹珍都莫名地提心吊膽:
“你、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穆天甯笑夠了,看着她道:
“如果我沒聽錯,你剛才的話是這麽說的,你說你要嫁的人是肖九、是穆天甯!肖九是誰我不知道,可穆天甯是我,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難不成你原本是打算把自己劈成兩半,一半嫁給那個叫肖九的,另一半是打算嫁給我的?”
“你……”
丹珍被問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是什麽狀況。
瓦倪國的使節來求親,她明明聽到她要嫁的人是瓦倪國的太子穆天甯,而那天在北江邊,有兩個曾經被肖九救下的人告訴她,肖九不叫肖九,他就叫穆天甯,因此她認爲肖九是怕被人知道了真實身份,所以才在斯南隐姓埋名,瞞着所有人療傷。
在她聽到使節報上穆天甯的姓名時,她想都沒想就從父王的後殿沖了出來,一口答應下來要嫁給穆天甯,因爲她心裏想的是,原來肖九之所以不辭而别,是憋着爲了給她一個驚喜。
可她沒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不是肖九,可他卻聲稱自己是穆天甯,根本不知道肖九是何方神聖,這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