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傳一聲,申城奉太子之命來訪。”
“是。”
一個家丁遲疑着答道,然後看了另外一個家丁一眼,兩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門開了,葉布夫婦帶着一胖一瘦兩個家丁走了出來。
申城見到幾人先是一愣,随後與葉布互相施禮。
“沒想到葉大人與葉夫人在此,失敬。”
葉布與申城,或者說葉布與朝廷的其他官員都交往不多,除了兵部尚書紀朗,兩人算是私交甚好的,此刻見到申城,他感到有些意外,但既然他是替太子來傳話的,那也就沒有什麽不妥了。
呵呵一笑,葉布道:
“原來是申将軍,失敬失敬,我與夫人時常來看望小女鈴兒,還是第一次在這裏遇到将軍。”
言外之意,你來幹啥?
申城微笑:
“哦,太子殿下有些話想要對鈴兒姑娘說,但是公務纏身,實在走不開,所以特命我前來。”
“呃……我們走時,小女剛剛睡着了,恐怕不太方便……”
葉布遮掩着,
“你也知道,小女身懷有孕,身子較虛……”
睡着了?義父義母離開,林鈴兒不起身相送,怎麽可能睡着?
明明知道這不符合邏輯,可申城卻隻是在心裏想着,面上不動聲色。
“哦,那我就在這裏等一會,等姑娘醒了,我再傳話也不遲,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帶着家眷先告辭了,多謝将軍體恤小女,多謝。”
“應該的,大人慢走。”
葉布客氣幾句,便與申城告别,申城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着四人的背影離去。
他的眉頭攏了起來,問門口的兩個守衛:
“葉大人什麽時候來的?”
兩個守衛原是兩個家丁,林鈴兒爲了不讓更多的人爲她犯險,特意用門口的兩個守衛做了周轉,否則隻要将兩個家丁化妝成她和小鄭子的樣子就可以了,如今門口的兩個家丁很是緊張,生怕身份暴爆露,因此說話時聲音直打顫。
“呃……回、回将軍的話,剛、剛來一會。”
“剛來一會?”
申城一聽,便知這其中有詐,剛來一會,話恐怕還說不上兩句,林鈴兒就睡着了?
想到這,他便欲推門進去,誰知兩個家丁怕被發現,下意識地用手去攔,這下更引起申城的懷疑了。
他沒說話,隻是眼睛一立,兩個家丁便乖乖地放下了手,還是順其自然吧。
申城推門進去,先是見小鄭子趴在桌上,再往裏走,便見林鈴兒睡在床上,臉朝裏。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并無不妥,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将小鄭子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又試探性地叫了兩聲,見她不應,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體扳了過來。
這是林鈴兒沒錯啊?
光看臉,看不出任何破綻,隻是他心裏爲何隐隐覺得不對?
“鈴兒姑娘?鈴兒姑娘?”
叫了兩聲,她還是沒有回應。
他心裏一緊,探探鼻息,人是活的,葉布夫婦應該不可能害她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又走到小鄭子跟前,用力推了推他,見他也睡得很熟,一點沒有反應。
糟糕,以戰争多年的經驗與敏感度,他知道一定出了問題。
緩緩掀開被子,從頭到腳把床上的人看了一遍,雖然穿着林鈴兒的衣服,肚子也是凸起的,但是這樣的身長,還有那樣一雙大腳,分明是個男人!
他按了按肚子,軟軟的,再仔細查看,根本就是幾件衣服團成的球塞在了裏面。
這麽說,那小鄭子也是假的了。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就往門口移動,看來林鈴兒的易容術又發揮了作用,這兩個人是假的,那麽剛才與葉布夫婦在一起的人,必然是他們!
走到門口,他卻又轉了回來,走回床前将那團衣服塞好,又将床上的人按照原來的姿勢擺好,蓋上被子,與他剛剛進來時沒有兩樣。
離開時,他對門口的兩個守衛說道:
“鈴兒姑娘的确睡着了,我就不驚動她了,你們好好守着吧。”
“是,将軍。”
兩個家丁一聽,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身體立馬繃直了,他們這算是躲過一劫了嗎?
葉布與葉夫人帶着“兩個家丁”急匆匆地往宮外走,此地不宜久留,一旦被發現,将會是誅連九族的死罪。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葉布特意挑了這個時間來接他們,是因爲天黑以後才好行動。
天黑的時候,人自然會有種惰性,勞累了一天,希望能在此時得到休息,天色暗了,視線不好,這也是有利條件。
“父親,離開王宮後我們怎麽辦?這麽晚好出城嗎?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晚膳時間,小郭子去送飯時定會發現問題,我們來得及嗎?”
林鈴兒不時地瞧着周圍的情況,擔心地問。
“出城不成問題,我有國主欽派的出使令牌,可以随時出城。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來得及。”
葉布小聲回答道。
四人快速穿過一道又一道宮門,眼看勝利在望,卻在這時聽到了一個聲音從四人身後傳來。
“葉大人,請留步!”
四人腳步一頓。
“完了完了……”
小鄭子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嘴裏不住地嘀咕着。
“閉嘴,給我繃住了。”
林鈴兒低喝一聲,然後随着葉布轉過了身。
家丁自然是要始終低着頭的,林鈴兒垂目看到一雙官靴慢慢走近了他們,隻聽葉布寒暄道:
“申将軍,咱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葉布笑着,聽不出任何的緊張情緒。
申城走到葉布面前,目光從他移到了“兩個家丁”身上,尤其在胖家丁身上停留了數秒。
“葉大人,是這樣的,剛才我在浮曲閣外等了一會,大概是鈴兒姑娘睡意正濃,一直沒有醒,所以我想不如把太子殿下的話告訴給葉大人,就勞煩大人代爲向鈴兒姑娘轉達,您看如何?”
他特意追來,隻爲這麽一件事?
葉布略一思忖,問道:
“是很重要的話?”
申城微笑:
“不,不是很重要。”
不是很重要,卻從浮曲閣一路追到這裏,顯然,申城已經知道了。
葉布看着他,他的眼睛裏是坦然與信任,沒有危險的信号,葉布這才放了心。
“既然如此,申将軍請講,老夫一定代爲轉達。”
申城點點頭,将目光落在了胖家丁身上,說道:
“太子殿下說,謝謝鈴兒姑娘的被子,那天晚上,他睡得很好。再過半月,他就要去哲北迎娶哲北公主燕玲珑了,他說,他要感謝鈴兒姑娘的義父,送給他一個玲兒。”
說到這,林鈴兒緩緩擡起頭,對上了申城的視線。
她知道,申城已經看出來了,她就是鈴兒,可他卻不打算拆穿她。
她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
最後,他給了她一個微笑,說:
“好了,太子殿下的話我已經帶到,葉大人帶着家眷速速離開吧。”
葉布剛要說話,他又想起來什麽,
“對了,葉大人,今晚我還要去東正門守城,您也知道,如今國主定下的新規矩,到了戌時城門就要關閉,此時出入城門的人都會嚴加盤查,申某任務艱巨,就先走一步了。”
“好,申将軍慢走。”
葉布與申城兩人相互抱拳緻意,然後申城率先離開了王宮。
“咱們也走吧。”
葉布悄聲說,然後四人與申城腳前腳後地離開了王宮。
一切順利,還不到晚膳時間,他們狸貓換太子之事就應該不會被發現。
宮門外停着葉布事先準備好的一輛馬車,他與葉夫人坐在車内,兩個家丁必須坐在外面趕車,一行四人就這樣離開了。
離開了王宮,林鈴兒整個人豁然開朗,距離見到拓跋九霄還有多久?應該不會太久了吧?
這樣想着,她竟然激動得就快要流出淚來。
“鈴兒,剛才申将軍那話是什麽意思?”
小鄭子一邊趕車一邊問。
林鈴兒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這是南宮絕在向她告别,他在告訴她,他的心裏一直有她,但是他卻不會再爲難她,這算是放下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
“沒什麽意思,你哪聽哪了,以後見到冥王,可不許告訴他。”
“那是,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人啊,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小鄭子信誓旦旦地說。
“不過,後來申将軍又說什麽他要去東正門守城,還說什麽嚴加盤查……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這個問題林鈴兒早就想到了,申城的确是在暗示她,如果想要出城,就走東正門,因爲有他在,所以那裏最安全。
“他是在暗示我,沒錯。”
她十分肯定地說。
“這麽說,咱們不能走東正門了?如果被他發現,他會把咱們抓起來,是不是?”
林鈴兒直翻白眼,大哥,搞反了好嗎?
“那怎麽辦,咱們要走哪個城門?他說會嚴加盤查……”
小鄭子開始擔心地喋喋不休起來。
林鈴兒郁悶得照着他的腰上就掐了一把:
“你給我閉嘴,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要逃走嗎?”
“哎呀……疼疼疼……”
“懶得跟你說。就走東正門!”
她松了手,靠在馬車上,像個将軍一樣地指揮着。